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适宜干些见不得人的大事。
如此‘良辰美景’果真没被辜负,一阵树影摇晃,枝叶窸窣,伴随着几声夜莺啾鸣,树木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冒出两个蒙面的人来,相互对视了一眼。
一阵沉默,其中一人率先开口:“狂风乍起。”
另一人答:“黄沙漫天。”
“百兽退却。”
“猛虎归山。”
暗号一一准确对上,气氛顿时缓和不少。最早说话的人清了清嗓子,再出声时,已换回了寻常中年男人的声音:“寅,好久不见。”
另一人更直接,抬手就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应声道:“队长。”
‘生肖’的队长上下打量许久未见的手下,试探着说:“十多年了啊,送你来木叶的时候,你的个头还不到我的腰,如今都快比我高了。”
哈利无心客套,张嘴便问:“我母亲近来如何?”
队长一点都不意外他的特别关心是这个,很快答:“她去年年底正式从医院退休了,因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隔三差五会生些小病,但精神头勉强还行,性命无虞。”
哈利仔细听完,又问了几个细节,旁敲侧击,确认队长不是随口胡诌诓他,才点头应下。
他把说翻脸就翻脸的渣男作风贯彻得十分到位,解决完自己的需求,马上就皱起眉,语气显出几分不耐:“究竟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非要当面说?现在局势紧张,木叶正风声鹤唳,三代火影又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村子却还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是担心我暴露得不够快?”
这波甩锅干脆利落,先发制人,饶是久经沙场的队长都被堵得噎了一下,提前准备好的质问忘了大半。
他思考了一小会,决定从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入手:“三代火影对你起了疑心?怎么回事?”
“应当说,那老狐狸就从来没相信过我。他始终觉得我来历不明,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极可能包藏祸心。招揽我让我加入木叶暗部,是为了更方便控制监视我。”哈利厌恶地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面具,像是能通过面具看到某个人。
日斩当然不是他话里描述的那种人,为了让嫌弃表现得更真实一点,他脑子里面想的是团藏——嗯,这下子反感都不需要刻意去装了呢。
他做戏做得很到位,可惜,队长没能上当。
男人冷眼看着他:“哦?我怎么听说,你这几个月来跟木叶高层来往密切,高层还专门为了你,数次屏退暗部与你开密会?”
哈利一惊,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木叶抓获的几名砂隐间谍嘴很严实,直到最近这两天也没吐出多少有用的口供,因此他并不知道他们向砂隐传回了多少有关他的情报。
现在看来,砂隐对他近况的了解比他预料得多,原本装傻充愣的方案行不通,他必须换用更加剑走偏锋的方法。
哈利面上装得有点紧张,但不慌乱,就好像只是担心因此名誉和声望受损,而非忠诚遭疑:“是之前其他部门安插到木叶来的人手说的?那些个家伙还编排过我什么?我猜猜,除了我与木叶高层交好之外,他们是不是还说,我每天不务正业,时常玩忽职守,罔顾村子来信?”
看队长的眼神,他猜得没错。
他顿了顿,又说:“我再猜猜,他们应该还说了,我在木叶广交朋友,收了弟子,还找了个相好,大有在木叶一直长住下去的势头?”
队长眯起眼睛:“看来你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的气势依然凌厉,但态度明显稍有缓和,想必是哈利的一番‘识相’认错,让他觉得这个手下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我知道村子在怀疑什么,我也知道,即使我解释的理由再充分,村子也不会再放心用我。”哈利说,“那我也就直说了吧,木叶已经得知了我的身份。”
即使队长还蒙着面,也能看出大惊失色来。
他本能地想出手发难,刀拔到一半,见另一人还直直站在原地,一副处变不惊的大无畏模样,又有些迟疑。
他想了想,把武器收了回去,戒备地抱起手臂,等手下主动解释。
后者也很识趣,很快便说:“我也说了,三代火影在怀疑我,总找我试探、套话。他着实难缠,各种空穴来风的事都能往我头上安,我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想了个计策,告诉他,我是砂隐的间谍。”
“我跟他说,我愿意投靠木叶,为木叶提供砂隐的情报。他答应了,我也因此得以留下一命。但他疑心甚重,我不先表达出一定的诚意,恐怕不能取信于他,村子安插入木叶的其他人手,就是我送他的‘投诚礼’。”
哈利一边临场发挥,一边迅速为今后的路做好了打算:砂隐并不像木叶这么傻白甜,独自领导着‘生肖’的队长更是在谍报这一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个中好手,见过无数虚与委蛇;单靠说假话很难蒙混过关,而且只要一步出错,便无法再翻身。
所以,他决定干脆说真话,将一切和盘托出。
就像木叶会想要他回到砂隐当双面间谍一样,砂隐也不可能放过这种双重身份可能带来的战略价值。显而易见,砂隐会警惕、会提防、会与他划清界限、会担心他什么时候突然临阵倒戈,但是,他们不会轻易迫害他的性命,也不会动辄便与他翻脸。
这是一条最为艰辛也最为冒险的路径,两头吃力,两头不讨好,但他终将在真假中周旋,于绝境处逢生。
事实证明,哈利赌对了。
队长冷漠地盯着他看了两三分钟,忽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既像嘲讽又像欣慰:“不错,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小子。”
队长又问了几个问题,哈利都快速答了,两个人看似轻松,实则紧锣密鼓地交锋着。bïmïġë.nët
一大朵乌云飘来,短暂地遮住了月光,周围变得昏暗下去。在短暂的黑暗中,哈利突然抽出了短刀。
“锵”的一声,铁器碰撞出火花,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乌云飘开,月亮再度撒下银辉,照亮哈利刚才挡下的暗器——是一根淬了毒的千本。
“暗部来了。”哈利连面具都顾不上戴,紧赶几步护到队长身前,“当心!”
