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头没有青壮年劳动力,只剩下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们,话说村里五十岁都算年轻的了,这可不是假的。真担心,没有青壮年劳动力保障农初产品的供应,未来我国十好几亿人口的饮食该怎么办?但也不能说,没有再年轻些的,其实也有,那就是为了吃最低生活保障的懒汉,拿着政府的微博补贴混日子,那日子是能混一天是一天。另外就是,村西头的那座小山还有些壮年劳动力居住在这,他们全都是来这采挖大理石的外来人口。
我这一路是边走边看,见到的宅院比人都多,这些被荒废了的寨子缺乏人气,早就成了蛇鼠虫蚁的巢穴。偶尔能见到个熟悉的人,也只能叫个外号或是别称,大名……早就忘了。前些年回家探亲,或多或少都能看见村里的老宅子还有些人居住,今年回来,确实断崖式的人口下降,原来我这一辈的男男女女都长大成人了,大多把家里的直系亲属接到城里住了。
看着我们村里塌垮一大片的老房子还有旧宅子,心里就颇有感慨,要说人都有家乡情,那是不假,但显然贫穷更致命。看着村路两旁快要比人高的草丛,真叫人感叹人烟稀少的寂寞和冷清,当我走过自己的老宅基地时候,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我们邻家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玩泥巴,在地上打滚的美好时光,哎,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我们村子虽然比较大,但是也不过是个方圆三里的方寸之地,走了没几分钟就走到了长葛大爷家的门前。还好,他们家还有人居住,这一家人还是守着顾家,舍不得离开老家,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城里生活不习惯,只不过这次回来,长葛大爷家还是有不小变化的。
听我娘说,前年长葛大爷家的东户邻居家也搬走了,老家的宅子也不想再要了,长葛大爷跟邻家商量以一个亲情价把人家的宅基地给买了下来。于是,就把邻家的土坯房子还有院墙给推了,重新起了一排砖垒的小平房,买宅基地用的是积蓄,盖房那用的就是外债了。我爹娘也劝他说不值当的,倒不如把老家的宅子一起卖了在县城边缘位置买个小宅子,这样交通便利了,生活也方便了,毕竟啊,有人的地方才有未来,才会发展得起来。
可是,长葛大爷是个倔脾气,还说自己是个庄稼人,除了种地啥也不会,况且家里还有个年过九旬的老父,更舍不得离开老家这一亩三分地了。长葛大爷还说百岁村是他爹的命源之地,要是远离了,肯定会缩短阳寿的,这话也没毛病,大城市里的生活是便利了,但是快节奏的生活、高强度的工作、还有吸不完的汽车尾气以及大量的城市噪音……能活大岁数才怪呢,越是年纪大的人也惊扰不得,因为,大岁数的人全都一个问题——喜欢安静。
再说,长葛大爷其人,那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孝顺,谁家都是为以后考虑,去更有前途的地方发展了,除了他,为了自己那个卧病在床多年的老爹,硬是守着老家不挪地。不过,长葛大爷还是全村里公认最窝囊的人,因为他连自己的婆娘都守不住,大年夜自己的女人跟村大队部的会计跑了,过新的人生去了。
有计划老话怎么说来着,贫贱夫妻百事哀,长葛大爷的老婆一开始跟他过得还好。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两口子也出现了间隙。别的地方都是越发展越好,反倒是我们村越发展越差,不仅发展不起来,人还越来越少。
长葛大爷家的那位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地有钱了,奔向外地生活,看得她内心毛毛的。忍不住就跟长葛大爷抱怨了几句,但是,老实巴交的长葛大爷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遍自己家的婆娘说:“岁数都这么大了,往大地方跑已经折腾不动了,倒不如,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家,把家里的八亩土地种好。平平安安,无灾无病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
其实,他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过简单一般的生活,但是,这话到了他的那个婆娘的耳朵里。那就成了不思进取外带我娘的表现了,果然,气不过的那个婆娘就跟着村东头的翟光棍走了。
