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打酱油的 第6章 不能包办婚姻

　　第5章来打酱油的

　　人生在世，前路茫茫，无数人都会像周磊这样，哪怕希望渺茫，也会如飞蛾扑火一样，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行。

　　虽然绝大多数人注定永远达不到终点，但是，没有努力尝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达不到目标呢？

　　何况，理想万一实现了呢？

　　范进最终不也中举了么？

　　宋浩文佩服那些为了崇高理想孜孜以求、坚持不懈的人。他们目光坚定，胸怀远大，遇挫变强，乐观向上。他们纵使最终没有达成心愿，但他们在奋斗的过程中，已充分享受到了快乐，此生无憾矣。

　　因此，宋浩文对周磊的刻苦用功并无轻视之心，他前世也曾经是这样做的。只可惜他后来安于现状，不敢离职创业，最终落得一生平庸。而对方却将奋斗贯穿始终，这才有了生命中的心花怒放。

　　此生，既然重新开始，就应该认真对待，不虚此行。要达到远大目标，也要享受人生，更要为社会作出贡献。

　　但是，自己的远大目标又是什么呢？升官发财、名垂青史还是改天换地？宋浩文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了。他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一步一步来吧。现在先完成眼前的目标，全力以赴，考中全省状元，然后到华夏最好的京城大学读书，圆前世的一个梦。

　　这天下午，宋浩文感到身体基本恢复了，便与周磊等十几名同学一起申请出院。医院理解他们这些考生身上承载的巨大压力，爽快地同意了。

　　得知他们出院，学校租了一辆中巴，将他们一起带回了学校。考虑到还有三天就要高考，学校决定让参加高考的八名学生留校复习，安排老师一对一辅导，专人负责他们的饮食，绝不允许再出一点点差错。

　　返校的第二天，一个惊天的消息将全校师生雷得外焦里嫩，完全不敢置信。整个社会也为这则消息惊呆了。

　　公安机关将这起轰动一时、影响巨大的学生集体食物中毒案件破了！

　　现已确认，这起事件并不是偶然发生，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是有人故意将巴豆粉混到了小麦面粉里，从而造成了重大食品安全事故。

　　放毒之人竟然是学校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朱元源！

　　朱元源的犯罪动机，其实只是因为对学校和同学不满，所以想搞个恶作剧，借机报复一下，并没想到要弄出人命。他通过表哥黄毛，从社会上搞到半斤巴豆粉，在放假的前一天，趁食堂里一时无人，便将巴豆粉全部掺进了面粉里。由于巴豆粉与面粉颜色相近，食堂师傅一时不察，竟然将掺了毒的面粉做成了馒头，并卖给了师生。

　　朱元源事前并没有对巴豆的毒性完全了解，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人吃了会闹肚子，哪里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如果知道有这后果，就是被打死也不敢放毒啊。那天，毕业典礼结束后，他立马离开宿舍，躲在学校的角落里，还等着看同学们笑话呢。

　　事后，见到事情闹得惊天动地，朱元源被吓坏了，连家也不敢回。见他放假后一连几天也不回家，他的父母就找到学校。这时校方早已被中毒事件吓得六神无主，失去了方寸，哪有心思理会这种事情。不过校方也怕朱元源真的出事，就和他父母一起向派出所报警。

　　派出所本来也被学校中毒事件搞得焦头烂额、茫无头绪，听说又有学生失踪，头都大了，可人命关天，又不能不处理。

　　所长安排了两名民警专门负责调查处理。巧合的是，当天下午，黄毛等人因为街头寻衅滋事，被抓到了派出所里。其中一名高个民警突然心血来潮，问他们是否认识朱元源。

　　黄毛早已听说学校发生的大动静，怀疑是表弟干的，心里觉得害怕，想找表弟确认一下，结果一直没有联系上。现在被高个民警一问，以为表弟事情败露，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

　　高个民警一见黄毛的慌张神态，立刻起了疑心。于是将黄毛几人分开严审，竟意外得知他们给朱元源提供巴豆粉的事情。而之前经过检测，学校馒头里含有大量巴豆粉，已经确认，学生就是因为食用了巴豆粉而中毒。如今得到这一重要线索，派出所大喜过望，立即全员出动搜捕朱元源。派出所民警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犯罪嫌疑人朱元源，从他的一个同学家里抓到。

