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眼中是晦暗莫测的光。
“的确,按理来说,即便本官那不成器的逆子认了你做干娘,落了我们陈府的颜面,本官也的确不屑出手对付你这等无名之辈,”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忤逆本官,让你的大儿媳也去郡城凑热闹,参加什么厨艺比试。”
他的话点到为止,卢婉婉却立马心领神会。
“你的意思是——”
陈知府冷哼一声:“你三番四次落了本官和本官夫人的面子也就罢了,可你不该让你那大儿媳凑热闹,若非如此,刘景福那东西也不至于上蹿下跳揭开老底,被当众下了狱。”
“本官也不会因为夫人相求,在其中运作把他人救出来。”
“这样,他也不会跑回你们新兴镇,被你和吕奉抓个正着,将本官违背大周律法、以权谋私之事揭露于人前,倘若这事被呈报给朝廷,本官轻则降职,重则被罢黜,你说,你作为这等事的知情人,本官又如何放任你逍遥?”
说着,陈知府顿了顿,舒展了下身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好在,你自己送上了门,既如此,本官便不吝在今夜将此事彻底解决!”
卢婉婉挑了挑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按你这歪理邪说,要不是你那夫人妄图杀人灭口,暗中派人刺杀刘景福,他也不至于跑回镇子,自然也不能被我和吕大人知晓。”
“再说,解决了我,吕大人又该如何?”
“吕奉?”陈知府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背靠江南吕家,他那财大气粗的兄长又是个护犊子的,的确不好解决。”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你觉得,私联北境北狄,叛国之罪,如何?”
不等卢婉婉回应,陈知府便立马一拍桌子,脸上猛然浮现出薄怒:“来人!此人擅闯知府,偷盗朝廷御赐之物,还妄图潜入大狱放出朝廷重犯,罪大恶极,速速将此人扣押!”
寂静。
整座书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陈知府那急促而又清晰的喘息声。
卢婉婉淡笑着,眼睁睁看着坐在对面的陈知府,眼神渐渐变得阴郁。
“人呢!人呢!”
陈知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大喊着,一掌拍向椅子扶手。
“啪嗒!”
椅子应声而裂,一片木渣滓飞溅开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
“你究竟做了什么!这是本官的府邸,你区区一介妇人,是如何差遣本官的人!”
他大吼着,声音尖锐,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恨。
“人呢!来人啊!”
话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阵疑惑地抱怨声随着冷香传来。
“院子里的人都被你支出去了?怎么这么冷清?你叫我来做什么?怎么大喊大叫的?成何体……”
胡雅君刚刚迈进门槛,看见坐在那儿的卢婉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卢婉婉的脸,扫过她身后血肉模糊的年轻男子身上,依稀辨认出这是她那个二儿子,底下人抓捕他的肖像都是她交出去的。
她看向陈知府,眼中带着求知欲:“老爷,这是?”
她猜测是陈知府把人抓过来的,可看书房内的气氛,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陈知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卢婉婉便鼓起了掌。
“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这下人总算来齐了。”bïmïġë.nët
“你什么意思?”胡雅君眉头一皱,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可她的气度却让她强撑着不露怯。
陈知府也连忙上前把人护在身后,看着卢婉婉的视线宛若在看什么宿敌。
“你要做什么!这可是本官的府邸!不管你是怎么闯进来的,不管你使了什么花招把本官的人调出去,倘若你敢对我们做什么,本官让你九族陪葬!”
“谈九族还远着。”卢婉婉摆了摆手:“先把你们对我儿做的事还回来。”
“什么意……”
话音未落,陈知府忽然觉得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门上,又“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嚎叫起来。
“瞧我,光记得招待他了,把你忘了。”卢婉婉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着什么急?人人都有。”
胡雅君气结。
谁着急了!
还不等她开口,她自己也如出一辙地飞出去。
“你!大胆!毒妇!本官要治你大不敬之罪!株连你九……”
“啪!”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脸,卢婉婉满意地收回鞭子。
看来商城兑换的技能都还不错。
“别着急,我儿挨了多少鞭,你就得挨多少鞭,我儿挨了多少棍,你就得挨多少棍。”
说罢,她的鞭子如雨点般劈头盖脸朝两人甩下来。
尖叫怒骂声此起彼伏,后来变成哭喊和求饶。
卢婉婉不为所动。
直到她收起鞭子,将其缠在腰上,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还不等说什么,就见这个魔鬼一般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又扯出个手腕粗的棍子来,在地上划拉几圈,然后一棍一棍朝两人身上招呼起来。
每一下都用力十足,痛的两人呲牙咧嘴,眼冒金星。
直到最后,陈知府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没办法爬起来,卢婉婉才收了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捡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上茶水。
喝了一口,才看向一旁已经傻了眼的几个奴仆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府上的马厩在哪?”
听到这话,胡雅君直接晕了过去。
毕竟是她亲口告诉抓陆二的领头人,不必顾忌,即便是用马拖回来也无妨。
眼下这毒妇如此问起来,势必是要将他们拴在马屁股后面拖行,以报此仇的!
