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帝国保护之乡民及外藩侨民有纳税的义务。第一次将纳税与民权联系起来。
虽然李丹明白这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权还有十万八千里,但这个法规是开端,未来会评价它为一切民权开启了大门!
根据这两部法规文件,完税的乡民、侨民才可以得到帝国陕西政府的保护,在法律上与其他人有相同的权益。也就是说,你要是不完税,对不起!
官司打不过因为官府不会支持你,买卖没法做因为行会不接纳你;
关口过不去因为县里不会给你开出路引,住店不能留宿因为你在本省滞留一年了却没交税店家不敢留;
甚至爹娘死了都拿不到遗产,因为你还没把以前的税补完。
那么穷苦的人是不是没有出路了?也不是,《规则》宣布你可以申请为官府做义工,按时薪抵偿税务。
比如参加道路、桥梁、建筑工程,把你欠的税金和公家供给的伙食费、住宿费加在一起,计算出应该做多少时辰的义工,然后户房会将你的信息转给工房来安排工作。
当年的时辰数要在当年用完,用完了才能拿到完税证明。当然,中间有钱或实物时补缴也是可以的。
如果当年这个时辰数没能用完就算欠缴,欠税人需要到县兵房报到并服劳役,服满积欠的时辰数为止。劳役是强制拘束形式,可就不比义工还能回家探视那么轻松了。
这两个文件还有个重大变化,原先为了促进纸钞流通,避免用钱。
官府强行要求纳税必须使用本朝发行的纸钞,现在规定则放开,用钞、钱、实物均可。
开始伍宪哲很不理解这个变化,直到李丹耐心、细致地向他做了解释,并给他看辽钞的样品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欣然同意了这条。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逐条讨论,直到每条都搞得通透,伍宪哲才兴冲冲地带着文本回到西安,连家门都未进便赶去蒋存理府上。
蒋存理细细看过文件震骇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和盛兄可都看过了?”
“不仅看过,而且是与李右参一起商议起草的。你看,这是下官的亲笔誊写呵!”
“嘶!”蒋存理深深皱眉。
“一得兄可是觉得太吃惊?”伍宪哲微笑问。
“岂止吃惊,简直震惊!”蒋存理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他又不好说这钦差是不是要疯了,想想抬头问:“左参大人怎么看这两个法规呢?”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伍宪哲晃着脑袋说:“这个以完税做引子的主意简直绝妙,看上去和钞币之事毫不搭界,却暗里处处为推行新钞做着准备。”
说着他给蒋存理做了番详细讲解,然后说:“接下来李右参的意思是做一套与辽宁相仿的法规,如《银行法》、《银钞准备金制度》、《银钞发行与管理条例》等。
李右参的原话是:新政推动法律先行,如商鞅变法于前,才有秦地变貌于后。有法可依方能取信于民!”
他见蒋存理默默点头,便再推一把:
“一得兄,你是秦地长官,下官与右参只是辅佐,拟出这两个文案来兄取之则请共同签署,然后呈报内阁与皇上批准。如觉得于三秦不利,咱们可以满满商榷不着急。”
这个也是临行李丹给他定的调子。根据林语堂的报告,这个蒋存理是个忠诚的老官员,不过位置高了之后便有些犹犹豫豫,做事不像过去那样放得开手脚了。
李丹从多方面判断,蒋存理本质不坏,但是封疆大吏这位置对他来讲略显吃力。所以他能不能在文件后面会签上自己的名字,李丹觉得难说,所以告诫伍宪哲不要太过于逼迫。
果然蒋存理面对这样从未见过的做法再次犹豫起来,他脑子里产生了激烈的斗争。
“要说呢李右参提的这法子的确巧妙,表面上看是为朝廷征税想辙,也为士民完税提供了新的路数,但实际却是一箭三雕。”m.bïmïġë.nët
“怎么是三雕?”伍宪哲不解。
“税是一,钞是二,瓦解黄道教是三!”蒋存理拈着胡须说:“他可不傻,一直没忘记黄道教。之所以邪教猖獗,不就是因为钞币、逃税这些事么?
