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蝉坐在桌案前面,把自己手头最后一件要紧的公文批下去,交给衙役送去刑部。
他自己则是等到衙役关门出去了,才敢稍微伸一下懒腰,左摇右晃地活动着身子。
其实也不怪郭自达近些天一直拼命工作,实在是前任县令留下来堆积的公文如山一般,他又是一个负责认真的人,所以把自己累得都脱了相。bïmïġë.nët
饶是夏知蝉这种才思敏捷异于常人的家伙,这几天处理公文处理都快要吐了,他前半辈子都没有这几天写的东西多。
“啊——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屋外的太阳余晖渐渐西沉,橘黄色的光充斥了整个院子。
县衙后院,书房旁边也不知道种的是棵什么树,在炎炎夏日的此时倒是枝繁叶茂的生长着。
碧绿深色的叶子,与从缝隙中流淌下来的固体般的黄光搅和在一起,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一般,在他面前绘画出如此一幅景色
“少爷,想来是累了……”
书童端着茶杯进来,他看着难得露出疲态的自家少爷,眼里的疑惑不解更多了,但他还是没有问。
只是一边像寻常一样笑着,一边把茶水放下。
“嗯,公文堆积如此,难不成之前那个县令都在昏睡,丝毫不理政务?有些事情居然上半年前就放在桌案上的,到了今日才刚刚解决……”
夏知蝉虽然抱怨几句,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作为天下第一县的县令,不是别人眼看的那么风光的。
一县的县令,之所以被称之为父母官,就是对于当地的百姓而言,县令就是他们最大的官,最大的依靠。
可是在这京城,莫说你一个五品的官,就是二品三品,也都是不稀罕的,有的是皇亲国戚比你大,家里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你是谁也得罪不起。
所以前任县令直接来了一个两眼一抹黑,把所有权贵相关的事情都往后拖,尤其是被秦采薇抓回来的那些贵族子弟,他不敢放也不敢审,只能是一直任由他们待在牢里。
如今的县衙牢房里面是人满为患,那些什么二三品的高官子侄,侯爵伯爵府的公子,那是连一个单独的牢房都没有,只能是逼仄地挤在一起,像是一窝待宰的小鸡崽。
县衙里的牢饭那并不好吃,不过那些公子哥被关得久了,就算是吃糠咽菜也都能够认识,从一开始的叫嚣,到如今的逆来顺受。
因为他们发现,莫说自家的权利多大,就算是如宁国公这般皇帝陛下器重的老臣,其子犯错一样被抓进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有的人害怕了,有的人却依旧坚持着,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是没有看到家中的人来救自己,那些能够从这里离开的人,也不是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而是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
据说,日子过得好像还不如在这座监牢里面呢。
夏知蝉接手之后,直接是大刀阔斧的开始收拾这帮家伙,那些只要是查问留有实证的,一概都按律打发了。
现在他倒是不头疼了,轮到刑部的官员头疼喽。
“少爷先去用饭吧。”
夏知蝉起身往偏屋走去,那里准备了正好的饭菜,因为夏日炎热,除了爽口的凉菜之外,就是开胃酸甜的食品。
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既然要假装自己是郭自达,自然要装得像一些,不要被人随意地看出破绽。
饭总要一口口地吃,事情总要是一步步地做。
李班头这几日已经又带着人出城去了,对外散播的谣言就说是在别的地方发现了线索,县衙里面一半的衙役都跟随着离开了,剩下的一半则是由夏知蝉做主,放了他们的假。
事情在按照他的设计发展,张班头这几日也看似清闲,只跟一些朋友喝酒叙旧,实际上的那些人,都是从各地来的衙役,化妆成百姓混迹在京城。
既然捕猎的网已经张开,此时与猎物较量的就是耐性,看看到底是谁率先露出马脚。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卧床的仵作周爷的病还是没有好,但是也没有恶化,就是下不了床,只能每天喝些汤水米粥。
“少爷,明日休沐,您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有,小的先去准备……”
夏知蝉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用筷子在凉菜里戳了一下,但是没有夹起来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休沐……可能是要去驿站一趟,然后再去周家一趟……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
书童先点头,但是他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少爷您不回家见主母,也不去吴家拜访吗?”
