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又经历了难眠一夜,两军依然在夜间各三次鸣鼓互探虚实,相互干扰。
整个吴越边境之上,一直不得安宁,时而鼓声大作,时而又寂静如常。
可今天吴王却起了个大早,其实只是又一夜难眠,在清晨耐不住烦燥及时洗礼而已,却也难掩一脸的疲态。
此次他并未着铠甲,而是换上吴王的朝服。
并也不骑战马了,而是躺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之上,让护卫亲兵把他抬到两国边境一侧。
吴王此时十分安闲,半眯着眼看着对面。
藤椅两侧还摆放了茶水、果品,还有一些点心。
身后是他的车驾,上面摆好了吴王的铠甲及吴钩。
今天来得早,就是避免昨日匆忙上阵的尴尬,他的身边是同样着一身朝服的伯否。
只有孙明依然穿着铠甲威风凌凌的站在一侧。
吴王与伯否微笑聊着闲话,一点也不在意,更不像是在大战之前。
他们身后有五万吴国铁甲,也都作好了准备。
吴王今日的策略是攻击越国,可时机却并非演戏之时。
吴王已安排下去,吴国兵甲今日做好了攻越准备,而且也带上了干粮饮水。
要当越国大戏演完之际,如昨日一样,大家各回各营。
而越国兵甲用饭之时,吴王将亲率大军攻伐越国。
今天他只穿朝服就是想借此迷惑越国勾践与范蠡。
要让越王勾践与范蠡觉得吴王已失攻伐之心。
而且他躺在椅上,也确实是因为累了,连续奔袭不说,来到军营为扰敌军军心。
不得不用攻心佯攻之计,让越国兵甲处于一种紧张状态。
而自己当然也难得安寝,整夜无眠,想着过往,也是无比惆怅。
再者吴王如此轻松,也是在向身后五万铁甲表明主帅并不把对面十万越国兵甲放在眼中,鼓舞士气。
而且也防着自己在越国演戏心中愤然,情绪失控,在吴国兵甲及越王勾践面前出丑。
昨日的教训吴王不敢再试,也心有余悸。
昨日之时,若不是有孙明与伯否相扶,吴王夫概与淑敏王后卿卿我我之时就会跌落马下。
在两国交战之时,作为主帅他也不敢冒险,并非他不相信自己。
而是若真跌落马下,就是未战而怯,对吴国兵甲的士气打击不可估量。
伯否坐在一边,为吴王斟茶。毣洣阁
“伯爱卿,你觉得越王见了本王如此悠闲,不把他和越国十万铁甲放在眼中,你猜他又会作何想法?”
吴王此时比越王勾践早,所以有时间得意一下。
一国主帅,如此轻松面对越国十万铁甲,纵观历史还从来未有过,他当然需要一个人来奉承于他。
“回王上,正所谓兵不厌诈,王上此举必然出乎越王意料。
他原本以为王上为气急攻心,可王上却已心平气和,而且一副看戏的样了,会让越王勾践觉得他演得戏,并没有取到作用。
所以越王反而会气妥。
并且王上如此悠闲,表明与越国并不会急于一时,若两军交战,越国十万大军,与孙将军兵法来说,兵不宜久,可两军对峙,吃亏的自然是越国,这一点越王勾践自然明白。
而越国中将军范蠡却是一个不愿吃亏之人,王上此计正是惑敌之策。
今日越国之戏,若是演得越精彩,越王必然会越着意。
同时也猜不透王上的计谋,更会疏于防备。
此机也正是我吴国大军挥师南下攻伐之机。
王上韬略,老臣佩服。”
吴王一听,十分满意,如此良策,自然要有人能欣赏才行了。
而伯否却也是深得吴王信任之人,不仅先分析吴王此计的高明之处,再奉承吴王,这样会让人听了觉得十分真诚。
也算是吴王知己,所说奉承之话,似乎只是体现吴王的大度与睿智,并非献媚之语。
“伯爱卿,真是本王的知交知己。
依你刚才所言,若越国演戏到最精彩之时,本王是否还需表现得再气急攻心,喷几口血出来,这样会不会效果更好。
若是勾践小儿与范蠡不是着急,而是得意忘形,在军中大肆庆祝,正在饮酒作乐之时,本王亲率大军攻过边境。
你能想像勾践小儿那般惊恐的表情吗?”