这个姓翟的光棍成天到晚游手好闲,直到前面几年,他把村子里的面粉厂给承包了起来,便干起来了大买卖。周围村子的麦子全都收了过来,粗研磨一通后,再细研磨,竟然让这个姓翟的发了一笔小财。饱暖思淫欲,姓翟的光棍有了钱以后,也就想着自己的另一半了,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啊,是看谁家的女人都眼馋得很。
这不,他就跟不甘清贫的长葛大爷媳妇勾搭上了嘛,俩人一开始只是暧昧不清,时间一长,他们俩人就越做越过分。竟然,弄得全村人都人尽皆知了,后来,更是一起跑了。
因为,自己老婆跟人家跑了这件事,阴鸷孤僻脾气又大的长葛大爷还把自己给气得脑出血了,幸亏那天有人来他家串门,给他送到医院里面才给救了回来。但,还是落下了个半身不遂,正是因为行动不便,原本还算体面的家,迅速衰落了下来,成为村里数一数二的穷户。
站在长葛大爷家的门口,我却发现他家的院门紧闭,拍门喊得很大声,却没有人理,回应我的是院里面一条德国牧羊犬的旺旺叫声。我记得上次来长葛大爷家,这狗还是一只刚断奶的崽子,岁月如梭啊,连狗都这么大了。
这就让我纳闷了,长葛大爷他脑出血后,偏瘫的身子一直就困扰着他,本来行动就不方便,干嘛要锁门呢?况且,家里面还有个下不了床的老父亲,一般情况下,不锁门才对啊。可不能说,是怕偷啊,因为,他家没什么好偷的,辛辛苦苦五十年一头回到解放前,是不存在的,他家就是解放前的状态。如果,真的有贼哪天摸进了他的家里,没准贼都会可怜他,给他留个十块八块的小钱,来帮助他过活。
他们是不是出门遛弯了呢?我注意到了门前两行清晰的车辙印和两排浅浅的脚印,就明白了,果然是出门了。难怪要锁门了,原来是偏瘫的长葛大爷推着他的老父亲出门遛弯了。这爷俩一个瘫一个行动不便,估计走不了多远,没多久就会回来的,所以,我就蹲在大门口外拿出手机来聊起来了微信。
至于跟谁聊,反正不是胜男,因为她是个传统的女性,我聊的是曾经相约玩得很开心的同公寓的少女和少妇,这类女人好勾搭,有钱跟谁都有感情。
正跟一个上个月勾搭上的小妹妹聊得火热之时,突然电话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人,竟然是我爹!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难道他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了?算了,既然是老爹的电话,那就接吧,又不是外人的。
“喂,张若虚,你在哪啊?”电话里老爹的声音很是焦急,就好像我失联很久后突然联系上了一样,那个说话的语气让我都尴尬得很呢。
“我就在长葛大爷家的门前等他回来呢啊!他家门上锁了,我看地上有轮胎的痕迹还有两排足迹,就猜想是长葛大爷带着老太爷出去遛弯了,这不就在他家外边等他回家吗?”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还以为我根据痕迹和足迹说对了呢,劝他宽心。
哪知道老爹后面的话,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果然,尽孝要趁早,不然一切都晚了。
“张若虚,你说什么糊涂话呢?你老太爷早在几个月前就病死了,长葛大爷他身体不好,加上他爹一死,心情更沉重了,这不村支书刚打电话给我说,长葛快不行了,叫我快回来看看呢!刚才坐轮椅出去的就是你长葛大爷!”爹焦急地把话说完,哎呦了一嗓子。
“什么?坐轮椅的是长葛大爷?”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头一调转,蹲在了地上仔细看了起来,真没有想到这车辙印竟然是长葛大爷的轮椅造成的。
还真是这个情况,都怪我太着急不够细心,轮椅的车辙痕迹没有问题,浅浅地出去了,但是脚印确实间隔距离规律的脚尖向前的正常人脚印。长葛大爷已经是半身不遂的人了,走路肯定不如正常人利索,要么就是一只脚朝前另外一只是歪的,要么就是一脚朝前另外一只拖着地形成一道长长的拖痕。
明白了真实情况的我,又对电话那头的爹说道:“爹,还真是你说的情况,都怪我刚才没注意到位。我怎么就是这么不上心,唉,我真该死啊!”
“行了,你别管到位还是不到位了,赶紧到心安镇中心的镇卫生院来吧,他旧病复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还是,咱们村支部书记刚给我来电话时候说的,你不是要向他打听长命锁还有那个姓杨的老半仙吗?趁现在他还没咽气,你赶紧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爹在电话里大声地跟我说着,生怕我听不清楚,记不好。
“爹,你说啥?长葛大爷……他快不行了!我还得去镇卫生院找他,哎呦,真衰!”闻言后,我的大脑嗡嗡的,就像被人敲过了一样,瞬间意识全无,就连拿手机的手都像被电过了一样,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事情怎么赶得就这么巧?哦不,应该说为什么跟长命锁关联上的人都在这个时段莫名其妙地出事了呢?