无论陈知府夫妇二人心中如何想的,都阻止不了卢婉婉一手一个拖着他们到了马厩,三下五除二拴在了马屁股上,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一气呵成。
等到一个时辰后,两人已经面目全非。
胡雅君承受不住,早早得昏死过去,反倒是陈知府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竟是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卢婉婉想说什么,呜咽了一会儿却说不出成段的词句。
就在卢婉婉想着要不要狠狠心花大价钱从商城买些篡改记忆的药,或是能让陈知府夫人打落牙齿混血吞硬抗下来的道具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
紧接着,府门大开,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里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踏入院中,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侍卫,个个都穿着同样的盔甲,看起来煞气腾腾。
卢婉婉眉头一紧,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个程咬金。
男人长臂一紧,马匹被勒停,一行人停在离卢婉婉五米左右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双在兜里后面的眼睛似乎缠绕在她身上好一会,好在其中并无恶意。
男人开口,寒凉的嗓音自高处飘过来。
“我等奉陛下命令,特意来此捉拿罪人,还望陈知府配合。”
卢婉婉微微蹙眉,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今日来此只是突发奇想,纵使陈知府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这么快从朝廷搬来救兵。
更何况,这人还说是奉陛下的指令?
难不成是陈知府的拥护者以朝廷的名义诈她?
在她思索间,陈知府已经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来者,沾满了血污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卢婉婉。
“大人!大人!是她!快把她拿下!此罪妇竟敢对我大不敬!你看,我和我夫人都遭此毒手!大人,快把她抓起来!”
卢婉婉一时之间看不明白这两人的交情,却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她走上前正要为自己说话,却见马上的男人似乎明白她的想法,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话头。
紧接着,他低头展开手里的圣旨,寒凉的嗓音被风卷过来。
“朕登基以来,虽坐于朝堂,亦有监察官为朕耳目,闻百姓之诉求,观民间之民情。”
“罪臣知府陈某,在位多年,尸位素餐,身为百姓父母官,以权压人以势压人,多次收受贿赂,欺压良善,草芥人命,目无法纪,罪痕累累。着朕旨意,罢免陈某官职,押送回京,陈家家产,悉数充公,钦此。”
话音落下,在场少数的陈府奴仆顿时哗然。
陈知府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罢……罢官?”
“大人,这绝不可能!”
“大人,这绝对有误会!臣不服!大人!陛下肯定有误会!陛下若不信,大可询问秋水郡郡守大人!臣为官多年,不说功绩,苦劳是有的啊!郡守大人都看在眼里,郡守大人一定会为臣说话的!”
“陈大人。”男人微微抬高了语调,说话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郡守大人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新兴镇县丞吕奉吕大人为保百姓农田,兴修水渠,推广大棚之法,冷害期间还上报寻求朝廷援助,却被郡守大人以私人之由按下。"
“不仅如此,郡守大人还被查出暗中与北狄人勾结,陛下登基以来数次与北狄王通信,证据确凿,已被人就地处决。”
男人掩在斗笠下的嘴轻轻勾起:“如此一来,郡守大人的确是帮不上您。”
“您若是仍觉得有所冤屈,不如待被押送回京后,自己同陛下言明。”
陈知府一愣,张了张口,可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状,男人挺直了微弯的腰,目光挪到几步外站着的卢婉婉身上,再度翻出一册明黄色的圣旨。
“新兴镇妇人卢氏,智擒匪徒,开辟水渠,献言献策,以大棚之法解冷害之危机,聪慧过人,心怀百姓。虽受陆某牵连,念及斯人已逝,朕不予惦念。念及吕卿数次推举,朕特封为七品大夫,掌府城大棚农事,望卢卿自此以后愈发勤勉,谋百姓事,钦此。”
“什么?”
“什么!”
卢婉婉倒吸一口凉气,一旁的陈知府却直接歇斯底里起来:“大夫?大夫?她一介女流,竟是可以任大夫之职?荒唐!荒唐!自古以来,何时有女人当官的先例了!”
“不经科考,不经世家举荐,无须从九品芝麻官做起,一介女流竟是直接当了史无前例的七品大夫?荒唐!荒唐啊!”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应该看明白的,新帝继位后,又是废除了世家推举制,又是安插什么监察史监察百官,如今还越过老祖宗的制度立一个女人当官!这简直是倒反天罡!有如此皇帝,天要亡我大周啊!”
陈知府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刺激地直接发了疯,又是骂又是笑,说出来的话更是大逆不道。
马上的男人一个眼神,他身后的几个黑甲侍卫点了下头,立马下马将他死死按住,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手脚麻利地把人的嘴捆上,扛上了马。
就连地上昏死过去的胡雅君也没放过。
按照皇帝圣旨,陈府家眷,一律押送回京再做处置,连他续弦夫人的那对子女都要一并押回去。
反倒是陈知府的亲子,早就在族谱上除了名,官府那边也过了明路,得以逃过一劫。
等到院子重新安静下来,马上的男人这才翻身下马,走到愣神的卢婉婉面前,举起手中圣旨。
“卢大人,还不速速接旨?”
卢婉婉这才回神,连忙跪下谢恩。
对于这位还未见过的新帝,心中多了几分好奇和钦佩。
能毫不犹豫地设监察史,大力除蠹虫,还废迂腐制度,甚至前所未有任用女人为官,只为百姓,想必是个好皇帝。
在她思忖间,男人已经转了身,淡淡的声音传来。
“既如此,属下还要向吕大人传旨,吕大人得陛下破格提拔,接任郡守之职,属下便先行告退了,卢大人的官服和赏赐稍后几日会有人送到您的府上。”
郡守?
想到吕奉事事躬行,真正为百姓爱戴,卢婉婉也发自内心为他高兴。
她点了点头,却见男人倏地回头。
即便有斗笠掩着,她也觉得斗笠后的那双眼睛似乎在直视着自己。
似乎……隐隐有几分熟悉。
“另外……”
男人掀起斗笠一角,露出那半张坚毅的脸,一贯冷硬的眉眼此时显露出几分温和,流露出几分笑意,连带着眉骨上的那条疤都柔和下来。
他笑着,她看着那张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出声音的嘴巴开开合合,低哑的声音任由微风卷到她的耳边。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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