伯否一听,脸上尴尬,他也未曾想吴王变化如此之快。
刚才依他的理解,吴王想表现的是十分镇定自然,让越王勾践气急。
可现在听来,吴王却又想表演苦肉之计,让越王勾践空得意,而因此失了防备之心。
“王上智计,正是随机应变之策,老臣不及,不过相信王上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伯否说完,脸上透着无奈。
对于吴王此举,他还是十分赞同的,惑敌之策,让对方摸不透虚实,也正好得孙武兵法之要。
可两军大战,却又觉得有些儿戏,若是越国攻来,那吴王就会十分仓促。
伯否看了看自己也是一身朝服,可孙明却骑着马,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吴王此举外人看来,是受吴王重视,能与吴王同穿便服,可在伯否心里却知道,这是吴王就算死,也得拉着伯否一起。
此时越国军中战鼓齐鸣,越王与范蠡骑着骏马奔驰而出,十分威风。
同时他们身边却还跟着几个副将都是全副武装,像是真的上战场一样。
越王勾践带着众将直奔到两国界河桥边,与吴王正好相隔一条河之距。
越王勾践一看吴王今日的妆,也是一楞,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光,看来你是病得不轻哪!
昨日的戏够你一夜未眠,看来你真的老了,战场之上竟然还要躺在椅中,实在是列国笑话,不服当年之勇了!”
越王勾践说完,哄堂大笑,就连他身边的越国众将也都带着讥讽。
越王勾践永远不忘取笑**对手,他觉得在战场之上,若能占得上风,那于己有利。
更何况同是列国君王,吴王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躺在椅中。
而自己则骑着高头大马,全身铠甲,威风凌凌,盛气凌人。
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并且勾践年轻气盛,身体健硕,而吴王则年暮色衰,兼之连夜劳累,纵然此时养精畜锐,却也难掩疲态。
“勾践小儿,不用如此得意,两军交战,胜者为王。
今日本王兴趣斐然,倒想看看你又能演什么什么花招,可不要让我五万吴国铁甲失望,更不要让你身后的越国兵甲认为你勾践只是图有虚名,浪荡公子!”
吴王悠长的气息,声音雄厚,一点也不失君王之风,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勾践面前,并不落半分下风。
“哈哈哈,没想到公子光,你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到让本王小瞧了你。
既然你如此祈求,本王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昨日演至你斩杀兄弟夫概,今日却要让你大开眼界!
若不把你公子光气死当场,算本王筹谋有失。
来人哪,鸣乐开场!”
越王勾践十分狂妄,语带不屑,说完之后,带着众将退后十步,在桥头让出一片空地来,却并不松懈。
而其身后,十数个越国兵甲开始布置“戏场”,有模有样。
伯否一看,心里十分忧虑。
昨日越王勾践身穿便服,与众将坐在十万兵甲面前,看着吴国大戏,可今日却是全副武装,实又让人难与捉摸。
而他观范蠡这几日却是一言不发,并不关注于所演大戏,而是看着吴国兵甲变化,同样让人难与猜透其目的。
戏场布置好,昨日被囚的假淑敏王后再次登场。
只是昨日有假夫概公子相陪,今日却是形单影离,独自坐在桌边,一副万分惆怅的样子。
而越国军中之乐,却也正是一曲怨曲。
“郎君一去不复返,空留妾身伴豺狼;
红花有意蜂无情,花逝空枝徒悲伤;
万花只在春日放,独余尔在夜里香;
本是世间罕至物,何处幽香何处藏;
我有国色天香姿,君生倾世万古才;
不知君身在何处,妾意绵绵江水长。”
假淑敏王后边叹边唱,十分幽怨,歌声如泣如诉,让人听之心伤。
歌曲中道尽与夫概相别的失落,同时自抚那不再艳丽的容颜。
而在此时桌上,却摆着一盆通体皆黑的黑暗之花,以障显其独特之处。
不与人同,特立独行,敢爱敢恨,敢于追求幸福,或许就是淑敏王后凄离的一生写照。
就如同这一盆黑暗之花一样。
吴王看着老去的假淑敏王后,再听着如此怨曲,心里不知为何竟然也生出一些怜悯。
若是换个角度来说,淑敏一生,并非不忠,反而一生怀着忠贞不渝的爱情,逝死追寻着爱情。
而她的一生,并没有因为最后身居王后而得到半分幸福。
与吴王相处,实是苟且应付,并没有真正的半分情义。
若当年吴王不强求于她,或许她真的可以与夫概公子双宿双栖。
不知该说是她可怜,还是得到她的吴王更加可怜。
一曲已罢,假淑敏王后自叹自怜沉醉在回忆之中。
可吴王看着那盘黑暗之花,心里还是渗起了寒意。
这是一盆不详之花,欲望之花,它就如同黑暗,吞噬着身边的一切。
正当吴王已入戏之时,而此时越国军中,一个假夫概却又悄然登场。
一根金笛,在晨光之下闪着金光,昭示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公子,真是你吗?”
