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突闻噩耗

　　······

　　同一时间，当季安在老家抓螃蟹抓得飞起的时候，江城的日子却因为父母联系不上，而变得越发艰难。

　　一天晚饭，大伯母又老话长谈。问起江城父母的消息。

　　江城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爸妈在哪。

　　见从他这里一直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大伯母也渐渐没了耐心。

　　饭间大伯母一个劲地给自己儿女夹菜，生怕吃不饱。

　　江家平：“我饱了，不吃了。”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大伯母把电饭煲的内胆拿出来，用饭勺刮着里边剩余的饭。余光看了眼江城：“······小城要不要再添碗饭？”

　　“不用了，谢谢大伯母，我吃饱了。”

　　“怎么才吃这么一点，你看你瘦的，不够咱们再煮。”

　　“不用了，我饭量小，真的吃饱了。”bïmïġë.nët

　　······

　　然后到了晚上，等大家都睡着后。

　　江城偷偷跑去厨房，灌了一大杯开水。一直喝到腹里有了饱意，才重新回到房间。

　　警察找上门来的那天。江城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拘谨的站在客厅。

　　因为晚上老起床上厕所，把堂弟吵醒了。闹着要把江城赶出他的房间。

　　大伯母说家里就三间房，总不能让江城睡你妹妹的房间吧。

　　江家平：“那就让他睡沙发！每天晚上都这么吵我怎么睡啊！”

　　大伯母看了看江城没应声。江家平一气之下把江城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剪了个稀碎。

　　“每天就知道穿这些校服，又破又小，连小学的校服也穿出门，简直丢人，害我也跟着丢脸。我让你穿！”

　　晚上江城洗好澡，就连忙把衣服洗了。当警察上门时他正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刚洗好的衣服。

　　推开洗手间的门，两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站在客厅。大伯母一家也在，正和他们说话。

　　大家见到他后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大伯招呼江城过来，说：“这是警察。”

　　江城看了看他，不知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请问你是江城吗？”其中一个警察朝他看过来。

　　江城紧张的抓着自己还在滴水的衣摆，小声的回答：“······是。”

　　“孩子，你慢慢听叔叔说······你的父母因为生意被骗，一时想不开，已经跳楼自杀了。”

　　江城一个恍惚差点没站稳，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他们·······怎么了？”

　　“我很抱歉孩子，你的父母周芸和江航已经死了。”

　　······

　　······

　　后续尸体认领江城并没有出面。他甚至连他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因为他还未满十八岁，也因为他父母死状凄惨。从三十八层楼往下跳的结果就是，几乎成了两滩烂肉。

　　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警察亲自劝阻了他。

　　而尸体也草草下了葬。

　　事情是江城大伯去办的。江城父母破产自杀，什么都没剩下。警察把尸体从外地运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大伯根本不想管。

　　但乡下老人岁数已大，而且只有他们两个儿子。弟弟死了，似乎也只能他这个做大哥的来收尸。

　　得到消息的老人坐着巴车来到海口，拿出自己积攒了几年的老本为季安父母买了棺材。

　　这才不至于裹张草席下葬。

　　自杀并不是多光彩的事，尽管瞒着，周边也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大伯嫌磕碜，连葬礼都没有办。

　　连带着江城这个刚死了爹妈的侄子，他都越看越不顺眼。

　　两个老人临走前抹着泪偷偷给江城塞了两千块钱。那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点钱了。

　　他们年纪大了，每个月只靠那几百块钱的救济金生活。就算想带走江城，也无能为力。

　　留在他大伯这儿，好歹还能有个出路。

　　老人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从江城的角度出发的。他们并不知道，正是接下来的这几年，让江城彻底放弃了这个世界。

　　失去经济来源的江城，在大伯一家的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而江城之所以能继续上学，全拜他优异成绩所赐。海高免了他的学费和学杂费，每年奖励一万元奖学金。不仅如此，因为江城是贫困生，甚至还承诺每个月会给他补助三百元的伙食费。