他右手拿着刀,左手一抖,魔杖从袖中滑出,落入他手心:“盔甲护身!”
一堵无形的屏障在空气中展开来,将几枚手里剑悉数挡下,队长看了他一眼,明显是为这种前所未见的防御方式感到好奇,但没空多问,也拔出袖剑,扬手斩落从另一些角度飞来的苦无。
一道披着米白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他们俩跟前的树枝上,面具下的声音低沉肃杀:“狮鹫,你私通外敌,证据确凿,按规定已被从暗部除名。我以暗杀三队队长的名义,对你发起剿杀令。”
哈利抬头,勾着嘴角痞气地笑:“好歹共事一场,这么无情?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吗?”
对方居高临下地睥着他,做了个手势,是‘进攻’的指令。
有更多的暗器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哈利一边示意队长快走,一边用盔甲咒抵挡、伺机反击。
照理说,谍报人员都没什么正面的战斗力,在十几名暗部的围剿之下,很快就会不敌。但哈利所用的‘秘术’,因攻击轨迹显眼,用于进攻破绽极大,效果不好,防守却是密不透风,两个人相互掩护着,一路且战且退,愣是一点伤都没受。
相比之下,本应占上风的进攻方就显得相当被动了。
陆续有暗部在躲避队长丢出的手里剑的途中被缴械咒或者昏迷咒击中,从树上跌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哈利早先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包括这个接头时被木叶暗部当场抓包的计划,队长是知道木叶打算用计迫使哈利随他离开、返回砂隐的,也默认同意了——毕竟回到砂隐后,双面间谍还能通过传递假情报之类的途径,发挥应有的战略作用。
但他注意到被魔法击中的木叶暗部都仅是失去战斗力,无一人毙命,于是留了个心眼,半真半假地哂笑:“没看出来,你放水还挺有一手的嘛?”
哈利抽空往回瞥了一眼,眼神明摆着是在说:你明明都知道我是在做戏,还刻意酸我?
队长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猛地一甩手,一枚手里剑直扎进刚被放倒的一名木叶暗部的喉咙里,暗部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在昏迷中当场毙命。
哈利的表情毫无波动,还有空掀掀眼皮,给队长一个‘你无聊不无聊?’的眼神。
“别想太多了,队长,我不杀他们,是懒得动手,免得节外生枝。”他的语气也很平静,平淡得堪称漠然,“你真觉得我在木叶生活了十几年,就会天真地把敌人都当成朋友了?”
队长还没答话,追兵们的方向先有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树木的阴影中有暗部现身,米白的斗篷说明了他小队长的身份,他站在树下,并不发起攻击,只是抬着头,一双浅色的眼瞳透过面具,直直地望过来。
哈利强装的镇定终于没能绷住,脸上出现了惊诧的裂纹。
——一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震撼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哈利就迅速想明白了。
他跟高层商议的计划里,抓包的暗部都派自暗杀大队,无论如何也跟一贺扯不上关系,但有人临时动了手脚,让一贺也进来掺了一脚。这是示威,也是变相的胁迫,即便他想反悔,也不得不走。
好啊,好样的,挑这种时候将他一军,就欺负他没法杀回去算账是不是?!
队长立刻从手下的神态变化中看出了端倪,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睛,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往复数趟:“怎么?老相识?”
“在木叶交的‘朋友’之一。”哈利刻意咬重‘朋友’一词,推着队长,催促他继续撤离,“别管,走!”
