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怎么画出那个故事呢。
并不是故事的悬疑度亦或是真实性的问题,而是如何在漫画中更有效力表现出独特的画面、有效的分镜,与现实相悖却依旧顺理成章的剧情,让读者为之震撼的天赋。
想看。
在编辑部向新人漫画家搭话也有够麻烦的,说不定还要被责编大惊小怪的调侃一番。再说,自己的漫画才是最好的,那种浪费时间在虚伪的寒暄交际上的举动,和对别人的漫画低头认输有什么区别。www.bïmïġë.nët
——想看。
对了,就看看她的经历吧。
过去带来的感触、现在体会到的经验、乃至之后想好的剧情。
自己有事无巨细将其一览无余的方法,不用才是暴殄天物。
——想看!
……
看完一个人的过去,就能经由他的大致习惯去分析思路。
广濑康一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圆满完美的家庭里,良好的教育让他的性格变得质朴而又坚实,姐姐的存在又让他并不会被娇惯的太过偏离正道,从小到大的经历将那个少年的观念塑造成能理解他人想法又能分辨正误的模样——猜测他的想法,只需套用老好人的模板就行。
东方仗助是单亲家庭,又是家中独子,虽然从小缺少父爱,但亲切又擅长交流的外公适当的填补了一些空缺,在他独立而又个性的人生里增添了正义而又温柔的一笔,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的确可以化用一个醒目的主角形象来思考。
……可是藤森椿。
女人的过去确确实实的影响了她的成长,让她说话的时候能更具有些足以说服他人的人情味,使她杀人的时候凭空多了些细致的斟酌和条件——最多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她的思考由来于毫无根据却导向终点的灵感,她的内核在于自己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异常。只要这方面不根除,那她的性格就永远得不到归正。
一切发展都附带结局、一切问题都自带解答——
那并不是“在其他同学摊开考卷思索答案的时候,已经通过答案和出题人的思路去抉择应用公式的作弊家伙”的范畴。
——而是“能看到紫外线的蝴蝶”或者“能看到红外线的蛇”的范畴。
就算知道了蛇的过往和思维方式,人怎么可能百分之百模拟出它的思路。
所以,面前的女人到底在想着什么,对于岸边露伴而言依旧是个谜。
现在是,未来也是。
“——露伴老师,你依旧会好奇未知……是吧?”
那当然。
男人在心里如此确信。
未知带来素材,素材激发灵感,灵感维系创意,而创意会使自己的创作更上一层楼。
岸边露伴所追求的东西,只有也只会有对自己漫画的持续挑战和超越。
而藤森椿这个怪异给他带来的未知,却净是些更根源的东西。
试探生命、试探底线、试探他自身的意志。
现在想起来,即使是看到她的记忆的时候,他也并没有什么讨厌的感觉。
让他真真正正开始觉得“厌恶”和“绝不能输”,是在对方表现了那种甚至比自己还要居高临下的傲慢和试探之后了。
……原来如此。
“生死先不论。看了就会被你讨厌吧。”
藤森椿松开了发梢末端。
黑色的发丝轻飘飘的落下,随着女人的叹息,在空气中略微摇摆出一段弧线。
“你终于承认我很喜欢你这一前提了。”
“那还很难说。”
岸边露伴冷静的摇了摇头。
面前的女性,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有将伤悲的经历和体验的知识分割开来对待的经验了。
说不定,现在连情绪……都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喜欢和憎恶能同时存在吗?
