李璀袭爵之后犹不满足,帮忙让兄弟过继给高宗皇帝其它的子系,抢叔伯家幼子的爵位,因此,他一度为中宗皇帝所贬。
天道循环,如今李璀垂垂老矣,大限不远,两个儿子却还年幼,圣人有意从他侄子中选一人来继承他的爵位。
这等情况下,昨日,秘书丞蒋将明带着一个校书郎拜访,给他出了个能彰显圣人文治之功的主意,他当即欣喜若狂,答应上书。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这个秘书监是虚领,还得要与秘书少监陈希烈知会一声,共同署名才好。
故而今日李璀不顾老迈之躯,亲自到了未曾来过的秘书省衙门,先是好言安抚了各个下属,并遣人去请陈希烈前来议事。
在等待之时,他也说不了别的,说的又是武后对待李氏宗室的残暴故事。
“老夫九个兄弟遇害,三伯泽王的七个儿子流放显州,一个都没能幸免啊,谁知泽王还有一个儿子存活下来了…….”
秘书省众官员都不爱听这些陈年旧事,耐着性子听到会食之时。
终于,李瓘的随从匆匆赶回,却是禀报道:“李监,不好了!”毣洣阁
“何事惊慌?”李瓘见过武周朝的大场面,犹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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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左相出了右相府,当即往宫城抢先上书了!
“他敢?!”李瓘拿着拐杖怒敲地砖,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放心,老夫必到御前促成大事!
“好!
这种结果却是薛白未曾预料到的,依他原本的计划,只是以李璀吓唬陈希烈,让两人一同在奏书上署名。
如今看来,陈希烈比想象中更加立功心切,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李瓘。
没关系,让这些鬣狗去争吧。
“许王走了,事成!
随着李瓘的背影远去,晁衡当即激动地怪叫起来。
“不愧是状元郎!真是太有办法了啊!
薛白没有忘记对工匠、楷书手们的承诺,第一件事便是赶到缝书院,道:“诸君安心,圣人宽厚恢宏,诸君以文辞美事为圣人彰煌煌功业,必有重赏。”
“涨月俸?”
“涨。”
“来更多人听我们指派?”
“当然。”
“哎,状元郎莫听他瞎说……我等誓重振兰台,使书香传世!”
“对对,重振兰台,书香传世!”
薛白笑了笑,心知逼着官长们上书还只是第一步。
他转身出了秘书省,往将作监而去。
将作监位于皇城最西北,是皇城所有衙署中占地属一属二大的。
一个个院落当中,工匠们正在忙碌地造着不同的器物。在这个开放的大唐,他们的技艺得以充分地发挥。
“见过国舅。”
“李少监可在”
“国舅这边请。”
杨銛身披紫袍,身后领着一众官员,威风凛凛地穿过仪门,步入中堂中厅,毫不客气地在居中的主位上坐下,自有一番为相者的气势。
不一会儿,将作少监李岫匆匆赶来,有个不易察觉的皱眉动作,行礼道:“见过国舅,不知国舅前来,有何贵干?”
杨銛还未开口,忍不住仰头笑了笑。
老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右相各司其职,奏折庶务交由右相,老夫才干平平,只能做些粗笨之事。造纸、刊书,如此而已。
“国舅太谦逊了。”
“说到刊书,此前老夫与今科状元献上‘活字印刷术’,圣人命将作监雕版,可有成效啊?”
“回国舅,工匠以木雕、泥坯试过,木雕易变形难以排版,泥坯则易碎,此法并不实用。”
“实用于否,看在何处。”杨銛道,“若在秘书省有一套铜版活字,便能有大用处。”
李岫稍稍一愣,试探道:“不知国舅此言何意?”
杨銛笑而不语,站在他身后的元载遂准备说话,却被他摆手止住了。
稍等了一会,有小吏过来禀道:“李监,秘书省校书郎薛白求见。”
李岫笑着,摇头道:“国舅与薛白跑来逼迫我,倒不如问问我阿爷答不答应?”
“你听了状元郎如何说不迟。”
“也好。”
李岫看向堂外,见薛白还没有换上官袍,由此便可见其做事到底有多雷厉风行。
两人不久前还因私事有过争执,此时见面却只谈公事。
“十郎请看,这是秘书省的上书,很快将有三个举措。”
“你们好大胆,不问我阿爷……..”
“秘书少监是左相,十郎认为他会瞒着右相吗?”
李岫稍稍皱眉,目光看向那些举措,明白了薛白的意思。
顺圣意而为,李林甫不会反对,那么只要当他是默认此事的,大家直接办事情,反而会轻松很多。
“左相已上书了?”
“是,许王也同时入宫了。”
李岫皱眉道:“你们希望我如何?”
“配合,分润好处。”
薛白道:“这些举措,最先收益的是右相、左相、国舅,之后是天下的名儒,国子监的子弟,十郎该看得出来,它对各方皆有利。你若鼎力支持,一则得圣人欢心,二则传美名于诸学者,三则可挽回相府声誉…….十郎试想,秘书省是天下最不缺识字工匠之处,若能有一套铜版活字刊行邸报,世人对右相是毁是誉?”
说到这第三点,李岫眉头一动。
他知道薛白在做什么,但这些举措确是最先对他有利的。
“你们要将作监配合铸铜版活字?
“不止,更多的工匠、更多的竹纸、更多的笔墨……还有更多的钱财,不是将作监能拿出的小钱,而是该由右相亲自划拨给秘书省,以礼聘上千名儒,雇佣上百吏员,激励工匠、楷书手,并使邸报发行的钱粮用度。”
“你们痴心妄想!”
李岫倏地站起,道:“这花费,抵得上再设一个将作监了!我阿爷怎可能把如此多的钱粮拨给你们?”
薛白道:“圣人若答应修巨编,多少是愿意裁减些宫中用度,我也愿将宣阳坊的宅院捐出来。”
“你.....”
李岫不知说什么才好,道:“你捐不捐,与我何干?”
“简单,请十郎说服右相即可。
“我说服阿爷?你们不如直接说服阿爷,让将作监配合便是。”
薛白如没听到一般,道:“利弊已述清楚,请十郎考虑。”
说罢,他看向杨銛。
杨銛朗笑一声,站起身来,径直而去。
若问他在此事中有何功劳?其实,在中书省改了注拟之后,杨銛就已经对圣人说了他的谏言,称之所以把薛白送到秘书省任校书郎他是有所考虑的。
——“臣近来普及竹纸,不由想到圣人治理出如此盛世,当编纂一部大成的类没有正式上奏,杨銛也就不算越权了,但在圣人心里,这功劳依旧记在他头上。”
而此事竟是薛白出的主意,自有办法给他带来更多的人才与声望。
事实上,在陈希烈上书之前,杨党就已经笃定了圣人的心意。
李岫不是薛白几句话就能说服的,犹坐在那里,心道:“杨党未免太狂了些,圣人都还未必批允,便敢来以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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