惊呆之余,我随口对我爹回了句,先挂了,却又被我爹给骂了:“张若虚,你个衰崽,什么时候能改掉你毛毛躁躁的性格啊?我话都没说完呢,记住,你赶紧往镇卫生院去,你长葛大爷住卫生院的二楼,五号病房十七号床。抓紧时间,别去晚了,来不及。”爹把关键的信息说完,还没等我回话,就给挂断了。我爹是个脾气比我还急的人,就连我说个知道了的一秒钟时间都不给我,因为在他看来,这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就这样,我把吃我在左手中的手机揣进了裤兜里面,拿取了放在地上的背包,重新背在了后背上,一路小跑着朝镇卫生所去了。上次我去镇卫生所那还是跟着大人们去追栓子,这一次去却是了解真想去了……这长命锁到底有多邪呢?
虽然,我和长葛大爷一家,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只不过是同村的老乡而已。但是,长葛大爷还有大娘都很喜欢我,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为此他们自己的儿子还吃我的醋。所以,我对他们的感情也比较深,仅次于我的亲生父母。
可惜,长葛大爷的命运多舛,子女不孝顺,他的一儿一女都嫌弃他没有本事,提供不了工作和生活上的帮助,更绝的是他的儿子,直接在他60岁生日的那天,宣布断绝父子关系。我在读书的时候就想,等我自己工作挣钱了以后,一定要代替他的子女孝顺,大不了就是多养一个老人,可是,真的参与工作后,我才知道了现实的残酷,养活自己都困难,父母那边照顾不到,又怎么能帮助照顾长葛大爷呢?
毕业后,找工作四处碰壁,全职的工作吧,不是嫌薪水低就是嫌强度大,要不就是时间不自由。把码字写网文这种朝不保夕,饿不死但吃不饱的工作当职业,也就保证自己比吃低保稍微强那么一点,所以,我就想着等我写出爆款网文小说后,再去孝顺长葛大爷。哪知道,人家根本就等不及我在网文界取得成功,就病危住院了。
当我听到了消息的瞬间,我才清楚,等你想去尽孝的时候,已经晚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意思现在我已经深有体会了。人类的拖延症,绝对是一种不世的顽疾。毕业后,忙于找工作而四处碰壁再加上写作屡屡受挫,让我变成了个小愤青,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我需要向长葛大爷打听消息才回家的当口,才让愧疚的心理填满了我的胸腔,想想自己是真的可恨。
我对着镇中心位置的卫生院,狂奔而去,不觉得累,不觉得上不来气,直到我跑到了楼下,才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豆大的汗珠滴答个不停,这十几里我是怎么跑过来了的啊。我根本就没有印象,要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这么不要命地负重奔跑,怕是早就跑死了。
要说这个镇卫生院是家医院,那纯属是抬举它,里面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坐镇的老医生还是从市区某大学退休下来的校医。治疗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小疾小病还是可以的,但是要说能治疗什么顽疾恶症,那就不可能了。
卫生院一共就三层,也是老旧式的筒子楼改成的,所以要找住院的人,倒不是什么难事。赶到了二楼的楼道外,一抬头就看见村支书和一个中年护工,正蹲在屋门口边抽烟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全然没有紧张压迫的感觉。
“王叔,长葛大爷是怎么回事啊?”我顾不上打招呼说客套话了,直接冲到他们跟前问了起来,毕竟里面躺着的是命不久矣的长辈。
村支部书记王中平见我到了,有点撑不住了,一个大男人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簌簌落下,哽咽道:“哎,长葛大哥他命苦啊!他是咱村的五保户,白天刚给他送了米面油,那时候还挺好的。下午,刚去村头刘寡妇家调解完了纠纷,顺道来长葛大哥这看看吧,就发现他不对劲儿了,怎么叫他都不回应,只是歪着脑袋,流着口水。怎么问他,就是不答话,我赶紧推着轮椅给他整上了车,拉到医院这来了。”
卫生所内的老中医这时候出来了,把口罩一摘说道:“还算送过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救都救不过来,不过,时候不多了,家属趁这几天时间多陪陪他吧!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偏瘫的那一半身子也越来越差,加上长期心情抑郁,恐怕……”
医生说到这里不再说了,扭头就离开了,他拐了个弯下楼了……
村支书接过医生的话头,继续说道:“我把人送到医院后,就打电话了,可是吧,给他丫头打,丫头说早死早超生;给他小子打,又说早就没关系了。长葛他的婆娘跟别人走了,才不管他死活呢,想了想村里面也就你爹跟他关系还行,这不就打电话通知你爹了,他说马上就往回赶,想不到你小子倒赶过来的快啊,也就一个多小时吧!”