陕西因为与厄古人的战事,负担着固原、榆林两边的军输。
自乌拉部内附改郡县制以来,边疆已经安定许多,皇上特准免去本省粮赋两年,但民间负担犹重,减去三成后仍比河南、淮泗人均高出不少,这是造成流民的根本原因。
如果给大家一个可以抵税的路数,倒可缓解民间压力,另一面也解决了官府役力不足,百姓拒绝应差的麻烦。”他说完端起茶碗喝茶。
“一得兄这样讲,那么李右参的主张你是同意的了?”
“且慢。”蒋存理摇手。放下盖碗:“办法是好,可有两宗:
一是没解决根本问题只是纾解,二是这《完税证明》实在是惊人之举,且若实行不仅要请内阁协调户部,而且还关系工部、兵部、刑部……。
看到后朝廷会是什么反响?很难说呵!”
伍宪哲心想还真让李右参说着了,便低声道:“其实一得兄不必太过伤脑筋。”
“哦?怎么讲?”
“我一到渭南原上李右参就拉着下官探讨税制,慢慢地把话头往这《完税证明》上引,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蒋存理很聪明的,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可能在离京之前就和皇上商量过此事?”
“甚至有可能已经得了陛下的首肯!”伍宪哲压低声音:“他对我等籍贯、家世都了如指掌,说起陕西山川形胜比下官还清楚,你觉得这说明什么?人家早就有备而来呀!”
“嘶!”蒋存理再次倒吸口冷气:“今上真英主也!”
“是呵,什么叫决胜千里、庙算于内?且又能驱使李右参这样的青年才俊,当今的中兴雄心显露无遗啊!我等生逢英主,正该辅佐今上完成大业,你说是不是?”
“嗯,言之有理!”蒋存理顿开茅塞:“即便内阁有不同意见,那也是他们和皇上之间的事,我等为何要做那挡车的螳螂呢?”
他说完,主意已定。便走到书案后面提起笔来:
“此案若能采纳,陕西则为天下先河,从此税制、法制、役制都将为之一变!老夫不求青史留名,但求对得起三秦大地,即可矣!”说完,在文书的最后画押、用印。
得知蒋存理已经签押,李丹松口气,看来这老先生还算明白,不是那等食古不化者,既如此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李丹给皇帝发出了密折,同时附上两份文件的副本。
“按大人指示,各军都已开始调动。”沈柚坐在李丹的行辕(伍宪哲走后李丹便名正言顺打出了旗号)里,对面是陪同来访的陆城远。
“但延安方面相距最远,能够多久收到消息,又多久可以到达洛川就位,卑职实在心里没有把握啊。”
他这也是实话,陕北那种沟谷地形,要通信、联络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确实有难度,何况中间还隔着敌占区?
李丹思考片刻,问:“沈大人可知鸽子可以通信么?”
两位将领眼前一亮:“诶,这个倒是听说过,好像甘肃镇就用这种办法。”
“那好!”李丹当机立断:“我立即去信甘肃镇,调若干信鸽调教的好手带着鸽子过来。这事重要,等不得!”停停他又说:
“这样吧,我找几家商社搞个信鸽比赛,看看能不能从民间发现些好手和优良品种的信鸽。
沈大人回去以后做个准备,在禁军各军及下属各千总、把总、寨、关口、渡口、要隘,各卫、所、站、烽堡,各县、乡团练大队、中队都设专职的通信兵,包括现有传令和鸽信。
你先休息下,然后咱们今晚就商量个章程出来,编制、人数、管理办法、奖励机制等等。三个月之内把摊子全部搭起来!”
接下来李丹问了训练、装备情况,许诺三个月内向陕军交付一万套步军均质半身甲,三千枝火铳和一百五十门两寸炮,战马一千匹,挽马七百匹。
“先装备两个整编团,一个放在铜川,一个放在韩城。”李丹说。沈柚和陆城远互相看了眼,都知道这是什么目的。
周正带着卫雄、窦炯赶到了,见到老熟人李丹非常高兴。给周正行辕参军、职方司都事的职务,卫雄由沈柚安排挂了陕西都巡检司经历。
窦炯则做了职方司检点接手对黄道教和各帮派在陕甘宁边情况的侦察、摸底。
李丹给他的助手就是当初余亮侦察班的副班长齐大庄,现在他因功已积累到上士军衔,并加入了李丹的亲卫队。
蟹王五带着人跟踪那俩僧人,结果才跟了八十多里地就跟丢了,这让李丹意识到依靠本地人的重要性。“外地的和尚不一定就比本地和尚会念经呵!”