“呃……”
夏知蝉就是在这个地方迟疑,但是他毕竟不是真的郭自达,无论回家见郭母,还是去吴府拜见未婚妻,都是不合适的。
“先去驿站……之后再看情况。”
实在不行,就把郭自达换回来,让他出门一天,毕竟驿站里面狭小,他们要是一直待在里面,八成也是会被憋疯的。
“是……”
书童虽然低头,但是满眼都是怀疑的神色,他低下头,接着阴影把自己的脸色遮盖起来。
自己记忆里的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是有时间,他是一定会回家参拜母亲的孝顺人,但是今天夏知蝉的回答,让书童心里疑心大起。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纵使这几天来夏知蝉林林总总的各种表现,让他心头的疑惑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夜晚,耳边有蝉虫喳喳不止。
夏知蝉宽下外衣,洗过了脚,盘腿坐在床榻上面,他把床头的书拿起来,可是看了没有两页又放下。
郭自达的床头,即使是夜间读物,也都是有关审案或者处理民耕的书,夏知蝉只是翻了两页就大倒胃口。
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郭自达的那些审案本领治民手段,也都是从书本里面一点一滴的学来的。
“少爷早些休息吧。”
书童进来吹了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夏知蝉躺下就睡。
时间慢慢的流逝,屋外的月色渐渐移动,虽然落下到光如白色的雪,但还是热气腾腾的,即使奴仆在阶下洒了水,都已经很快干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又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蒙面的身影从外面钻了进去,他小心点关上门,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切水果的短刀。
他没有左右张望,径直朝着夏知蝉沉睡的地方走来,脚步很轻也很迟疑,甚至他都走到了床边,都没有着急动手。
蒙面人攥紧了手里的刀,他的眼神几番挣扎,最后才坚定了目光,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情绪。
明亮的短刀微微颤抖,屋外的月色从窗户落进来,又反射到刀刃上,明晃晃的闪着光。
他把刀搭在夏知蝉的脖子上,然后又不太敢用力,只能把刀刃贴着对方的脖子。
“醒醒……醒醒!”
蒙面人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在对方身上拍了几下,试图把夏知蝉叫醒
“醒醒!少……呃,不对,赶紧给我醒醒!”
夏知蝉无奈的睁开一只眼,他颇为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都没有打算睁开第二只眼睛,只能是没好气的说道:
“你干嘛!”
“呃,我……”
蒙面人被对方一句话的质问,顿时懵在原地,他差点没抓住自己手里的短刀,但是终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于是连忙稳住心神: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夏知蝉很是玩味的打量着对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是好笑的说道:
“就在不到两个时辰之前,你才刚刚给我端过洗脚水,你问我是谁?”
来人能是谁呢?自然是唯一疑心他身份的郭家书童,对方虽然蒙了面,但是身上的衣服未换,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特意改变。
别说夏知蝉了,就是换另一个人,也是能够认出来的。
“你……”
书童一阵迟疑,他没有把刀拿开,但是作为奴仆倒是也没有胆魄真的伤害对方,他几番迟疑最后吞吞吐吐的问道:
“你不是我家少爷,你到底是谁?”
“唉——我就知道你约莫猜了出来,毕竟你是常年伺候郭自达的人,怎么可能发出不了我违和的习惯细节。”
夏知蝉叹了口气,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兔子拿着利爪按在猛虎的面前,认为这种行为在对方眼里算是威胁,在他眼里只能算是可笑。
毕竟兔子就是兔子,老虎就是老虎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的刀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把伪装成郭自达的面容暂时变回到自己的脸颊。
“你认得我吗?”
之前郭自达进驿站,书童没有跟着,他跟下人在门外守候,所以根本没有见到夏知蝉。
但是在更早之前,在郭自达在外地做县令的时候,他倒是见过夏知蝉一面,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你……你是……你是神仙?”
书童不比郭自达有见识,他对当时可以收服猫妖的奇服男子夏知蝉的印象,就是跟龙虎山万佛山上一样的神仙真人。
他几番眨眼,但是屋子里面光亮不明显,书童也不能确定,所有他既没有把刀挪开,也没有再问一句。
夏知蝉则是伸手去摘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他的这个举动吓到了书童,后者连忙抽刀后退。
但是明亮的刀刃还是被对方捏在手里面。
明明是精铁打造,细心打磨的短刀刀刃,在对方的手里却如豆腐一般,直接捏出来几个指头印来,甚至可以看的清楚指纹。
“你家少爷最近要倒大霉了,所以我来顶替他受罪。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在驿站过得好好的……”
夏知蝉之所以触碰刀刃,就是为了让书童后退,他这样就能顺势坐起来,毕竟不能一直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
“呃……”
书童借着窗边的月光,看清晰的看到自己手中短刀上的印记,他像是一个皮球一样泄了气,颤抖的手把短刀松开,刀刃落下的时候还差点扎到脚面。
“正好你明日跟我一同进驿站,见见你家少爷就知道了。”
“好吧……”
如今的形势,书童也没有拒绝的念头,他只能点点头,无奈的一拱手,从地上捡起来短刀,转身退了出去。
夏知蝉看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倒头继续睡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
书童端着洗漱的脸盆进来时,还是忍不住打量躺在床上犯迷糊的自家少爷,他感觉自己做了梦,如果不是短刀上的印记还在,他甚至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少爷……”
夏知蝉接过打湿的毛巾,把自己的脸稍微擦拭了几下,虽然夏天的夜晚还是热的,他身上却没什么汗珠。
“你感觉很奇怪?”
书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目光止不住的在夏知蝉的身上打量,虽然他找不到任何破绽,但就是忍不住。
“嗯。”
面对顶着郭自达面容的夏知蝉的问话,他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夏知蝉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简单梳洗之后,按照郭自达休沐的习惯,换了一身便服,准备带着书童去驿站。
可是他的马车才刚刚出门,就被一个黑衣人拦下。
夏知蝉撩开竹帘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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