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一道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藏身在茂密的柳丝之下。
红墙绿瓦,屋舍连片,一道小门在垂柳不远处关闭着。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队穿着灰色劲袍的家族护卫从远处巡逻而至。
来到垂柳之下,火光在霎那间就照到了垂柳之上的人影.
几乎在一刹那间,垂柳之上隐藏的人影已经发出了一阵“布谷布谷”的声响。
闪电间,火光落下,垂柳再度陷入黑暗。
下面的巡逻护卫,继续巡逻着朝远处走去。
垂柳之上的暗哨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风突然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冷不丁的,暗哨猛的打了个寒颤,眼睛迷迷糊糊的闭了起来。
这個时候,冷风已经落在了垂柳对面的低矮房顶上下,脚尖在房顶一点,人已经落入到了下面的院落中。
穿着黑色齐胸襦裙,面色微冷的章婉玉,出现在了院落之中。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少主,情况如何了?”
章婉玉回头,黑暗的屋檐下,穿一身墨黑色直领襦裙的鹤老,手里拄着鹤首拐杖,健步走了出去。
“毒药已经给了钱七,剩下的能不能成事,就看他自己的了。”说到这里,院中的章婉玉忍不住的冷笑一声:“他竟然还要求我教在南昌王死后,必须血洗金华县,想得美。”
“他真的这么说吗,他疯了吧?”鹤老也有些觉得难以置信的好笑,最后摇摇头,怜悯的说道:“他难道不知道我教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将整个钱家彻底的拉下水吗?”
“侥幸之心罢了!”章婉玉一句话,说透了钱七郎的本质。
都已经这样了,钱家还想要维持所谓的世家大族的地位,想什么呢。
天阴教这一次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彻底的毁了钱家,然后将钱家的一切,全部吞到天阴教的肚子里。
“不过,如果万一南昌王真的被毒死了呢?”鹤老谨慎的看着章婉玉,轻声说道:“那瓶毒药无色无味,一旦饮下,前半夜还什么都看不出,但到了后半夜,必然会肠断肚裂而亡,南昌王一死,钱家可腾挪的余地就大了。”
“南昌王死了最好。”章婉玉一脸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这一次若能彻底毒死他最好,这样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轻松很多。”
稍微停顿,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月,章婉玉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惜,那家伙太谨慎了,没那么容易中招,他比狐狸都还要更狡猾,想给他下毒成功,必须长时间跟在他身边,取得他足够的信任,才能找准机会,一举功成。
鹤老,我们得准备在他身边布子了。”
“喏!”鹤老微微拱手,应了下来,随后她开口说道:“少主,以后是以后,现在还是要尽量试一下。”
“鹤老安排吧,不过助力可以,我们的人手绝对不能暴露,那是这次起事的关键。”章婉玉转身看向金华县的方向,异常冷静的说道:“至于南昌王,这一次即便是毒不死他,也要让他和钱家彻底翻脸。只有如此,钱家所拥有的势力才能为我所用,只有如此,整个婺州的格局才会彻底翻转。”
天阴教在李绚的三番两次重创之下,所能动用的人手,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局限。
即便是章婉玉这一次从杭州赶来,带了一些人手,但也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每夜宵禁提前,时间缩短,这种情况下,天阴教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困难重重。
很多事情,不得不由章婉玉和鹤老亲自出面筹划。
若是能够将一直冷眼旁观的钱家拉进来,那么天阴教的不利局面立刻就会翻转。
钱家不仅拥有整个婺州最多的财富,同时还拥有整个婺州最多的家族护卫,而且分布在州城各个地方。
他们一旦和朝廷翻天,天阴教立刻就能得到喘息之机。
最关键的是,一旦如此,钱家除了投靠天阴教以外,便再无其他道路可走。
“对了,根据钱氏消息,燕涛和南昌王暗藏的那部分人都已经去了兰溪,去了梅岭关,必须要通知圣女,一定要稳住梅岭关。”章婉玉转向看向西北方向,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
