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够熟背十条安全规则后，卢安等少量学徒被批准可以进行实验，来改进黑火药的生产工艺和开发多种新的用途，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改进生产工艺，扩大产量。
要不然光靠土法制造，安全性很难提升上去，一百次生产过程，总有三、四次的失误或者意外发生，导致人员伤亡和材料损失，严重影响积极性，吓得许多匠人和学徒在生产前都要烧香拜佛，向祖宗祈祷一番后才愿意继续动手。
卢安没有辜负齐楚的重用，很快就发现了现有生产工艺中的一些问题，从材料的筛选到成品的烘干和填装，他总能提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意见，并且亲自动手做出改进。
不过，
他也有一些令人无法接受的想法，总想着在黑火药炸药里添加些奇奇古怪的东西，改变配比，让炸药拥有更多更强的特性——比如爆炸后产生毒烟、产生巨大的焰光将人的眼睛弄瞎、制造更大的响动使得人耳鸣失聪、等等。
齐楚作为黑火药的“发明者”，自然清楚卢安的想法从更长远的眼光来看，无疑是正确且先进的，但是这得等生产工艺彻底成熟以后，才可能实现。
人的想法，领先别人十年是天才；领先世界百年是伟人；领先别人五百年，一千年，那就是疯子了。
齐楚不愿意打压卢安的积极性，所以一直都是以支持的态度对待火药作坊里的所有人，不断加大资金和资源投入，让匠人和学徒们可以尽力地研究和生产黑火药。
齐楚今天来火药作坊，如往常那般站着远处观望，并不插手卢安等人的争论，只要不打架，人没事就行。
四面的木城墙和箭楼上，负责守卫的大同军士卒很喜欢看里头的火药实验，对他们来说，爆炸产生的威力和效果，就像是看戏一般热闹，总是恨不得亲自下场点火，感受一番。
等到开饭的钟声响起，匠人和学徒们才从各处屋舍中走出来，赶往木城唯一的一处城门口，那里既是住宿的宿舍，同时也提供一切生活服务，从逍遥楼请来的厨师负责烹调菜品和饭食，免费吃喝，待遇绝对是海东城最顶级的。
毕竟，他们干的工作也是最危险的，大同军士卒上了战场至少还知道什么时候要警惕，而火药作坊的匠人和学徒们，却根本无法预料危险什么时候来临。
很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摩擦，在踏入房门时，就被爆炸送上西天······
齐楚到来，让匠人和学徒们都很高兴，匠人大多是感谢齐楚给的这份高薪工作，尽管随时要担惊受怕，可至少比过去好多了，能拿到很高的工钱，就算去世了也能给家人留下一大笔抚恤；而学徒们则为围拢过来，向他抛出各种问题或者争论的答案，验证自己的想法，以解答困扰他们多时的难题。
负责警卫的马玉伸手拦住有些激动的几个学徒，大声喊道：“冷静！冷静啊你们！一个个来！”
齐楚优先解答那些比较实用，未来更有可能实现的问题答案，至于那些异想天开类的，他也不打击，只是暗示这样做需要更多精力和耗费更多时间，成功与否还是得看是否够努力，有没有找准方向。
而他最鼓励的方向，当然还是在提升产量和威力上，然后制造出足以威胁低阶修仙者的黑火药制品，以改变目前他所面临的分身乏术的问题。
齐楚对卢安道：“配方中各种材料的配比，哪种效果最好其实在某个范围来说是恒定的，你想要让它拥有更大的声光效果或者产生毒气，就必须让其中最基本的三种原料的配比达标。否则，非但不能得到收效，还会丢失掉本身的威力。”
“尤其是毒气这一项，你往火药里加的各种奇怪的毒药，爆炸成粉末散布在空气中，近距离的情况下害人害己，远距离又缺乏投掷手段，目前来看是一项既耗钱又无用的实验。而且，这东西并不人道，有损咱们丐帮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天下大同之道。”
