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自走至门边,打开门,对着门外一直守候的的女子低声嘱咐道:“翩跹,着人侍候公子沐浴更衣。”
“是!”那女子应下,伸手将门掩上,便慌忙揽住霁月的腰侧,以确保她不会晕倒在地。眸中嗔怪,在望见霁月坚定地神色之后,便只余了浓浓的心疼。
霁月在翩跹的搀扶下,倚窗而坐,单手托腮,凝着前院冬日里依旧繁华喧闹的场景,姑娘的暖帐里是一场场旖旎动人的风景。日日不休的缠绵,亦不会疲惫。
翩跹长久的立在她身后,却不言语。霁月转过身来,支着头含笑凝视她玲珑有致的娇小身形,不由感叹:“翩跹,若是你肯接客,我这玲珑芳不就强过他的醉玉楼了么?”
眼前女子,却是这玲珑芳的主子,只可惜整日里浓妆艳抹,又多天了一颗用来伪装的媒婆痣,不知情的人多看一眼,亦只觉得是个风韵犹存的徐娘半老之色,却不曾想,褪去了那浓厚的脂粉,挺直了脊背,却是这般娇小玲珑的模样。樱桃小口,柳叶眉服帖在小脸上,似是生生添了一双含笑的美眸。
翩跹不悦的睨她一眼,却是忽的上前扯过她的手就探起脉搏来,霁月也不遮掩,任她随意而为。翩跹的秀眉不安地蹙眉,末了,却是难得心安的舒展开来。
谁会想到她竟有一个这样的主子?性命危在旦夕,却仍是要她先去查探那男人的情形。翩跹不满的撇撇嘴,不过就是中了毒,又不会死。毣洣阁
“霁儿,你太任性了!”翩跹端起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望见她刻意遮掩的红痕,心内一疼,“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她的血可是这世上最为尊贵之物,怎能如此轻易就给了他?
霁月对上她疼惜的眸子,口角却是不听话的抿了抿,未开口给予一个让人心安的回答。她别过眼,窗檐处落了一层厚厚的洁白,她素白的手指触上去,沾染了些许雪花,便又收回手放在唇边轻抿,味道湿润冰凉,只下一瞬,手臂便被人毫不疼惜的夺过,放在温热的小手中为她取暖。
霁月凝着她执着认真的眸子,忽而笑道:“翩跹,你有想过嫁人吗?”她们同龄,幼时一起长大,却是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只不过世事纷扰,才从未想过。
翩跹一滞,手上的动作僵硬了几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的声音清脆,一如珠盘玉落,然瞳眸却是空洞无力的。不是不曾想,是不能。
“翩跹,等你找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霁月反手握了她的手,掌心冰凉,触了她的温软,只觉得心安。
“霁儿……”翩跹哽咽出声,几乎倾身跪下来,却是被霁月及时扶住,低垂的眉眼里积蓄了晶莹的泪花。
“好了好了!”霁月拍拍她的手,掀了颤抖的眉睫无谓的笑道:“等哪天你幸福了,便连同我的那一份也一起享受了,我便知足了。”
“霁儿……”翩跹终是难以自抑的屈身跪下,小脸埋在她瘦削的膝上,泪水落满樱桃般的脸颊。霁月等她渐渐哭累了,方才牵起她的手,扶她站起身,扬起苍白的唇角幽幽笑道:“翩跹,为我奏一曲可好?轻柔些的,我有些困了。”翩跹的琵琶可说是举世无双,七弦玲珑,只可惜在这肮脏污浊之地,每一曲听来,都似断肠的奏章。
翩跹搀着霁月在床上躺好,才挥袖抚弹。一室的清亮,原就不同于前院明灭烛火的暧昧不明,翩跹一袭黄衫,穿的却是异常单薄。房内燃了数个暖炉,本就暖如春日耀阳。况且,她从来不害寒,不似主子那般非得内力护身才不致着了凉。
弹的却是一曲催眠乐,主子备受疼痛折磨,非如此难以入睡。翩跹心痛的蹙紧秀眉,粉色的樱唇紧抿,恍如清水的目光渐渐幽深,错过窗子,遥遥望向斜对面的玲珑阁,瞳孔紧缩,眸中闪过一簇狠戾之色。
翩跹发觉霁月的呼吸渐渐平稳之时,才抬手起身,坐于床侧,静静凝望睡梦中仍旧痛得抿紧嘴唇的女子。她的薄唇紧抿,苍白透明的不见一丝血色。翩跹忽的想起方才见过的那一抹血痕,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已然干涩凝结。她几乎可以想见那男人的齿痕和吮吸的力度。不见丝毫的疼惜,每一瞬都是嗜血的疯狂。
翩跹抬手抚上霁月苍白的面颊,轻柔而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痛了睡梦中的女子。
她不自觉轻声呢喃,“霁儿,你想你是将死之人么?傻瓜!”