　　他这才能继续上学。

　　也正因为多了这一年一万元的奖学金，大伯母才打消了让江城辍学回家，打工供弟弟上学的念头。

　　“小城······钱你偷偷藏好，别让你大伯他们知道。”

　　“是爷爷奶奶对不起你。”

　　“······你一个人好好的，在大伯家勤快一点······要听长辈的话。”

　　“可怜的孩子~”

　　“会慢慢过去的，你好好读书。爷爷奶奶有机会再来看你。”

　　······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也不上学了······我吃的很少，能打工挣钱养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走？”

　　······

　　“听话······留在海口才能读书。”

　　“大伯他们是你的亲人，会照顾你的。”

　　“爷爷奶奶要走了，你乖乖听话。”

　　“······”

　　······

　　······

　　························

　　事情结束的比预想的快。

　　原本季安是打算和二舅把螃蟹卖完了再回去的。可谁知拉到菜场没半天，就被一个酒店老板全包了。

　　连那只蟹王也一并带走了。

　　挣了三万多，其中三分之一都是蟹王贡献的。

　　钱二舅没要，季安塞给他的时候还给他骂了一顿。只能摸摸鼻子把钱收了。

　　“谢谢二舅。”

　　“谢什么，我是你二舅。帮点忙还要钱我成什么了？钱你留着上学，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

　　“嗯，那上去咱两一起喝酒。”

　　“这个可以······但你还是个学生，喝多不好，我们随便喝点啤酒就行了。”

　　“也叫上我爷，他还泡了药酒。”

　　“诶，这可不行啊。”爱侄好舅一听季安居然想碰药酒，当即就出声教育他：“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药酒。里面又是药材，又是蜈蚣的，当心给你补坏了。”

　　“不会吧”他一直喝，没见有事啊。

　　“听你二舅的，那玩意本来就是用来给男人补身体的。你一小孩补什么身体。小心补过头变矮子。”

　　季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长不高的原因在这儿！

　　立马答应道：“行，我以后不碰药酒了。”四十岁之前都不可能再碰了。

　　三人卖完螃蟹就回了海口。

　　正好顾子奇也回来了。拿出预留下来的螃蟹，再叫上他们一家，六七人聚一桌，很是搓了一顿。

　　季安没醉，没碰药酒的他特别克制。顾子奇醉了，差点被他爸打。说他神经病，家里聚餐也能把自己喝醉。

　　席间二舅公布了一个好消息。距他失恋一年后，他终于迎来了新恋情，交了一个新女友。

　　“是当老师的，小学老师。”二舅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顾飞雄：“那很不错哦，女方职业稳定，等你们以后结婚了还能照顾家庭。”

　　二舅幸福的笑了笑，“结婚还早呢，我们刚交往不久。”

　　“看着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交往越久越容易分。”作为姐姐的符彩霞说：“而且你年龄也不小了。”

　　老爷子：“这事听你姐的。”

　　“我知道”说到自己年龄二舅就有些心虚，“结婚也要对方同意嘛，我们才刚交往，说这个还太早。先处处看。”

　　符彩霞：“对方是哪里人？”

　　“本地的，在秀英那边上班。”

　　“你心中有数就行，姐不催你。之前你分手的时候动静太大，我们都觉得那女孩把你伤的深，怕你以后不敢谈恋爱。”

　　“现在见你交了新的女朋友，姐也为你开心。”符彩霞给他倒了一杯酒，“好好对人家。”

　　“嗯，知道了姐。”

　　“当然，能早点结婚更好。你都这个岁数了，过几年要是还不结婚，估计爸妈会把你赶出家门。”

　　听到自家亲姐的话二舅有些窘迫，连连求饶，给他姐倒酒，希望能堵住她的嘴。

　　桌上其他人也发出善意的笑声。

　　后来二舅偶尔给季安打电话的时候也会提到他女朋友。似乎真的相处不错。

　　最近还给他做了饭。

　　二舅拍照发季安炫耀了一波。做的白斩鸡，味道不清楚，但看着应该没熟。

　　等吃完白斩鸡，季安再给他二舅打电话，对方就感冒了。

　　已经烧了一天，见二舅也打针吃了药，季安关心几句后便挂了电话，没放在心上。

　　谁知第二天还在烧。

　　晚上季安心里觉得不踏实，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你怎么样了？好点没。”

