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阳翻身坐起来大咧咧地说:“嘿呀,大嫂你就踏踏实实在家养着呗,我哥不是说了,外头的事儿都有他去办嘛?”
“我在家养什么?”
桑枝夏挑眉道:“养膘?”
徐明阳笑得尴尬:“话也不能这么说。”
“大嫂你在家的话,我们几个也沾光啊,这口福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那一会儿厨房送来的补汤你帮我喝?”
“不了不了。”
徐明阳指着自己的嗓子眼满脸痛苦:“我已经快撑吐了,再吃下去山楂丸也不顶用了。”
桑枝夏嗤了一声没说话,桑延佑看不得他姐姐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朝着桑枝夏拱过去,凑近了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徐二哥对左诚家的产业下手了。”
桑枝夏眉梢缓缓扬起。
桑延佑把更聪明什么都猜得到的陈允推了出来:“你说。”
陈允翻了好大的一个白眼,暗暗嘀咕了几句桑延佑这小子不厚道,自己按捺不住出了一大口恶气的激动,两眼发亮的坐在了桑枝夏的身边。
陈允那小嘴一翻就开始讲起前因后果了。
徐明辉的确是对左家下手了,不过下手的目标不光是左诚,也不光是左家的产业。
准确地说,跟左诚相关比较近的一派都遭了徐明辉的黑手。
陈允叭叭地说:“徐二哥先是摸清了左家的产业都有哪些,然后第一件事就是高价挖人。”
饭庄挖厨子,店里挖伙计,庄子上的挖劳动力。
这些地方干活儿的人往往签的都不是死契,想走只要割舍得下当月的工钱,甩手就能走。
只要开出去的价钱到位,就没有挖不出来的人。
徐明辉靠着财大气粗这一手,直接把左家一连串产业中能干活儿的人挖了个底儿掉,最后只剩下个空架子。
桑枝夏玩味道:“那人走了,不是可以再招么?至于就空着了?”
“是能再招,可那也要有人愿意去呀。”
陈允小手一摊耸肩道:“夏姐姐你最近都在家里不知道,现在的左家在外头的名声臭不可闻,只要是嘴巴还能叭叭出几句话的,提起左家就没有不骂的。”
“这种情况下,另外一边还有更高的工钱和更好的名声,你猜那些做工的人会想去哪儿?”
劳苦大众选择的方向是明智的。
进而就是苦了左家的买卖。
能干活儿的都走了,剩下的空架子搭不起来,左诚名下的产业要么就是不得不闭门歇业,要么就是门都不敢打开。
陈允:“夏姐姐在家里休养,这事儿咱们知道,可外头的人不知道啊。”
“外头的人以为给他们分粮种的大好人被左诚害了,现在都不得不在家里养病了,对他怨气很大很大。”
然后这些非常生气的热心群众,仗着法不责众,以及诸多贵人都对此绝不追究的态度,义愤填膺地开始了惩恶扬善。
徐嫣然微妙地说:“我听说左家的门前,日日都是被砸得堆起了小山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还有人趁着夜深把泔水粪桶往门上扔,每日都是入了夜更加热闹。”bïmïġë.nët
桑枝夏面皮抽了抽。
陈允笑嘻嘻地说:“然后左家的人不得不闭门不出,外头的产业肆意凋零,眼看着是秋风起天要凉,大约都要保不住了。”
而这还只是徐明辉出的第一手棋。
徐明辉的第二招更是让左诚措手不及。
有人暗中向王府送了一份儿最致命的东西,那是左诚及其亲近一派收受贿赂吞吃军饷的详细证据。
左诚这些年仗着自己在王爷的面前有几分体面,行事万般不忌,连带着跟他亲近的人也十分不像样。
很多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不是别人不知道,只是碍于他在王爷面前的旧情不好提。
但这一下子,盖在烂脚丫上的臭布一下全都揭翻了,底下藏着的臭虫烂蛆一个都别想跑。
陈允抱着胳膊摇摇头:“就这个架势,要不了几日别说是断臂保左家,就是跟左家亲近的韦家,许家,都一个别想剩。”
遮羞布一扯,露出来的是现成的把柄摆着,不管是看左诚早就不顺眼的政敌,还是等着磨刀霍霍的其余人,谁都不可能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桑枝夏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笑着问:“那你们觉得,左诚及其左家一派的人,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被问到的几小只纷纷侧目对视,半晌后桑延佑才摸着下巴说:“我是希望他死得透透的,不过他应该不会死?”
“我也觉得。”
徐明阳带着不甘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王爷应该会留他的命。”
“但也仅限于是留着命。”
陈允两只手往边上一摊,懒懒地说:“这样的人,留了命在也就是个虚架子,搭不起来了。”
从此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得到重用,左家在岭南王城中的地位也会大不如前。
兜兜转转一圈,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勉强能让人满意了。
陈允想了想,摸着下巴奇道:“只是我现在都想不通,徐二哥是怎么那么快就集齐证据的。”
“徐二哥是对这人早就有防备之心了吗?”
可要真是那样的话,左诚怎么还会有机会蹦跶到桑枝夏的面前?
难道不应该在有苗头的第一时间就及时掐断吗?
任由风险暗中发酵,这显然不是徐明辉的行事风格啊。
陈允想不通的问题,他们几个私底下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但都没想出结论。
说着说着这几小只又忍不住凑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揪着眼下发现的疑点就不肯放。
桑枝夏安静听着他们说话,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感慨。
这几个孩子年纪不大,心性沉稳敏锐,看似鲁莽的也粗中有细,再假以时日长成了,绝不会有泯然众人的下场。
这都是待飞的雏鹰啊……
只要时机到了,都会有翱翔天际的那一日。
但要说起搜集证据的人是谁……
桑枝夏摩挲过指腹无声笑了。
她可能猜到了。
桑枝夏心里揣了明白装糊涂,看热闹似的看几小只继续疯狂讨论猜测。
与此同时,远在王城很远之地的徐璈一目十行看完了手中的信,把信纸用火折子点燃烧尽。
跟着徐璈的卢新小声说:“头儿,左诚那个老东西这回是彻底蹦跶不起来了,王城那边都处理好了,你应该也能放心了?”
“处理好了?”
徐璈讥诮的掀起唇角,话声无端透出了令人胆寒的冷意:“这怎么能算处理好了呢?”
胆敢冲着桑枝夏拔刀的爪子,现在还都在那些人的手上挂着呢。
这不算完。
卢新悻悻地龇了龇牙,心说左诚这回算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下一句还没出口,就看到徐璈转身的衣摆凭空卷起了一阵凛冽的冷风。
“走。”
“传令下去,今晚起程。”
卢新愣了下:“可是……水梁州的城守到现在还没松口,他这边要是没处理好的话,会不会……”
“要么让他下跪自此臣服于岭南,要么让他即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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