　　早已吓破了胆的朱元源，一看到民警向他掏出了手铐，顿时瘫倒在地。警方没费多大功夫，轻而易举地破了案，并对朱元源以投毒伤人罪提起刑事诉讼，因为他已经过了生日，满十八周岁，算成年人了，估计刑期最短也得有十年。而黄毛等人因提供巴豆，也将受到半年到几年不等的刑罚。

　　当宋浩文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为朱元源扼腕叹息。前世，朱元源因盗窃罪曾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宋浩文原本以为自己重生后，可以改变对方的命运，万万没想到自己能改的，只是让对方的刑罚大大提前了。

　　七月六日，高考前一天，宋浩文等八名因中毒留校的考生，和带队老师一起乘一辆东方红拖拉机，奔赴位于相邻公社红旗中学的考场。这是全县五个考场之一，林山县西片区五个公社的考生，将在这里参加高考，决定他们的人生。

　　赵昇中学的考生共有七十八人，其中理科考生有五十一人，占了大头。另外，这些考生中，男生六十人，女生十八人，也是时代特色。

　　前世，由于八零年代初的独生子女政策，使得绝大多数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因此，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受到家庭重视，每家对孩子培养上都不遗余力，考生中男女比例早已大致相等，女生超过男生也屡见不鲜。

　　等到赵昇中学所有考生到齐，带队的李校长召集考生开了一个短会，无非是重新强调一下注意事项和食宿安排。有不少打算住在亲戚朋友家的，需要做好登记，注明联系方式和联系人。

　　宋浩文被安排在一个可住五十人的集体宿舍里，这里原本就是学生宿舍。住在这里的考生，五个公社中学都有。由于没有蚊帐，只能靠点蚊香驱蚊，汗臭味和蚊香味混合在一起，特别难闻。再加上环境陌生、考前紧张，因此，很多考生夜里久久难以入眠。

　　宋浩文住在下铺，睡在他斜对面下铺的考生来自其他公社，名叫王冰，个子不高，样子黑胖，也考理科。

　　晚上，王冰居然做了一件特别奇葩的事。他考前反应特别大，显得十分紧张焦虑，喝了半瓶补脑汁，仍无济于事，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搞得其他考生都很烦他。他可能也意识到公共场合这样不好，索性做出一个惊人决定，打算夜里不睡了。他找出随身带来的咖啡，喝了整整一大杯，然后就坐在床上通宵看书。

　　宋浩文跟王冰不熟，也不好多说什么，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本鲁迅著的《朝花夕拾》散文集，随手翻看起来，等有了些倦意，就自然入睡了。

　　翌日，宋浩文醒得很早，毕竟这是高考第一天。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斜对面的王冰，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一夜没睡。只见王冰倚在床头，双目盯着课本，嘴巴不停地动着，像是在默读。

　　宋浩文好奇心大起，便过去问王冰是否真的一夜没睡。王冰有点尴尬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宋浩文见对方没有一丝疲倦的样子，不禁暗暗称奇。

　　进考场前，宋浩文从董行老师手里接过准考证，步履轻松地走进考场，按号入座。首考的是语文，宋浩文打开试卷一看，与重生前的卷子一模一样，基础知识部分可得满分，写作部分随机性是比较大的，不过，宋浩文胸有成竹，重生前高考的满分作文，大脑里记得好多篇呢，随便参考一篇，就是高分。

　　为了不引起关注，早已答完卷子的宋浩文，直到考试结束前半小时才交卷。出考场后，他就看到王冰在前面花坛边发愣，便过去询问对方考试情况。谁知王冰一脸沮丧地说：“完了，这次高考完了。不知什么原因，当我拿到卷子时，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一条都答不出来了。”

　　宋浩文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对方：“一门考砸了没关系，后面还有五门呢。我可听说，去年高考，有人只考三门，其他几门弃考，还被名牌大学录取呢。”

　　王冰苦笑了一下，似乎要哭，说：“那些大牛、天才，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比？我平时成绩只是位居班级下游，这次高考，我就是来打酱油的。如今，一门完蛋了，连打酱油的资格都没有了。罢了，罢了，后面几门我放弃了，不考了，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准备种田去。”

　　第6章不能包办婚姻

　　“考得怎么样？”

　　宋浩文正在与王冰交流，冷不防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却见周磊笑嘻嘻地站在旁边，向他问话，也是提前交卷的。

　　宋浩文也笑着说：“看你喜气洋洋的，看来考得不错嘛。”