我笑着打哈哈道:“不是,两天前我就回县城了,按说早就该回来了,只是出了点意外情况,只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是吗?出了啥意外情况啊?”他追问道。
“嗯,不是什么好事,我被警察传唤控制了四十八小时,才放出来,还要我随叫随到。”
一听我跟衙门上的人扯上事情了,胆小怕事的村支书不再吭声了,我知道他年轻时候因为猥亵妇女的问题被拉去劳动教养了半年,所以,一听警察就跟碰触了神经敏感线一样。一听警察就不再问了,谁让这个家伙被打击过呢,这不明显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他的表情很欠扁,差点一巴掌抽了过去,心里对他暗骂道:“你怕个狗屎啊,被鬼折腾的是我,被警察约见的也是我,回村以后饿肚子的还是我。你怕个鸟啊你!”
不过现在,揶揄他已经没什么用了,我现在最想的就是长葛大爷能多活几日,意识能清楚一点。我承认我之前不够孝顺,总是为自己尽孝找各种理由开脱,现在我赶紧进去看看吧。
刚要进门,就被同在外边的中年护工拦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莽撞啊?患者正在病房里做脑电图呢,不能打扰,必须要等一个整点的时间到了,才能进去看他。现在病人正昏迷呢!再说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呢!”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长葛大爷已经深度昏迷了,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彻底没办法了,着急不是,更没有头绪,除了等待之外,也只能为长葛大爷祈福了,心想,长葛大爷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我还要找你打听杨半仙呢?还有你家的长命锁还在吗?
没办法,我干脆学起了村支书和那个中年护工的样子,把背包往墙根一放,蹲了下来,从兜里摸出来了黄鹤楼给他们俩一人分了一支烟,点燃后,三个人又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
一支烟的功夫,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问道:“李长葛的家属来了吗?李长葛的家属在不在啊?”
“我是他的家属,我叫张若虚。”我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说的是家属,患者姓李,你姓张,你怎么就成他亲戚了,去去,一边去,别捣乱。家属呢?来了没有!”那个戴着眼镜个头不高,穿着一身洗得快要变色的护士服又喊了起来。
“护士姐姐,我是患者的远房外甥,这是我老舅。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子女不孝顺,媳妇又跟别人跑了,现在只有我这个远房的亲戚来管他了。”我赶紧解释道。
“哦,还是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呢!那行吧,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状态仍然不是很乐观,建议送到县城的医院住院观察。”听到这句话,悬在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能放下了,可接下来医务工作者的一句“不幸的是”一下子又让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这指定没有好事。
护士摘下来了眼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说道:“不幸的是,患者的年纪大了,而且脑出血后,半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突发病症,几乎要了命!我建议你们别等了赶紧把人拉到县城的医院去吧,那里条件更好,兴许还能让他多活几天,不过,他毕竟状态很糟,随时可能过世。所以……家属……还是做好办后事的准备吧!”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是在大医院也该住重症监护室的,因为他的身体还有病情真的不容乐观。你们看……镇卫生院的医疗条件也就这样,治疗个发烧感冒或者包扎个伤口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更别提重症监护病房了。你们赶紧先把检查治疗费结一下,赶紧拉到县医院去住院,上仪器监测,这才是正经的。”
废话,长葛大爷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啊,用得着你这个事后诸葛亮说吗?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条件,镇卫生院连个碎石都做不了,留你们这里干什么!我赶紧下楼把检查治疗费结了,然后和村支书在几个医务工作者帮助下,把长葛大爷抬上了面包车。村支书叫司机开车,我和村支书在后座轮流举着吊瓶,往县中心医院去了。
面包车直接抄了个近道,上了高速,从县城的高速收费口下去直奔县城医院,就这样也是一个小时。等我们到了医院,就立马去急诊科挂了号,医生倒是反应很迅速,在急诊病房先给长葛打上了点滴,挂上了氧气,还把心电仪给上了。
医生这才跟我和村支书说:“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我建议先送到icu观察两天再说,你们认为呢?反正你们是家属,做决定的是你们,看你们吧!”
