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宗门破灭后的景象不足以引起她的兴趣,对其它器灵们而言同样如此——它们此刻只顾着讨论方才那番对话所引出的话题。
“那小子他爹八成是知道自己妹妹在给妖族做事。”
说是“八成”,极煞剑的语气却有十成的笃定。
极焰珠表示赞同:“我也觉得,不然从来不提也太奇怪了点,这位赵小朋友连自己有个姑母都差点想不起来。”
极界笔:“兰曦赵家有‘阵炼天下’的名号,如果真有什么仇家能逼得他们把后人送走,那应该让后人隐姓埋名,而不是顶着赵家少爷的名头在真武院光明正大地生活。”
极焰珠醒悟:“对啊,这点也很奇怪!他这个做法简直是在公然宣布他儿子在真武院而不是兰曦岛,已经失去避难的意义了嘛。真武院现任院长……噢——就算起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吧,能跟赵家加深联系,他肯定不会拒绝。”
极煞剑哼道:“说不定让姓尹的小辈去带赵家小子也是现任院长的主意,间接地把赵家小子绑在了真武院这条船上。”
极焰珠深以为然:“是唆使别人修炼有巨大弊端功法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极界笔:“我说你们两个,难道不好奇赵家家主这么做的理由?”
极焰珠:“啊?唔,我想想,如果大家都知道他儿子是在真武院长大,那么……万一将来他妹妹是兽皇部下的事暴露,他儿子受到的牵连会减小很多吧!”
极煞剑:“我看也是,按照人族看重成长环境的德性,到时候会有不少人觉得他儿子无辜,受的影响当然就小了。”www.bïmïġë.nët
极焰珠:“是这样吗界?”
极界笔:“……我都做好解说的准备了……”
极煞剑很是不满:“说得好像每回都得听你解释我们才能懂似的,我们又不傻。”
极界笔不嫌事大地调侃:“傻不傻也看跟谁比,镜子可是一听就明白了,用不着反复琢磨。”
极煞剑:“嗯??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
镜映容幽幽地出声,“我刚才说过的,‘我明白了’。”
最后四个字被强调性地加重咬字。
极煞剑语塞。
镜映容脚步忽顿,眼眸看向某处。
废墟边缘,隆起的沙丘上,立起了成百上千座石碑。
花春宁正将最后一块石碑筑入黄沙。固定好后,她看着石碑怔怔失神,眉目间有一抹恍惚。
她身后,闵萱看了会儿石碑,便意兴索然地移开目光,开始东张西望。
这一张望,便叫她瞧见了远处的镜映容。
两者视线对上,闵萱呆了呆,随即受惊似的“唰”地扭头别过脸,仿佛看见某种不该看的事物。
镜映容:“?”
闵萱低头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几息,忍不住偷偷拿余光去瞟,结果瞟见镜映容仍在盯着她这边看。
她登时身躯紧绷,对花春宁神识传音道:“太初观那个渡天劫的人在看我们,她难道是想杀我们灭口?”
花春宁愣了下,直接转头看向镜映容。
对方神色平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她心念电转,遥遥地向对方施了个晚辈礼。闵萱呆愣之后迅速反应,跟着行了礼。
两人刚行完礼,一抬头却发现对方竟已到了跟前。
然而镜映容此刻压根没看她俩。她打量着花春宁面前那块石碑,问:“这是你们的掌门吗?”
与其它刻了人名的石碑不同,这块石碑光秃秃的不见一字,并且位于所有石碑的最后方最角落,看上去孤零无依。
花春宁声音极轻地:“嗯。”
镜映容视线上抬,前方千百座石碑一览而尽。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恍若前面是千百昆煌宗门人的背影。
花春宁目光落在镜映容侧脸。女子神态沉静,并未显露厌恶或鄙夷之类的情绪。
她心弦悄动,神使鬼差般问道:“镜……前辈,身为太初观门人,敢问你如何看待我们掌门?”
镜映容歪了下头,似乎疑惑于这略显突兀的提问。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回答道:
“我对他不了解,对你们宗门的事也所知不多。不过,他愿意做这一场豪赌,说明他很有魄力和胆量。”
闻言,花春宁不由怔愣。
“豪赌……”她凝望森森石碑,神情复杂至极,“他终究是赌输了,最坏的预想成为现实。”
镜映容沉默不语。
花春宁闭了闭眼,言语间满是苦涩:“不知他可曾有过后悔。”
镜映容想了想,道:“听说他不忍心让门下弟子作为人质受辱,选择亲手了结……”
“不是他!”
闵萱突然激动地打断了镜映容的话。
“是无锋剑派那个莫仁——”
“闵萱!”
花春宁脸色微变,厉声喝止。
闵萱嘴里没了声响。她心虚地看了眼花春宁,然后闭上嘴巴,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镜映容低声重复了一遍“莫仁”这个名字,听着识海中三灵兴致勃勃讨论,眼里幽芒暗转。
她看看闵萱,又看看面色凝重的花春宁,完全没有装傻的打算,直截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莫仁动手?”
“……”
花春宁抿了下唇,神态显出几分纠结,最后无奈一叹,将当初使用星玄沙看到莫仁对战楚苍一事和盘托出。
出于种种考虑,这件事她此前并未对人讲过,即便是当时从禁地出来、各个门派众多强者当面,她也不曾披露。
本以为眼前这人听过之后会有震惊不信质疑等反应,花春宁甚至做好了取出星玄沙证明自己所言属实的准备,但她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全程一脸波澜不惊。
“哦。”
听完讲述,作为回应,镜映容就给了这么一个字。
而直到镜映容转身离开,花春宁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闵萱小声嘀咕:“好怪的人。”
她这话将花春宁神思拉回。花春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尽量使口吻变得缓和。
“我知道你不是无心失言,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那件事故意透露给她?”
虽然花春宁语气还算平和,但她的眼神还是让闵萱知晓自己做错了事。
闵萱垂下脑袋,蔫巴巴地道:“都说太初观和无锋剑派关系不好,她要是知道了,也许会想利用这件事,那样的话,我们作为证人,就安全了,我是这么想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
听罢,花春宁长长喟叹,彻底消了气。
“以后别这样了,大派之间的纷争绝不能掺和,”她拉起闵萱的手,言辞沉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变强。”
闵萱乖巧地点了头。
远方有风疾来,卷起黄沙掠过碑群,呜呜泣响,戚戚不绝。
花春宁拂去无名石碑上的尘沙,仰首望天。
丽日高悬,晴空明澈,与昆煌宗繁华之时,无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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