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沈浪的双手死死地拽住缰绳，牙关紧咬着，说道：“何兄，我观你的为人恐怕也不喜欢这种事吧？”
看他的表现，何坚成无奈道：“沈兄，既来之则安之，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公平之事了，管不过来的！”
“你我都是读书人，哪个年轻时心中没有经时济世的理想呢？”
“可见得多了，到头来才知道都是年轻不知世道艰难罢了。你瞧，现在咱们还有资格称为读书人么？”
“忍一忍，赚钱嘛，不寒碜。”
“等见完了吕公子，你就回西洲，以后不会有太多来往，一年也就一两次。我呢，就另寻他处，咱们还可以书信往来。”
沈浪按耐住心中疯狂奔涌的暗流，扯了下嘴角，说道：“何兄，我今日开了眼界了。”
何坚成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行人走了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处大宅前，何坚成说道：“沈兄，这是我的一处宅院，你先行安置在这里，休息两天，也可以顺便看看海源城的风景。”
“此地虽然有些特殊情况，但说到享受，可丝毫不输你的花月楼。”
“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目送何坚成离开后，沈浪便返回宅院内。
看着其余人等在麻元青的指挥下收拾着行李，显得有些惆怅。
这刚一入城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对海源城已经有了一个粗糙的了解。
吕家如此势大，只怕是城内上上下下都指着他们吃饭，眼线自然也是遍布全城。
某种程度上跟云梦县很类似，这种情况自然有些糟糕。
只怕情况远比自己想的困难。
等众人收拾好之后便集合到了一起，房间周围还派了人把守。
毕竟人生地不熟，如果隔墙有耳那就麻烦大了。
见人到齐，沈浪开口道：“诸位，海源城的情况超出我的想象了。”
“你们外出的时候注意隐蔽，千万不要被人盯上，一旦露出马脚恐怕咱们就都走不出海源城了。”
“我会立刻向老爷写信，尽快派人回京。”
麻元青问道：“老沈，刚才那个何坚成跟你说什么了？”
沈浪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说道：“吕家在海源城已经是一手遮天，官府都与其勾结在一起。”
“只不过口说无凭，过两日我还要亲自去吕家一趟。”
“咱们是外来人，城里这种情况一定是极其封闭的，任何外来人都会受到警惕。”
“我们的人只怕寸步难行。”
经沈浪这么一说，其余人都沉默了，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大家都是云梦县人。
对于这种情况再了解不过了。
云梦县干的都是什么事？
偷税漏税，私造路引，绑架行商，逾制改建，自造军械...掉脑袋的事高阳几乎干了个遍。
照这么说，吕家不就相当于老爷嘛！
特么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许多事还真是不好办。
出门都要小心翼翼的。
沈浪看士气突然受到打击，开口鼓励道：“大家倒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比老爷胆子还肥的，应该没有！”
起码私造军械这事没人敢干....
王诏一脸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表情，一会儿看着沈浪，一会儿看着其他人。
迟疑道：“我看，咱们摸清了吕家的地形，直接派人把他们账本偷出来不就行了？”
“吕家生意做得这么大，一定要依靠账本管理，甚至不只一套账本。”
“只要有了账本，我们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沈浪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一切等我进了吕家再说。”
.........
两日后，何坚成准时登门。
沈浪早已经修整好，在内等候，两人也未多寒暄百年赶往吕家。
路上，何坚成主动关照道：“沈兄，这两日在海源城玩的如何？”
“不错，此处不输西洲。”沈浪笑了笑，这两日确实没少在城内溜达。
官府，不能说官府。
应该说吕家确实将海源城经营的很好。
各处的商铺都是装饰考究。
“此处虽好，但是我总觉得感觉少了一些东西。”
“哦？少了什么？”何坚成问道。
“穷人。”沈浪看向路边，说道：“此地竟然没有穷人，着实让我意外。”
“何兄，京城我也去过，可以说穷人处处可见，可是海源城里的穷人都在哪呢？”
沈浪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都是商贾，要知道物以稀为贵，世间万物都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东西往往价值不大，看不见的东西才真正的有价值，何兄，海源城为何会有这副场景？”
沈浪走南闯北见识的多了。
百姓穷富，不但从衣着上，从精神状态上看都能一眼分辨出来。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太正常的，哪怕是云梦县已经非常富裕了，但依然免不了会有穷人。
贫富作为一个相对概念，在世界上任何一处都是富人少，穷人多，这是一定的。
闻言，何坚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轻轻叹气道：“沈兄还真是心细如发，没想到你还在意这种事。”
“不错，能出现在街上的都是相对富裕的百姓，穷人当然不可能没有，只不过看不见罢了。”
“其中有一部分被充入盐帮，在城外制盐，另一部分则是隐藏在海源城的各个角落里。
“夹缝中求生，说什么百姓，不如说是阴沟里的老鼠跟贴切一些。”
“晚上要是有人家倒泔水你或许就能看见他们了。”
沈浪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只不过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
见他沉默，何坚成也是心有感慨，主动劝慰道：“沈兄，你或许不喜欢这里，其实我也不喜欢。”
“但是你见到吕公子一定不能表现出来。”
“你我一见如故，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花月楼每晚都有不少的剩饭剩菜都会施舍给穷人，你们甚至把那些剩菜分好了类，摆放整齐，这些我在别处还没见过，所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谁有不想做一个好人啊？但这世道其实就这样，穷人本就不能算人，你又何必书生意气呢？”
“我带你来其实也是有风险的，你千万记住，见了吕公子一定不要表现出任何不满，还有也不要提起你为高阳或者其他官员做过事，否则就麻烦，记住了吗？”
沈浪点头称道：“何兄，既然你愿意带我富贵，我当然不能连累你，放心吧。”
何坚成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你长我几岁还有这样的热血，我很是佩服。”
沈浪笑了笑没说话，思绪却渐渐飘飞。
或许当初没有碰上老爷，自己也不会有今日。
心里的那把火也跟庸众一般熄灭了。
他看似玩世不恭，但了解的越深就越能被引燃。
守得住底线，不择手段！为了自己跟别人得的命能赌上一切！
跟着这样的人，自己又如何能再冷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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