对于这位连谜面和谜底都能一起阅览的怪物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比承认内心杀意更难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说出来的话会输吗。
一向好胜的漫画家在此时并没有想到这件事。
他只是莫名的带着点报复的快感和失落的空虚。就如同越是了解一个人,那个人的不恰当行为越是能对非常了解他的人造成更深层次的伤害那样——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同为创作者,本来我是蛮喜欢你和你的漫画的。”
“呀。”
还披着桌布的女人愣了一愣,突然笑了。
“恭喜。”
“——你总算也踏入我这边了。”
笑容里略带了点能被他人看破的悲伤。
这句话是否也是她擅长的谎言呢。
这对岸边露伴依旧还是个迷。
22.2
莲见琢马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双手的手指被头发缠住,怎么也解不开。
他已经做过好几次那个梦了。
这次也是和前几次一样,他从梦中挣扎着惊醒。在昏沉的黑夜中坐直身体,莲见琢马看着自己手指模糊的轮廓,梦中头发缠绕住自己双手的感触依旧挥之不去。
为了转移这深刻的记忆,他努力的将置身幻境中的迷蒙切换为理性,现实的去想自己现在嗓子里余留的痛感是不是因为在睡梦中叫出声来的原因——每年他都会有好几次做噩梦时叫出声的经历。这也是他决定独居的原因之一。
“叫的有真够难听的。”
藤森椿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不轻不重的响起,让本来就沉浸在个人世界里的他整个人带着被子瑟缩的卷了起来,差一点又呐喊出声。心脏因为刺激而疯狂的跳动出比噩梦时候更匆忙的频率,他努力克制这股慌乱去寻找女性声音的踪迹,总算在书桌旁找到了她。
不请自来的女性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头也不回的看着窗外黑黢黢的田地风景。
他本来想大声咒骂上一两句,但一眼看到她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没办法把指责的话说出口了。
一向总是会兴趣盎然的先开头、说上一些毫无重量的话语的女性,此刻却异常的陷入了沉默。
她只是坐在那里,把整个空间都当做自己地盘一样,毫无理由的陷入了个人的世界。
气氛僵持了有相当一会儿。
直到窗外离枝的猫头鹰发出一声怪异的啼鸣,等到莲见琢马甚至能辨认出女性身上还裹着一层装饰图案的桌布的时候,藤森椿才出乎意料的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听到女性沉郁的叹息,莲见琢马心中最后一点愤怒也消失不见了。他有些悲哀的听着自己发出提问,而声音里竟然还迫切的传达出些关心和在意。
“我想走点弯路。”
这是一句富有重量、既简单又明确的话语。
——也就是说,这是平常的女性绝对不会说出的台词。
所以莲见琢马径直从床上站起,也不管自己的衣着如何,满怀着忧虑和诧异的走向书桌,打量藤森椿的状态。
女性依旧没有回头。
像无机物的红色眼睛正紧盯着遥远小道上供电不足的昏暗街灯。
她眼里的微薄光芒随着街灯而明灭。
注视着远方的黑发女性突兀的冒出一句像是梦呓一般的语句。
“我会给你工资的。”
“……刚刚的话题明明是‘你要去走弯路’吧。”
听到少年的回应,藤森椿兴趣缺缺的移过视线,撇着嘴沉默了一会,才缓慢的说道:“所以你就自由发挥吧,要选择趁机达成目标还是为此奔波都随便你。如果教导者已经用心传达,哪怕是再愚笨的学生也能稍微获得一点启示,更何况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连我和编辑的磨合期都没有超过一个星期哦?”
……她的意思是……她终于不强加阻碍自己的行动了吗?
莲见琢马有些茫然。
在明白自己重获自由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如释重负,反而在脑海中接连闪过仇恨与快乐的回忆。
诞生时的苦痛和交到朋友的开心都是同样的新鲜,一切对他来说好似同时发生在昨日。
但绝望总是会比希望更加沉重一些。
在想起那条夹缝的时候,仿佛受诅咒一般,他重新回忆起双手被头发缠绕的触觉。
他察觉自己将永远不会摆脱那种触觉。
他下意识的抓住自己的手臂。
在他的替身里的相关文字会重复写上曾经经历过的词汇吧。
【咔、咔、咔……我的头仿佛要裂开了。】
【必须用指甲在手臂上抓挠,咔、咔、咔……否则脑袋就保不住了。】
但在他再次给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添加伤口之前,他的脑袋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他人的触感。
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女性正在揉着他的头发。
而莲见琢马觉得眼眶有些泛上热气。
“……为什么……不管我了?”
少年从紧闭的嘴唇里挤出有些变形的音节。
“我又没有这么说。等自由发挥结束之后,教导者自然会给出评分——你还没有填过毕业志愿吧?我正缺助手呢。”女性的声音总算又回到了飘忽不定的状态。
“……当然,我会给你工资的。”
“骗人。”莲见琢马不快的说道。
他想起拽着大人衣角的幼稚园孩童。
——真不想承认。
“如果早就有打算,又为什么要突然选择去走弯路?”
女性并没有很迅速的做出回应。
等到他惴惴不安的抬起头,从黑暗中打量对方的状态的时候,才看见藤森椿正慢慢的弯起嘴角,样子温柔又和蔼。
“因为我在生气。”
她笑眯眯的说道:
“——而我一生气,就想让全部人都不好过。”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JOJO]门之钥更新,第 23 章 22、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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