　　“没事，就是还有点烧。”

　　二舅的声音听着非常虚弱，季安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烧发了两天还没退？

　　季安：“你不是已经打针了吗？”

　　“昨天就去了，还开了药。”

　　“没用？”

　　“感觉没什么用，今早还拉了肚子。”

　　“你是去哪个医院看的？”季安听他这么说当即就开始穿鞋，准备去他那儿看看。

　　“小区附近的诊所。”二舅回答得有气无力的。

　　“除了拉肚子还有其他症状没？”

　　“喉咙痛、流鼻涕······还有点恶心。”

　　季安：“······”怎么听着那么像禽流感？

　　季安又想起那盘带着血丝的白斩鸡，心里更加焦急。在电话里嘱咐了两句后就火急火燎出了门。

　　结果赶到他家一看，好嘛，人已经昏迷了。

　　要不是季安有他家的备用钥匙，可能当场要打妖妖久救命。

　　事情紧急来不及多想，季安从鞋柜上拿走二舅的车钥匙，然后便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

　　此时，同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楼上。江城正蹲在洗手间里洗马桶，因为大伯母给他留了清洗任务。

　　江家平从门口路过时，厌恶的扫了一眼。“我说，就算你爸妈死了，你也不能不洗澡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臭。”

　　“真够恶心的······”

　　“洗完澡滚去沙发！看见你就烦。”

　　江城清洗马桶的背影僵硬了片刻，又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干活，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他默默起身把洗手间的门关上，把衣服脱了，洗好澡，又洗好衣服，然后再把衣服穿回去。

　　走到厨房收拾厨余，提起垃圾袋，自动下楼扔垃圾。

　　江城其实就剩下身上这套校服了，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发的。虽然如今穿着有点短，但江城把它保护得很好，看着并没有很旧。

　　就是湿漉漉的，穿着不太舒服。

　　······

　　······

　　夏季的夜晚月光很亮，不用路灯也能看得很清楚。

　　季安把二舅从楼上背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街边的江城。

　　当时没有风，树叶却哗哗作响，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流浪猫在夜里寻食。

　　街道很安静，两个老旧的路灯摇摇欲坠的闪着，点点灯光充满暮色。

　　江城就蹲在那一片暮色中，身体瑟缩着，把自己蜷成一团。

　　那不是季安记忆里的江城，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前世高中季安见过他，当时这个人已经有一米八几的个子了，就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有点驼背。虽然又苍白又瘦弱，但绝对没有这么小只。

　　这真是江城？！

　　为什么这么瘦？这么小？

　　看着一点也不像即将踏进高中的男生，反而···倒像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那人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抱着腿，歪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水坑。

　　一阵风吹过，额间碎发凌乱，但依然没能遮住那双透亮的眸子。

　　季安愣了一瞬，只觉得对方神情越发冷漠僵硬，好像一块铸铁的水泥，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使它熔化。

　　突然一声“哎呦”把季安拉回了现实。

　　二舅似乎醒了，在季安后背难受的哼哼。丢失的记忆瞬间回笼，他赶忙开始找车。

　　但还是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季安从脚心凉到后背。

　　那个水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一只小狗，巴掌大，不知道是从哪个狗窝里跑出来的。现在正一头扎在水坑里，四肢无力的挣扎着······就快淹死了！

　　而不远处的江城就这么看着它，一脸的无动于衷。

　　季安简直心惊肉跳！

　　视线太过强烈，终于被人发现。江城抬头朝季安看过来。然后没有丝毫防备的季安，一个恍惚砸进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那是一双及其冷漠的眼睛，灰暗无光，冰冷麻木，仿佛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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