······最重要的是，齐楚认为毒气对修仙者的伤害远远低于对普通兵士的伤害，研究出来也是鸡肋。
卢安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不过会不会照做，在场之人心知肚明，这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齐楚也不着急，用饭后单独来到仓库和作坊里检查一番，确保没有什么隐患后，就离开了火药作坊。
之后，他又到各种作坊巡视了一番，尤其是各种铁器工厂，观察原始火枪的研制进展还有原始火炮的铸造，虽然一切都很简陋，但是只要发明成功，威力就不可小觑。
这是人类从顺应自然到借助自然力量的一大跨越，只要这玩意儿普及开来，就算修仙者再逆天，那也得死得笔直笔直，绝对没有意外。
······
在齐楚走后，卢安又多次进行实验，耗费了大量的材料和时间，总算证明了他的想法就是妄想，是没有根据的幻想，看不到希望。
他只能转而按照齐楚告诉他的方法，进行研究，严格计算各种材料的配比，先保证爆炸的威力，再往里添加别的材料进行改进。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材料，能增强黑火药的威力。
这种东西就是鸡蛋清。
卢安发现加入这东西以后，等黑火药干燥了就会变成颗粒状，使用后产生的威力明显更强，和原来没有改进的黑火药做比较，在等量的情况下，颗粒版的能炸塌石墙，而原版只能产生裂纹。
从粉末状到颗粒状，两个版本的黑火药本质是一种东西。卢安认为鸡蛋清无毒无害，实现威力暴涨的原因肯定不在鸡蛋清，而是其他的东西，于是又加入了其他各种各样的液体，从井水到酒水，从血水到染料，从唾沫到尿液，只要他能想到的，都尝试了一遍。
最终发现，还得是鸡蛋清才有效果，而且得是新鲜鸡蛋最好。
学徒们一直在关注卢安的实验，不过是等着看笑话，然后过来嘲弄一番，但是见卢安的实验真的成功了，立马有人开始模仿起来。
鸡蛋清是吃的，加别的吃食行不行呢？
米粒、麦粉、肉沫······
终于有人实验成功，用面粉加入黑火药中后，加湿黑火药，黑火药也成了颗粒状，且威力得到了提升，并且原料还比卢安的更加便宜，也更容易获取。
一只母鸡一天也就产一个鸡蛋吧，不精心饲养产蛋率很低，鸡蛋大小更是差强人意，一年的产蛋期也十分有限，收集运输到火药作坊损耗极大，用鸡蛋清制造颗粒状火药的成本，完全不可能实现大规模量产。
而面粉就容易获取多了，就在卢安用鸡蛋清实验成功的几天后，有人用米粉也成功了，然后是各种杂粮的粉末，都有一定的效果。
卢安没有因为创意被剽窃模仿而失落或者愤怒，而是开始寻找鸡蛋清、面粉、米粉和各种杂粮粉末中的特性，试图解释这种改进出现的内因。
其他学徒们已经纷纷通过火药作坊的青衣长老，向长老总会邀功，卢安却还在搞自己的研究。
奖励很快发放下来，利用面粉制造颗粒状黑火药的那个学徒被晋升为作坊的工匠，工钱增加，待遇福利提高，其余学徒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奖赏。
丐帮作坊里的工匠，和朝廷领地下那种身份卑贱低微的匠人不同，按照从事行业的难度等级、技术熟练等级和立功贡献等级，可以获得从普通帮众到普通长老，乃至长老会长老级别的地位和待遇。算是一种不同于丐帮内部现有典型的地位晋升渠道，对一些手工业匠人的吸引力，不亚于科举考试对读书人的诱惑。
由于卢安还是苦役营的苦役，所以他在火药作坊中立下的功劳，只能让他从徒刑两年半缩短到一年，之后的一年里，再立下功劳也只能暂时记账，等徒刑期达标后再按照累积的功劳进行奖赏。
卢安是主动将发明颗粒状黑火药的功劳让给别的学徒，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又有齐楚的特殊关照，所以在哪儿都不太可能受人待见，如果再表现得那么好大喜功、骄傲自满，那他以后就算离开苦役营，也很难在丐帮混出头。