假淑敏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呆呆的看着假夫概。
此时的假夫概已是年暮,脸上透着一丝诡笑,缓缓坐在假淑敏王后身边。
“是我,你的夫概公子又回来了,淑敏,你该高兴才是。”
夫概一副得意的情色,不忘调侃着假淑敏王后。
“公子还是如此风流,我还以为越国美女留住了公子的心。
这十几年,臣妾朝思暮想,黑丝变成华发,脸上也透着苍茫,再也没有当年之姿。
公子还会要我吗?”
假淑敏王后一脸苍凉,却还是装得十分娇羞地样子。
“当然,我这不就回来看你了吗?”
假夫概还是一样温柔的抚着假淑敏王后,把她拥入怀中。
“你看这盘花,它叫黑暗之花,就如同我一样,只有在黑暗里才会展现它的美丽。
公子,妾身已为你开了十几年,此时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假淑敏王后在假夫概的怀中,显得十分幸福,语气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
“是呀,这些年辛苦淑敏了,有你在夫概我活着才会有意义,吴国也才会让夫概我时刻掂记着。”
假夫概还是说着让女人欲罢不能的话,把淑敏王后说得如此重要。
“公子,此时吴国太子之争,若依吴国规矩,该由你来继承王位,兄传弟一直是吴国传位的传统。
可公子光却罔顾祖先的的传统,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实让人失望。
不过公子莫要悲观,公子光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只要他的儿子死光了,那公子就可能名正言顺的当上吴王,这是妾身一生所愿,也快实现了。”
假淑敏王后十分自得,说着让假夫概十分的话,像一个年轻几十岁的小姑娘一样。
可他却看不到此时假夫概公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
“有劳淑敏,夫概非是贪暮权力之人,只求能与你相守一生。
至于吴国的王位,对于夫概而言,并不在意。
但淑敏为夫概这一生所做,夫概不敢有忘,此生至死都会感谢于你。”
假夫概说完,脸上透着一种释怀。
而吴王躺在椅上,此时竟然也有同样的表情,他一点也不惊异,毕竟此事是他亲手所做,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整个边境都沉寂在这场大戏之中,兵甲们不知为何此时又多了一个夫概。
昨日已有一个夫概被吴王斩杀敌,他们不知真相,都在猜测着,小声的议论着。
“我知道公子一心为了吴国,是怕引起吴国之乱,你放心吧,公子光一生不义,行至暮年,必然会遭报应。
而此次太子之争,就是公子光的报应。
他怕将来其它公子会走他当年之路(刺杀兄长夺位),不惜挑起三个公子之争。
其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而只有剩下的才能成为太子,其心狠毒,实是豺狼难比。
可这也正是公子的机会。”
假淑敏还是把秘密再一次揭露出来,此时吴国兵甲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为何近半年时间,两个公子会相继死去,原来这一切都是吴王自己谋算的。
整个兵甲之中,也是叹息声起,对吴王如此狠心之举,似乎也不敢苟同。
吴王此时反而脸带笑意,似乎人已融进当时的情景,反而不觉得羞愧,反而带着一种快意。
因为很快就会上演他的报复,他的兴奋之处。
“有劳淑敏为我考虑如此周到,夫概我此生定不负淑敏,你现在是王后,等我登上吴国王位,你还是本王的王后。
此时良辰美景,月儿如钩,不若由夫概为淑敏再吹一曲如何?”