队长可不吃这一套,站在原地没动,说:“我听说了,你的相好是一名日向族人——他也是日向,这么巧?”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圆,哈利收紧手指,磨着牙说出了违心的话:“没错,是他。所谓恋爱么,不过是为了让三代火影有个要挟我的把柄,逢场作戏罢了。”
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一贺抬起手,隔着斗篷和软铠,按住了胸口——那下面卧着他几个小时之前,刚刚送出去的礼物和祝福。
“逢场……作戏?原来……是这样么?”询问的声音很轻,带着脆弱易碎的卑微,仿佛担心惊扰了谁。
哈利几番眼神暗示无果,无奈得只想叹气,偏偏这时队长还在一旁拱火:“他在问你话,怎么不答?”
往前是万丈深渊,往后是功亏一篑,哈利在这一刻,无比深刻地读懂了邓布利多教授常说的那句“更伟大的利益”的含义。
他必须、也不得不朝着悬崖迈步,亲手将这段短暂的关系推入地狱:“如你所见,我是砂隐的间谍,六岁进入木叶,潜伏至今。我所做的一切,友情、亲情、爱情,都是为了经营身份的假意逢迎。——你也是其中一环。”
一贺一直笔挺的脊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这名日向,绝食断水一天两夜仍刚毅不屈,当着全族的面受到质问仍坚定不移。曾经,手臂粗细的木棍也没能让他屈服,而当下,恋人的一句恶语就能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怎么有人这么傻?这么明显的谎言都听不出弦外之音?哈利想。
可他也心知肚明:一贺怎么可能不信呢?因为是他亲口说的话啊。
哈利冒出股火气,不可抑制地暴躁起来,扭头冲队长吼:“你究竟走还是不走?这还在被一票人追杀呢!”
正巧这时,树林里窸窣一阵响,快速朝他们的位置逼近,想必是木叶暗部的增援。
队长试探归试探,总不可能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看看自己的手下,飞快朝反方向离开了。
被留下垫后的哈利小松了口气,正要转身跟上,就见一贺毫无征兆地一个箭步直冲上来。
哈利以为他是一时想不开,想要同归于尽了,条件反射性地横过短刀去挡。
哪料到一贺不躲也不闪,直接伸出左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不是什么空手接白刃的戏码,他仅是牢牢握着刀身,不让哈利抽身便跑,然后倾身靠向后者,迫切地逼问着:“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假话吧?”
哈利眼见着刀刃深深嵌入那只手的手心,有血流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刀身。
日向一族的一切体术都以拳和掌为基础,这也注定了,日向们比谁都爱护自己的一双手。一贺是个左撇子,基本从不用右手,一只左手单独承包了几乎所有的战斗,如果左手不慎受伤,实力必然大减,说不定连平时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看着一贺作践自己宝贵的手,哈利又气又急,完全没听一贺在说什么,压低嗓子喊:“快松手!你疯啦?!”
一贺仍望着他,眼里逐渐漫出悲怆和凄凉,坚持问着:“都是假话吧?”
“力劲松懈!”哈利一道魔咒顺着刀刃击出,生怕效果不够,一贺又扑上来用右手自残,又反手用魔杖补了一个强效的昏昏倒地。
在魔法的强制作用下,那具身躯终于颓然软倒,只是眼皮还努力撑着,眸子深处依然闪烁着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
哈利咬了咬牙,抬起魔杖,念出了许久都没念过的咒语:“一忘皆空。”
他最后一丝心软、最后一分彷徨,随着那双眼里黯淡下去的光芒一起,湮灭无遗。
他拉紧斗篷,在赶到的援军跟前幻影移形了。
哈利跟着队长,一路疾行,花了近两天的时间赶到了风之国的边境线上。绵延不绝的森林被远远抛在身后,有风扑面而来,干燥而炙热。
空中响起一声长啸,一只巨大的黑鸟俯冲直下,翅膀掀起一阵风,最终霸道地落在了哈利的脑袋上。
哈利用手臂把头顶上沉甸甸的重物接下来,诧异道:“艾琳小姐,你怎么又飞回来了?”
艾琳蹲在他的胳膊上,昂首睥视着他,矜持骄傲得像个小公主。
“好,我懂啦。”哈利自问自答,替自己变出个厚皮制成的护臂,摸了摸那身漆黑的羽毛,有些怅然,“那你就跟我走吧,我接着伺候你。”
两人一鸟又走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黎明时,沙漠中影影绰绰地现出了一座碉堡的轮廓。
建在戈壁滩上的砂隐村十年如一日地矗立着,迎回了当年送走的子民。
哈利抬起头,一步步靠近这熟悉又陌生的村庄。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火影/HP]当忍者的魔法师狗尾巴葱更新,第 58 章 Chapter.058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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