没错，卢安已经决定留在海东州发展了。
齐楚答应他会派人去他老家，将身陷牢狱之灾的卢家老小解救出来，带到海东城，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在解开误会后，卢安就有了投靠丐帮的打算，毕竟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跟着丐帮走都比要在朝廷做官强，叔父卢璇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鞠躬尽瘁结果全家老小被扔进大牢里受苦，这还有天理吗？
他如果带着叔父去京城鸣冤，在仇人不明，门路不清的情况下，靠什么给家族翻案？
何况他手里还没用来打点的银钱，路上的盘缠更是一分钱没有，生活都成问题，带着疯癫的叔父乞讨去京城？
相对比的，是丐帮的仁义，除了在对待士绅大户方面的强横和读书人的轻视让他颇有微词外，其他各方面好像都挺不错的，只要有本事的人，加入丐帮都能出人头地，甚至······还有机会建功立业，立下“从龙之功”。
一无所有的卢安，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答应不言自明。
颗粒黑火药的出现，使得火药作坊的生产效率和安全性都提高了一大截，颗粒黑火药更耐运输也更不容易受潮，储存起来也更方便，一系列新的黑火药制品也应运而生。
很快，第一次的火炮实验就开始了。
在齐楚的建议下，火炮铸造得特别厚重，以防止炸膛和增强威力，增加实验的安全性，至于作战实用性可以慢慢来，毕竟培养一个合格的匠人和学徒都不容易，人才培养的周期最少都是以十年来计算，绝对不能当成耗材给消耗了。
实验地点选在城外的一处山谷，一共有三门大炮，一门是合金铜铸造，一门是铁铸，还有一门用的是铜包铁。
全都没有膛线的前膛炮，装填火药包，然后塞进一颗实心铁球，最后点火躲开。
轰！
足足一吨多重的大炮，将用来运送它的双轮木板车，给推离了足足半米，木车前端用来牵引的两根足有成人脑袋粗的木头被巨力掀开雪地下的草皮，直接插入冻土中。
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响，站在三门火炮门五十米远的齐楚等人只觉耳膜生疼，头顶大树被震落下许多积雪，划入领口，冻得人连连哆嗦。
不过大家现在都不太在乎这些小细节了，纷纷瞪大眼睛，在半空、在火炮前的雪地上，寻找那颗炮弹的影子。
“飞哪儿去了？”
“不会飞天上去了吧，简直是神威啊！”
有人惊呼道：“在那边！那边有东西在动，一定是咱们的炮弹。”
卢安感叹道：“果真威力巨大，足足有一里地吧，这要是用来攻城，能不能直接将城墙给打塌？”
齐楚瞥了眼六、七百米外的黑影，对身旁人说道：“那是个活物，一只麂鹿。炮弹已经打进山林里了，把它给惊喜出来，马玉，去把它抓回来，中午给大伙加餐。”
“属下遵命！”
警卫队长马玉立刻跑向身后系捆在一颗大树旁边的战马，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从马背旁的褡裢取下弓箭，驾驭着战马加速冲向那只麂鹿，快两分钟的时候，在距离差不多五十米的位置，马玉拉弓射出箭矢。
将那被吓傻的，不停原地打转像是迷失了方向的麂鹿，一箭射杀。
这时，齐楚对身旁前来围观的长老会总会长老，还有参与制造的匠人和学徒们说道：
“若是能在不削减火炮威力的条件下，将火炮的重量控制到一个合适范围，用以野战，以后不管是北蛮骑兵，还是朝廷那个陈国师的弟子，都不再是咱们丐帮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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