他笑着对一脸羞愧的蟹王五说:“这个怪不得你,这地方山沟多得很,让你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爬上爬下确实难为。
这样吧,你去贴个告示,就说咱们标营有缺额要募兵,然后你照着咱们在辽宁招募侦察兵的样子去挑两百人,然后选出最有本事、最机灵的四十个人组个侦缉队。”
“这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咱们军情科的翻版。”李丹说:“你来做军情参谋和这个侦缉队的队长,原则上归审大侠负责,直接向我或我指定的代理汇报。”
“是!”
但是等蟹王五来请李丹去视察自己新组建的军情侦缉队时,李丹眉头皱成一团,越看越生气。他将蟹王五叫到没人处生气地质问:
“贵庭我怎么吩咐你的?你怎么给我找那么多臭鱼烂虾?这算什么侦察兵?”
“大人你听我解释。”蟹王五满脸委屈连忙说:“完全按你说的像挑侦察兵那样挑人是不合适的。”他见李丹瞪起眼来,急忙摇手:
“我不是说您错了,是说在辽宁咱们是和克尔各人打仗,但是在陕西对付黄道教不能这么干!”
“嗯?”李丹再次看看他。可不是,黄道教叛乱的人只是小部分,大部都散在隐蔽处,而这些人可还是老百姓身份呢。
要是把个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的汉子丢到他们中间去,扎眼不说,一般人见到都躲着走,那还怎么侦察?
想到这里李丹明白了他的用意,蟹王五不傻,他找来些三教九流的歪瓜裂枣其实更容易取信于敌,更方便隐蔽自己的身份。
“明白了,看来我错怪你啦!”李丹说完拍拍他后背,蟹王五见他转过弯来咧嘴一乐,悄悄出口大气。大人就是这点好,绝不隐晦自己的失误,而且愿意听人劝。
他给这些人上课,教他们如何使用匕首、连弩,如何画图绘制地形,还有速记、手势、暗记和阿拉伯数字的密码。
这些人专门找了个山沟沟里的废弃村庄,每天在里面跑步、上课、演习、实践等等,没想到这里后来就成了专门的军情学校。
绿旗快传送来消息,标营已经自武关道入汉中,现在快到商洛。李丹笑着告诉阿英:“看来咱们在这里待不了太久,很快就要进入长安喽!”
行辕收拾起来动身,不过暂时没去西安府,而是先到临潼。
在这里李丹参加了一个布政使司为商人们组织的“招商大会”,先前筹划的拍卖和承包都在这个会上进行,结果共收获了一百四十一万两,李丹的底气这下更足了!
有钱好办事,他马上抛出了《陕西境内银行设立与运营规则》(就是伍宪哲先前说的《银行法》)等数个文件,布政使大人逐一签押后呈报内阁请求批准,李丹则写成密折递送给皇帝预览。
可巧这个时候传来喜讯,前边两个税务相关的文件得到了皇帝的批准,在陛下强力推动下内阁最后也不得不同意一试。
但李丹获得的消息似乎为此皇帝和内阁之间爆发了冲突,最后陛下以他们态度前后不一致缺乏信用为名,威胁解散内阁,这才迫使对方画押用印。
另一个让李丹讶异的是这次来给他传旨的不是熟悉的刘喜,而是位生面孔姓邓的内宦。
从他那里李丹才得知,原来刘喜在刘堪被贬后就给打发去管园子里的水系,结果在上次的鱼脍事件中受了牵连,被打二十板子罚到煤库当差去了。
“唉呀!”李丹跌脚,早知道说话就小心些,这下子估计把刘喜得罪狠了。李丹为此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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