假淑敏王后一听,十分鹊跃,十分欣喜。
“当然,能再听公子一曲,实是妾身有幸。”
假淑敏此时已坐在夫概公子腿上,搂着夫概公子的脖颈。
而假夫概则横过金笛,轻轻置于唇上。
气息注入,金笛声响。
一首十分欢快的凤凰欢悦之歌再次在两国边境响起,随着假夫概的笛声,假淑敏王后也沉醉其中。
而假夫概的脸上也洋溢着一种得意之笑,那金笛随着曲音,也在摇摆着。
当假淑敏王后幸福的搂着假夫概,贴近着他的脸庞之时。
笛声嘎然而止。
金笛之中突然射出几根金针,尽数射入假淑敏王后的颈部。
假夫概一下站起身来,把坐在他腿上的淑敏王后摔在地上。
一声狂笑响彻整个边境。
接着假夫概从脸上一抹,只见其取下一块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面容。
大家一看这才发现,此人正是假吴王。
“淑敏,你一生痴人做梦,还以为我那已死的二弟会来找你。
可你不知,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斩杀了他。
现在你也该死了这条心了,大梦也该醒醒了!
既然你如此爱他,那本王就成全于你,你死后你依然是王后之身,这算是本王送你的最后一点夫妻之礼。”
假淑敏王后此时颈上十几根金针刺入喉问,连话都说不出来,脸上变得紫青,瞪着一双眼珠,吃惊的看着假吴王。
这个扮演假淑敏王后的女子,就怕是致死也不知道,这金笛之中还能射出金针。
虽然她也只是越国培养的死士,可如此突然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此时死在临头,脸上的惊恐十分真实。
“你,你你!”
假淑敏脖子里咕噜几声,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已死去。
“来人啦,把王后尸身抬下去,本王要举行国葬,与二位爱子,一位爱女同时下葬。
现在没有人知道本王的过往了,也没有人知道本王无耻的一生了。”
假公子光用尽所有无耻的话,自言自语,讥讽着自己所扮的吴王,可他的脸上还是透着一股得意的情色。
吴王看到这里,冷笑一声。
“勾践小儿,你实在下作无限。
不错,淑敏王后是本王所杀,本王敢作敢当。
在我吴国五万铁甲面前,本王也无需任何自责。
淑敏王后不忠不贞,夫概又不忠不义,本王杀他们,并无不妥,难道勾践小儿可以放任你的老婆如此吗?
本王顾及王后颜面,在她死后还风光大葬,由此可见,本王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本王对他们可谓是宽宏大量,仁致义尽,你的戏演得很好。”
吴王说完竟然带头鼓起掌来了,如此兴致,到让对岸的越王勾践十分意外。
“公子光,你如此厚颜无耻实让人意外,刚才的戏想来两国兵甲都已清楚,就算是今天的一道开味小菜。
不过接下来的大戏,若你公子光依然能安然躺在椅中,本王就十分佩服于你了。”
越王勾践说完,脸上也是透着诡笑。
而吴王则是一惊,他此时恍然大悟,知道越王勾践所说的大戏是什么戏了。
王后已死,那么接下来就是国葬之日。
而范蠡一直不说话,就是怕引起吴王注意,他们要在这一刻上演最后一场大戏。
而这场戏若是让吴国五万铁甲看了,必然会影响士气。
此时吴王已站立起身,看着身后五万铁甲,此时已是无能为力。
因为越国此时军中已奏起了哀乐,许多死士所扮的吴国百姓披麻戴孝已经登场,国葬大戏又将开场。
【作者题外话】:用阵前演戏的方式,让大家回顾一下吴王阖闾的一生,也算是把吴王阖闾这个人物描述得更形像一些,一个将死之人,多点笔墨,也算给小说第一部分有一个最终的定性,风光的人生,悲剧的收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鬼谷神谋更新,第二百九十一章气定神闲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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