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看了谛晷一眼，而后身形一闪，红雾散去，她已经站在了司穆言的对面。
“偌大的酆都，就你一人领兵而来？鬼君大人是瞧不起本尊呢？还是害怕本尊来个调虎离山，伺机攻入酆都？”
“你这半月来不断命令一批批的魔族在酆都造势祸乱，酆都就那么点能用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所有高层倾巢而出，今日要是没能杀死你，本座如何跟这千万鬼众交代？”www.bïmïġë.nët
司穆言语气淡淡。
司九若有所思点点头。
“是啊，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司穆言看着司九，“那你呢，魔主大人，你给自己留好后路了吗？”
司九摇摇头，“鬼君大人放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落下，司九周身爆出黑红色的魔气，头顶虚空化出一把巨大的利剑。
她抬手一挥，利剑当即朝着司穆言射去。
“战！”
司九厉喝一声，封魔冢内魔族倾巢而出，带起滚滚黄沙冲向鬼军。
司穆言飞身躲开，一声令下。
“迎战。”
他周身滂沱的鬼气肆虐，无数红绳飞射而出，在半空之中化作一道繁复的图腾，直直朝着司九落下。
司九抬头一瞥，旋即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不过转瞬就出现在了司穆言的身后。
她挥出带着魔气的一掌，直直打上司穆言的后背。
司穆言余光轻扫，即刻转身一掌迎上。
霸道的两股气息在空中炸开，凌厉如刃。
然而下一刻，司九的身影却消失了。
司穆言不认为自己这一掌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下一刻，却见三十六道红色的光柱自地底冲天而起，穿破忘川，直抵天际。
“谛晷，助我。”
司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开。
谛晷朝着封魔冢望了一眼，回头的瞬间，原本灰白的双眼骤然化作金色，他张开双手，斗篷飘落，裸露的上身绘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行无择日，与神俱出，天地翻覆，诸神请令，起。”
一道道金光破体而出，谛晷飞身而起，金色的光晕萦绕着他直抵虚空。
轰隆。
一声巨响之下，地动山摇。
“不好。”司穆言抬头望着那片被红色魔气环绕的虚空之地。
周遭光柱的光亮越来越耀眼，将整个封魔冢笼罩在一片刺目的金红之中。
封魔冢内，神荼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阿九，谛晷，你们要干什么！”
神荼闭上眼，沉下心绪，鬼气尽敛，眉心浮出一道金色的竖纹，他猛地睁眼，魔气化作的锁链在顷刻间碎裂成渣。
他迅速出了封魔冢，就见那虚空之间，天神之力和黑红的魔气混沌交杂在一起，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诡异星盘。
“鬼军听令，撤出封魔冢。”
司穆言厉喝出声，霎时间，天地变色。
“荒神封印！”神荼目眦欲裂，“阿九，住手！”
神荼飞向虚空，却被无形的屏障击飞出去。
星盘之上，司九周身魔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星盘中，那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愈发深刻。
她倏地吐出一口血，腹部一阵阵可怕的绞痛。
司九大骇，额间布满细密的汗水。
谛晷扶上司九，“坚持住。”
司九转头与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阿九，谛晷，住手！你们住手！”
神荼不断以神力冲击着屏障，循环往复，周身伤痕再次流出猩红的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司九透过屏障看着神荼，眼底藏着爱意，不过刹那即逝，再一次全身心投入到荒神封印之中。
这是保住酆都人间唯一的办法。
她是魔族之主，身负千万魔族的性命，可她，也是司九。
她不能负了魔族一众，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魔族灭世，这是，唯一的办法。
以身为祭，合谛晷的天神之力，设下荒神封印，从此封魔冢与世隔绝一隅为安，世间也再无魔主。
“哥，走吧，活下去。”
谛晷透过屏障，对着神荼缓声开口。
“不，你们停下来，停下来，哥求你了，停下来啊！”
“阿九，住手，住手！”
神荼击打着屏障，逐渐疯狂。
司穆言飞身而至，一把抓住神荼。
“荒神之印将成，走！阿九，谛晷，酆都人间，欠你们一命。”
司穆言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抓住神荼就朝无妄窟飞去。
“不！”神荼大吼出声。
终于，司九倏忽跪地，双手伏地，她勾唇一笑。
“成了……”
谛晷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星点金光弥散。
“司九，谢谢你让我弥留之际，最后做了件好事。”
司九抬头看向谛晷，伸了伸手，指尖触及星屑，谛晷骤然消散，彻底没入星盘之内。
轰隆。
星盘之下，山川拔起，密林掩盖黄沙。
青紫色的雷电贯穿忘川，击碎执念化成的锁链阵，忘川之水倒灌，又在星盘的指引之下形成无数道溪流，生机尽显。
司九贪婪地望着底下的一切，慢慢蜷缩起，伸手抚上腹部。
“对不起……”
原本悲鸣不断的封魔冢在神魔之躯赋予下彻底成了一处世外之地。
魔族之众放下手中的兵器，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唯有头婆婆坐在离忘川泉眼最近的山崖上，看着泉眼彻底封闭消失，那星盘错落的虚空之间，那道红色的身影化作星光点点，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眼泪自苍老的脸上滑落，她轻叹一声。
“责任与爱意，终难两全啊。”
长卿崖边。
幽恒匆匆而来，却只见神荼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人如置冰窖。
「我虽毁了白羽的灵识，却封住了他的三魂七魄，转生台，是他最后的机会。」
这是司九贴在他耳畔跟他说的，他一直宠爱的阿九没有变成魔主。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神荼跪倒在地，眼看着忘川边盛开起无数鲜红的彼岸花，也仿佛在祭奠着什么。
心如利刃刺穿，双耳轰鸣，浑身失力，神荼整个人朝前栽去。
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消失了。
这世间他最爱的两个人，身死魂消。
司穆言伸手扶住神荼。
“一切，都结束了。”
封魔冢彻底消失在了酆都，任凭神荼如何找寻，依旧找不到入口。
原本在酆都和闯入人间肆虐的魔族也在荒神封印落下前悉数消失了去。
不管是酆都还是人间，都得救了。
可这，却是用司九的命换来的。
唯剩下神荼，日日守在忘川边，如同一座雕像，不知在枯守等待着什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司九要给他落下焚魂之刑，只为在最后一刻到来时，保证他没有能力强行以天神之力阻止一切。
她和谛晷早就都算计好了一切，却把他，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他总以为自己能够救赎她，却分明是用爱意绑架了她。
他纵有天神血脉，却终归没能保护好她。
他悔，然为时已晚。
“阿九，是师父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风吹拂着彼岸花，层层叠叠的红色如浪潮在忘川边翻涌席卷，细碎的轻响如同呢喃低语，汇聚成一句最后的道别。
“师父，再见。”
【全文完】——沈词.202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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