　　周磊呵呵笑道：“考是考得不怎么样，只是觉着一副担子放下了。该咋样咋样呗。你呢？”

　　宋浩文双手放到身后，装着深沉的样子，道：“还行。卷子比较简单。”

　　周磊瞪了宋浩文一眼，他知道对方平时的语文考试成绩还不如他呢，摇摇头道：“语文往往是看着容易，得高分却难。你这样说，我知道你考得怎样了。”

　　宋浩文好奇地问：“你知道什么？”

　　周磊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考得不怎么样！”

　　宋浩文哈哈大笑，说：“你猜得对，简直特么的对极了。”

　　这时，班主任闻声向他们走来，边走边问：“考得好啊？这么开心！”

　　一直没插上话的王冰见考试结束，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便与宋浩文悄悄地打了招呼，迅速离开了。

　　中午众人回到宿舍时，发现王冰真的放弃这次高考，提前回家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绞尽脑汁，挑灯苦读，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弃了，这让众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当然，众人不会轻言放弃，还会认真应考，可考上的毕竟是凤毛麟角。按照上年的录取数，连大专加在一起，全县也不过三四十人，绝大多数人都是陪太子读书，做的无用功啊。

　　下午考的是物理，这对于很多考生来说，是个硬骨头。这门考完后，好多人脸色明显不对劲，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不过，这门功课对于物理系毕业的宋浩文来说，做这种卷子完全是小菜一碟，不想得满分都难。

　　接下来的两天四门考试，宋浩文同样不费吹灰之力。宋浩文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他认为重生就是老天作弊，保送特招，值不得夸耀。

　　三天高考过后，宋浩文又跟着接老师的拖拉车回到了赵昇中学。取了行李，告别老师和同学后，背着行囊，独自步行，回家等消息。

　　高考对每个考生来说，任何时候，都是一场重大的机遇。宋浩文知道，重生前扩招，一个县甚至可以考进高校上千人，而现在高考的录取率还太低，即便是家里有子女参加高考，也不会太当回事，总认为上大学是一件很遥远很陌生的事情，让子女自己看着办就好，想考，那就参与一下，不想考，毕业后马上回家。农村学生去生产队里上工挣工分，城市学生找人安排工作拿工资。

　　因此，学生考前考后不是独自成行，就是与同学结伴而行，不见重生前熙熙攘攘的送考和迎考大军，根本不会造成道路交通堵塞。考不上大学也没多大压力，考完后，家长一般只关心地问一句“考得怎么样啊”，至于“有没有考上希望”这一句，常常懒得问了，因为本来就没抱希望。

　　宋浩文的家离学校有三四公里路，由于行李太沉，走走歇歇，路上竟然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即使是夏天白天长，到家时天也有点黑了。

　　家里人见到宋浩文回家，都有点喜出望外。他们都不知道中学食物中毒的事，也不太清楚高考何时结束，他何时可以回家，否则，他爸爸宋怀生肯定要去帮忙拿行李，接他回来的。

　　晚上，一家人难得地聚在一起，点上煤油灯，吃起了团圆饭。

　　家里五个孩子，宋浩文在家排行第三。大哥宋浩军在部队没回来。

　　这是宋浩文重生后首次回家，他本来还担心与家里人有陌生感，谁知大家一见如故，老五幺妹宋慧芳更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在他的记忆里，重生前幺妹就与他特别亲。

　　巧的是，下午，宋浩文的爸爸给自留地里的水稻田放水，突然从水塘里跳出一条三五斤重的大鲤鱼，被他一把抱住。

　　鱼拿回家后，煮了整整一大锅，正准备晚上开吃呢，没想到宋浩文回来了，大家都笑宋浩文好有口福哩。

　　宋怀生的妈妈李英更是开心。“人们常说‘鲤鱼跃龙门’，今天你们老爸捉到这么大的一条鲤鱼，肯定是吉兆，说明三子今年高考大有希望！”

　　老二宋慧花点了点头，道：“三弟一定会考上，而且能上好学校。”

　　幺妹宋慧芳对宋浩文瞪起一双大眼睛，说：“二哥，考上大学是不是就有钱了？到时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老四宋浩民讽刺道：“幺妹就是个好吃鬼！”

　　宋慧芳不服气了，反唇相讥：“我好吃什么？你不好吃？你以前还偷吃大哥带回来的饼干……”