明亮的烛火下,翩跹替她放下帷幔,床侧的光景瞬时便暗了些,却是仍旧清澈的映出黄衫女子眸中无尽地宠溺和疼惜。那样的神情,竟是恨不得待霁月受过一般。
翩跹转回身走进外厅,便望见一道墨影自窗外飞掠而入,衣衫竟是破损几处,却望不见伤口,这才收回打量的视线,极速的掩了窗子,瞳眸一暗,不禁斥责道:“凤舞,你怎么回事?”贴身保护主子,就是这般保护的?江湖第一杀手的美名,是谣传不成?
那墨影亦是一怔,敛下眉宇,眸中惊慌一闪而逝,这才轻口道:“主子可还好?”
翩跹见他亦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斥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淡淡道:“无事!”听她如此说,那墨影才缓缓舒了口气。翩跹睨他一眼,不难想象此次是被人设计了。不然依照凤舞的功力,实不该被人纠缠如此之久。
但见他冷眸微阖,薄唇紧抿,英挺的身子傲然伫立,仍是那身不变的夜行衣,衣衫破损几处,却是丝毫未破坏那冰寒的气质。他是这般冷漠无情之人,生来的唯一使命便是保护主子。
翩跹还从未见他笑过,亦未曾有过悲伤。似乎许多年,他便是那张冰魄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的构造,让人远远地望一眼便不敢再靠近半分。凤舞身上所具备的冷冽似是与生俱来,凤氏的后代素来没有太多感情。究其原因,她有过好奇,却是从不敢追问。
霁月醒来之时,已然身在王府。何时回来?怎样回来?全无可知,不过倒也不难料想,南宫苍罹应该不会恢复得太慢,他又怎会乖乖呆在玲珑芳?
一道青色身影合着纯白的狐裘逶迤而来,霁月顾自坐起身,抬起眸打量她。王妃娘娘青韶虽无绝色之姿,却也是温婉动人的美人,尤其那般温柔婉转优雅高贵的笑意,轻抿唇角,笑不露齿的仪态,她怕是学不来的。
“霁月妹妹,可是好些了?”青韶坐与床侧,清凉的眸子不清不淡的凝着床榻上的女子,她的身子似是比大夫说的还要严重些。五脏俱废,大限将至。这样想着,清眸不自觉便多了些许同情怜惜之色。
此般倾国倾城的女子,本是应当遗世独立的傲然吧!可是,落入青韶眼眸的却只是霁月微垂的眉眼,额上细碎的刘海已有些凌乱,薄唇紧抿,苍白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消逝而去。
霁月看清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疼惜,不禁扯了嘴角轻笑,“无碍,多谢王妃记挂了!不知王爷可好?”
青韶微怔,瞳眸闪过一丝惊诧,却是握了她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抚慰过去,轻柔嗔怪道:“青韶长霁月妹妹几岁,日后妹妹唤我一声姐姐便好!”
“王妃这是何意?”霁月敛下眉,登时便抽回手。如此温情,还真是算计清了她的心意。
“霁月妹妹不懂么?”青韶惊异的笑笑,仿佛浑然不觉有任何不妥,重又握住她的手,无谓笑道:“即日起,妹妹便是王爷的侧妃了,妹妹不高兴么?”
那般纯良无辜的模样,霁月几乎不忍心打断她的伪装。却还是勾起唇角冷笑,“南宫苍罹呢?他怎么不亲自来与我说?”他不由分说赐了她侧妃的身份,难道她还要为此感激涕零吗?
“你想本王怎么说?”一道悠扬的声线自门外响起,霁月循声望去,便见南宫苍罹一身华贵的紫衣,不紧不慢地缓步走来。仿若世间万物都无法惊扰他的独行。
远远地,霁月瞧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声音是平淡的,不见愠怒或明朗的味道。只走得近了,霁月才看清他所有的虚假。温和的笑意是假的,瞳眸深邃显现的温软是假的,薄唇勾起悠扬的弧度是假的。唯有那层层幻象之下的薄情是真的。真切的晃伤了她的眼,心下微颤,她的逼视顷刻间转为垂首的逃避。那样溃不成军的姿态,即使是许久以后的霁月再想起时,仍是无奈的微笑。
“臣妾告退!”青韶盈盈俯身,松开霁月的手已是转身离开。多余的话未说一句,未有旁人,连客套的虚礼便不需要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引更新,第 10 章 无妄心伤翩跹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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