“医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呢,赶紧办住院吧!”站在我身后的村支书也连连说是,住院治病要紧。
医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点了下头,继续说:“行吧,那你们俩出来个人跟我去收费处交给费,办个住院手续,因为,要住icu病房,所以,手续要麻烦一点,收费要贵一点。那个你们俩谁跟我来?把钱准备好。”
“别着急啊,你得先说我们要准备多少钱才是啊!”村支书眼睛都直了。
医生对着我们俩比出来了三根手指,村支书不以为意地嘿嘿道:“哦,三百块啊,有,那我跟你去把住院费交了吧!”
“想什么呢?你们当是住旅馆啊,我这可是icu病房,重症监护室懂不懂?里面是无菌的,各种仪器检测全着呢,交三千。”医生对着我们两个土老帽又比出来了三根手指说道。
“什么?三千……”我和村支书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我们俩彻底糗了,糗大了,还以为这里是镇子里那个破烂不堪各种设备条件极差的镇卫生院呢!我之前只顾着干着急了,把经济问题远远地甩在了脑后。我和村支书面面相觑,犯起了难,为钱发愁。
我的身上满打满算下来就二百五十块零一块五毛钱了,三张百元大钞还是胜男偷偷塞给我的,刚才在镇卫生院还交了五十块钱。虽然,我还有银行卡,但是,我现在就算是把卡里的钱全提出来也不够啊,更何况,县城里的自助提款机是不是银联的,那还说不准。指望村支书拿出来点钱吗?那简直是天大的玩笑,他自己一屁股债都没还完,又能垫出来多少?
但是钱不出事不行的,我拉着他到一边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等我爹到了把剩下的钱补齐,我和他把兜里的百元大钞全都掏了出来,一共是四百元整,先垫付上吧。然后,我和村支书轮番跟医生说好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才给我们换了个方案。
icu住不起那就先转危重病房吧,就是麻烦点需要把生命监测仪器拉到病房里通上电才行,而且没有护士一对一的看护了。只能我们自己人当护理员操心患者的病情了,但是住院费可以商量,那就先交四百块吧,其他的钱尽量先垫付多一点。
医院的套路,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你交得多,医院就可着劲给你造。所以,我宁愿跑得勤一点,交得少一点也不愿意割一大块肉让人家吃。我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拿着四百元现金跟在医生的后面老老实实地缴费了,护士这才把急诊病房内的长葛大爷推进了危重病房内,给他的胳膊按上了留置针,打上了一袋液体,嘱咐说:“记住啊,一定要24小时不留人陪护,遇到了处理不了的情况,按呼叫器。”转身就离开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时间也不早了,看了下手机十点了。我和村支书俩人守在病床前,睁着红胀胀的眼睛,努力不让眼皮合上,与睡魔拼死相抗,我想要跟村支部书记说点什么,但又一时语塞,说不出来了。倒是他先开口了,问道:“张若虚,忙活了一天了,饿不饿啊!”
此言一出,我的肚子立马咕咕叫了起来,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胃就开始抗议了。从睡醒以后,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进嘴里,还忙活了这么长一阵子,算起来得有30个小时没进食了,现在的我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的话就要饿死了。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村支部书记从包里拿出来了半拉面包递给我。已经饿疯了的我立马把面包狼吞虎咽了下去,才感觉肚子里有那么一点东西了。
“张若虚,村里还有点事,我得赶紧回去,时候不早啦,你辛苦着点,把长葛大哥的液体给看好了!我已经给你爹通过电话了,把病房号都告诉他了,你啊,在这里操点心。”把话交代完了,就赶紧走了,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
要说医院也是我从小就绕着走的地方,别看这是救死扶伤的场所,那碰见不干净东西的概率一点也不比殡仪馆和火葬场低。因为,医院也是常死人的,就算心跳还没停止,那灵魂有时候也会离体的。
但是,现在跟我生死紧密相连的一个人非亲似亲的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能守着长葛大爷在这里居住了。在医院里面碰到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我对这些脏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害怕也没有用,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当没看见,或者自己骗自己全当成是幻觉。
十二点刚过,长葛大爷的药液总算是输完了,我叫护士过来拔了针,实在是感觉撑不住了,走到了病房内的卫生间里,点了支烟,又是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希望借助抽烟带来的多巴胺快感,能让我精神亢奋一点。这样才不至于犯困,能让我在好好思考一下长命锁一类的事情。
我们县城人口本来就少,加上县医院的治疗水平也有限,这医院住院的人也少,就说我这间病房三张病床就中间这一张睡着长葛大爷。按理说,另外两张床反正没人睡,我应该可以睡得是吧?可院方偏偏不让,要睡病床还得提前交30块床铺费,这不是抢钱吗?
