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年世兰假孕那次，皇帝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宗正遇事反应很快，巧妙利用太后的送子汤，为自己洗脱了嫌疑，而后温实初负责翊坤宫脉象，他便从事件中淡了出去。
皇帝没有当面对质，是还照顾着皇后的颜面。
皇后也不傻，皇帝才说完年世兰中邪一事，又立刻提起宗正，必是什么都查清楚了。
早在年世兰主理六宫之事开始，皇后就料到自己会有今天。
她也不再挣扎，“皇上心中早有决断，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的呢？”
皇帝无意听她亲口认罪，只道：“想来事情至此，皇后再无其他话可说。”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刚入王府时，皇上送过臣妾一对玉镯，还亲手为臣妾戴上，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结果没多久，皇上便看上了姐姐。”
“皇上当年与姐姐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如胶似漆，臣妾还以为皇上此生，再不会对第二个女子动心，谁知皇上如今这般宠爱年氏。”
皇后在说皇帝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她带着些许期待和玩味，道：“臣妾时常在想，若是姐姐还在，皇上会为了年氏，废了姐姐的后位吗？”
“纯元心慈，断不会像你这般心肠歹毒，满腹算计，何况世兰豁达，她根本不在意后位，她入府便是侧福晋，从未有过怨言。”
“不在意后位？从未有过怨言？”
皇后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皇上而今竟这般天真，年世兰若真不在意位份，如何从妃位一步步登上皇贵妃之位？如何架空中宫，手执后宫实权？”
“那是你自作孽！”
“臣妾自作孽？”皇后苦涩道：“但愿皇贵妃待皇上之心，能如皇上待皇贵妃一般，事已至此，还请皇上降职废后，臣妾绝无怨言。”
君舟民水，当皇帝的最怕臣民非议。
皇后其实还是在赌，赌皇帝下不了这道旨。
毕竟今日所涉之事，并无一件能够拿上台面，更不可能成为废后缘由。m.bïmïġë.nët
皇帝正要开口，外头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哀家昨夜身子不适，今早起得晚了，才知皇后也病了一夜，你自己身子不适，怎将两位太医都遣去了寿康宫，倒是苦了自己。”
太后人未至，声先到，待见到皇后，又明知故问，“这身子不适，怎的还跪在地上？快起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简单行了个礼，抬眼看到太后身后的乌拉那拉雯若。
看样子，太后不是听说皇后身子不适才来，是乌拉那拉雯若觉出不对劲，特意请太后替皇后解围来了。
不愧是太后亲自命人教导出来的！
太后瞥了眼皇帝，“不知皇后所犯何错，竟劳动皇帝一大早亲自过来训诫。”
皇后委屈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昨夜不该生病、更不该准许六宫轮流侍疾。”
太后讥讽道：“怎么？皇上这是觉得皇贵妃给皇后侍疾，委屈了？”
剪秋：“皇贵妃昨夜并未来景仁宫侍疾。”
“既未委屈皇贵妃，皇帝又为何来委屈皇后？”
“皇上……有意废后。”剪秋将额头贴在地上，“还请太后娘娘为皇后娘娘做主，劝一劝皇上。”
“废后？”太后眉头紧锁，“何等大事，竟让皇上动了废后念头？”
太后以为皇帝知道纯元死因、知道皇后戕害妃嫔、残害子嗣的事情，听了苏培盛的解释，才知道是因为年世兰。
好不容易毒下成了，竟不是要年氏性命，只设计想离间她与皇帝之间的感情。
做了那样多错事，反倒在最该下狠手的时候，妇人之仁起来。
当真叫人失望。
太后不允，斩钉截铁道：“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
皇帝缓缓拨弄手中佛珠，道：“皇额娘误会，废后非小事，儿子不会乱来。”
皇后心下诧异，皇帝这是责从严、罚从缓，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皇帝继续道：“朕听闻，前朝胡皇后因久病缠身且无子嗣，自请辞位就闲，朕以为皇后贤良，当效仿之。”
谁能想到皇帝竟做这样的打算？
算盘打得响亮，连废后旨意也不愿下。
太后和皇后皆震惊，异口同声道：“辞位就闲？”
“朕也是为皇后和乌拉那拉氏的声誉考虑。”
“皇上莫不是想立汉人女子为后？”太后先发制人，“按理说，后宫是皇帝的后宫，哀家本不该干涉，只是我大清入关以来，从未有汉人女子为后的先例，皇帝无视中宫，立汉人为皇贵妃已经惹得朝堂热议，再三破例，只怕朝堂不稳。”
“皇帝继位不易，还是善自珍重得好。”
皇帝：“凡事都是从先例开始，有一才有二……”
“哀家再说一遍，除非哀家仙游，否则后位必得是乌拉那拉氏。”
母子对视，太后寸步不让，皇帝为尊孝道，主动败下阵来。
“皇额娘发话，儿子岂敢不从？柔则的皇后之位是追封，儿子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她。”皇帝恢复笑颜，他看着乌拉那拉雯若，意味深长道：“后位自然是乌拉那拉氏的。”
皇帝的话和他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想立乌拉那拉雯若为后。
为了巩固大家的猜想，皇帝又满眼宠溺瞧着乌拉那拉雯若，道：“雯儿进退有度、侍奉得宜，朕心甚悦，只可惜前两日才行册封礼，不宜再封，不过朕已经想好了，待雯儿来日有孕，直接封妃。”
后位是乌拉那拉氏的，却未必是宜修的。
乌拉那拉雯若受宠若惊。
皇后不确定：“皇上的意思是……”
“太祖皇帝有十六位福晋，太宗称帝封了五位福晋，后位一人，乃汉人制度，皇额娘一向反对汉制，朕思虑再三，亦觉不无道理。”
皇帝的意思是，不能废后也不代表只能有一个皇后。
小厦子匆匆进门，说是翊坤宫着人来请温实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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