　　宋浩民不等幺妹说完，红着脸否认：“你瞎说，是你偷吃的。”

　　妈妈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责备道：“四子跟老幺是合着骨头的，两人一句话不到就要吵，太烦人了。”

　　宋浩文哈哈笑起来，道：“你们再吵嘴，我们就把菜都吃了。”

　　爸爸平时不大说话，家里的地位不及他老婆李英。他征求了一下李英的意见，从厨房碗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一斤多的散装稗子酒。

　　宋浩文知道这酒是由公社稗子酒厂，用稻田里的杂草稗子种制作出来的。当年粮食紧张，舍不得用粮食制酒，就想到了这种替代的方法，变废为宝。

　　这酒的度数在42度上下，品质和口感都不错，最主要的是价格低廉，很受当地百姓欢迎。不过，这酒普通人家平时可舍不得喝，只有逢年过节和家里来重要客人了，才拿出来喝的。

　　可惜的是，稗子酒的寿命并不长，随着粮食放开，以及收集稗子种的成本加大，市场上就再也看不到这种酒了。

　　爸爸兴奋地说：“今天捡到这么大的鱼，实属难得，加上三子高中毕业了，家里又多了个劳力，值得庆贺一番。三子，喝点酒没有关系。”边说边拿个空茶杯给宋浩文倒酒。

　　这酒还未加好，宋浩民就从爸爸手中抢过酒杯尝了一大口，顿时被呛了，咳得眼泪直流。宋慧芳一边拍手，一边幸灾乐祸地斜睨着宋浩民，把宋浩民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庆祝宋浩文毕业，妈妈特地做了韭菜炒鸡蛋和几样炒素。鸡蛋是家里母鸡生的，蔬菜都是家里长的，因此，这一桌菜并不需要花什么钱。

　　吃过晚饭，当客厅只剩下宋浩文和妈妈时，妈妈扫了一眼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宋慧花，对宋浩文小声说：“三子，明儿有空帮妈妈劝劝你二姐。她岁数不小了，今年也十九岁了，该考虑婚事了。她有几个女同学，小孩都能下地跑了。”

　　“前几天有人将大队长郑东河的儿子郑益水介绍给你二姐。我和你爸看着那小伙子蛮好的，人长得精神，两人岁数相当，对方家里条件还不错。可你二姐死活都不答应。”

　　听了妈妈的话，宋浩文一下子想起了重生前二姐宋慧花的情况。

　　前世，二姐跟他处得最好，有很多心里话都肯跟他说。他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时，二姐上小学三年级。那是复式班，一至三年级合并在一个教室上课，一组一个年级。他就跟二姐在一个教室里待了一年。

　　他记得，当初郑益水被媒人介绍给二姐认识时，起初二姐也是坚决不同意的。

　　二姐曾经和本队知青江森谈过恋爱，有过海誓山盟。可自从前年江森返回京城后，二姐便失去了江仁森的所有消息。家里人都确信江森变心了，劝二姐别再痴心妄想，即使江森愿意继续相处，他的家长也不会同意，毕竟彼此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后来，经过全家人（包括宋浩文）多次的劝说后，二姐同意与郑益水相处，并最终与他结婚。

　　谁知，二姐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蜜月期一过，两人就经常因为一些琐事吵嘴。加之，郑益水婚后原形毕露，五毒俱全，放浪形骸，五年后，两人的婚姻走到了终点。二姐争得了女儿的扶养权，带着女儿离开乡村，到林山县城开了一家时装店谋生。她女儿很争气，先是考入985名校，接着又读研，最后成了大学教师。只是二姐再也没有恋爱结婚。

　　想到这些后果，宋浩文再也不想像重生前那样顺着妈妈的意了，他要阻止这段孽缘，让二姐重新选择人生。

　　于是，宋浩文笑着问：“妈，你们是不是急着要赶走二姐呀？有她在家帮忙不好吗？她岁数还小啊。城里的姑娘，三十岁左右结婚的大有人在。”

　　“胡说！农村女娃能跟城里姑娘比吗？女人的花季可不长，一耽搁就过去了。”妈妈不满地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谈，让二姐自己谈去。”宋浩文劝道：“新时代了，你们可不能包办婚姻啊。”

　　这时，宋慧花从厨房走了过来，听到他俩谈话的内容，脸色一沉，说了一句：“瞎操心！”径自回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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