好吧,大不了坐在凳子上靠墙将就一晚上,反正给爹打了电话,他说后半夜一定赶到,到时候让老爹花个钱,改善下我的睡眠。不知不觉间,我左边的空床上有点凹陷,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白雾形状的人形,这让我心里发毛,敢情病房还有幽灵入住啊!这下我更不敢睡了,我本身八字就轻,要是跟鬼魅重合到了一起,说不准它会干扰我的脑电波再让我产生幻觉。
我不想也不愿看见那个白雾状的人形,于是把木凳子搬到了长葛大爷病床的右边背对着那张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顺便再祈祷下这漫长又难熬的黑夜快快过去,不用再见这么多灵异的东西,最主要的还是我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熬过了今天的危险期,长葛大爷就会转危为安,醒过来也说不定。
“24,24,24,24……”长葛大爷一直重复着‘24’是什么意思呢,我还以为他醒了站了起来,对着他问道:“大爷,你醒了是吗?大爷!”
“24,24……”他还是重复着这个数字,而且是无意识地重复,‘24’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懒得猜了,只当是陷入昏迷的长葛大爷潜意识里的呼喊吧,我又继续掏出手机来,刷了一会儿视频,实在是扛不住了,头也一下一下地往下掉,我的眼睛就像被灌注了铅一样,感觉沉得不能再沉了。我手机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但我没有去捡,而是双手趴在了床位,一头栽了下去……沉沉地睡了过去,困到了极致,入睡就在一瞬。
“张若虚……张若虚……”朦胧中有人在喊我的乳名,那声音拉得老长,像是一个老者在跟我说话。是不是村支书来了?不对,他的声音没这么老啊!那就是爹来了,更不可能了,这不是我爹的声音,哪有儿子识别不出来爹声音的。也不管是谁了,眼睛都没睁开,喃喃地回了句:“有事明天再说,让我再睡会。”
就在我即将再次睡下的时候,我突然回过味来了,那声音是……长葛大爷。
睡意全无,身子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眼皮也不沉了,瞪大了眼睛一看,惊动得我差点没有跳起来,这时候,能见到这个人比让我见到朝思暮想的胜男还高兴。
原来真的是长葛大爷,他醒了,慈眉善目的他正对着呲咪着笑脸,讪讪发笑呢!
“张若虚,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大爷我想死你了。”
“大爷,张若虚也想死你了。你不知道啊,你晕了好久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长葛大爷又眯着眼睛笑了笑,他那一脸慈祥的笑容,让我觉得好温好暖,还没等我关心他的疾病,到反被他先关心了。问道:“张若虚,你怎么爬着床边睡着了,是不是给大爷守夜的时间太长了,熬不住了啊?你这孩子,困坏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对着他调皮地笑了笑,说:“没事,我不困了,因为困劲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大了,大爷不能管我叫孩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不是孩子了呢!在大爷的眼里啊,你永远都是孩子,那个调皮,爱哭又爱闹的张若虚。”说完,长葛大爷就把我的头抱住了埋在了他的怀里,我还是个娃娃的时候,长葛大爷就经常把我抱在怀里晃来晃去,完全没有偏瘫半身不遂的症状。
谁说不是呢,我在大爷面前永远只是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大爷,张若虚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不要隐瞒啊!很重要的事情呢。”
“有话你就跟大爷说就是了,只要大爷知道的就会跟你说。”说完,长葛大爷就摸了摸我的头。
“那个长命锁,你还有吗?爹说你也找杨半仙求了个长命锁!那么杨半仙还在吗?”我一股脑把自己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杨半仙给我开长命锁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岁高龄的老人了,现在早就死了,至于长命锁嘛!他只说了一个数——24”
“24又是24,怎么回事?”听了24这个数字,我才醒了过来,这不是长葛大爷,他已经是半身不遂好些年了,难不成这次患病让他又恢复了,这不可能。
一瞬间,我惊醒了,原来又是一场梦。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极道天师观更新,第六百四十五章另类的人生(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