对于天阴教而言,如今最关键的,除了州城的谋划以外,就是梅岭关了。
不过在此之前,梅岭关的一切早已落入到了天阴教的手里,可如果梅岭关被朝廷重新夺回去,那在这盘棋局上,天阴教所有力量将会被全部围死。
“消息,可靠吗?”鹤老人老成精,上前一步,警觉的说道:“少主,我们在前来州城之前,已经在兰溪做下了周密的部署,若是南昌王的人真的出现在了兰溪,我们没道理不知道的。”
“小心为好。”章婉玉微微摇头,谨慎的说道:“州城距离兰溪太近,乘船顺流而下不过半日时间,他们现在未必已经在兰溪,主力或许潜藏在某座大山里,但绝对已经有探子进入兰溪探查情况,一旦被他们锁住漏洞所在,那么接下来就是雷霆一击了。”www.bïmïġë.nët
“老身明白,老身立刻就传信,通报圣女一切小心。”鹤老认真的点点头。
“走吧,我们现在该找其他的一些老朋友聊一聊了,这一次,我们要的可不能仅仅只有钱家。”章婉玉冷笑一声。
下一刻,身形一摆,章婉玉已经出现在了院落门前。
身姿摇曳,如同轻风。
鹤老则是无声无息的跟在章婉玉的身后如同鬼魅一样。
转眼,整个小院已经是空无一人,只余风声。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道身影再度出现在院落中,四处警惕的环顾。
这个人,赫然正是鹤老。
整个人贴着墙边溜了一圈,甚至不时的轻轻拍掌……
不多时,鹤老已经重新出现在院门处。
下一刻,无声无息之中,鹤老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夜色深沉,露水湿重。
寅时三刻,夜色最是深沉。
就在此时,小院的屋顶之上,一连片的“瓦片”突然被掀了起来,然而一切却是寂静无声。
“瓦片”重新被放好,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的从房顶直接滑落了下来。
转眼间,人影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院。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狭窄的祀房内,钱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拢掐子午诀,面色悲戚,嘴里念念有词的看着面前的先祖画像。
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念些什么。
自家门外的明争暗斗,钱喆是半点不知,他、也不关心。
突然,后面的房门突然打开,管家出现了在门口。
钱喆头也不回,直接开口,问道:“金华情况如何?”
“徐阁被押入了县狱,不容许任何人探望,吃食都要经过数道检查,宁县令下过严令,如果徐阁死了,县狱中的所有人都要连坐。”
管家的脸色在一瞬间无比严肃起来,别的倒也罢了,但是一个连坐,就足够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动弹了。
“七少爷已经去找那位陈捕头了,以七少爷的手段,那位陈捕头恐怕会就范的……不过那位陈捕头,根本就算不上南昌王的亲信,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管家忍不住的摇摇头,然后叹声说道:“陈捕头一旦动手,成功倒也罢了,一旦失败,恐怕在严刑之下,很难保住秘密。”
钱喆对着眼前的先祖画像,沉沉跪拜在地,然后才重新直起腰,看着画像,问道:“老叔,你觉得,这一次会不会是南昌王的陷阱?”
一句话,顿时如同雷霆霹雳一样在管家耳边响起,很快,管家忍不住浑身颤抖的说道:“若此事是陷阱,那么七少爷,那么钱家……大少爷,你是怎么猜到这个是陷阱的?”
管家竟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接受了钱喆所说的这是陷阱的事实。
“是南昌王告诉我的。”钱喆一句话,门口历经无数风雨的管家,立刻心里狂震。
钱喆对着先祖的画像,再度躬身拜服:“徐阁被抓,那些田亩的真相早就被南昌王所知,他若真要对钱家下手,那么封锁消息才是他第一个需要做的,而不是将人犯送入到大牢,让事情弄的尽人皆知。”
“家主不是说,这是个陷阱吗?”管家忍不住的咽了咽唾沫,然后说道:“这是南昌王故意将人送入到大牢,然后让消息传出来,然后被我家所知,最后被逼的不得不动手,这本就是南昌王对我家的一个杀局,如何会是南昌王的提醒。”
之前钱喆说这是陷阱,他还能理解,但是现在又说这是提醒,他的脑子是真的转不过来。
“若是其他人,或许就是如此想法了,但这位南昌王,他的心思诡秘幽微,远不止这一层。”钱喆微微的摇摇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囔囔的说道:“若他真要陷阱钱家,有太多巧妙的让人发现不了这是陷阱的手段了,而眼前这个局,太过简单粗暴了,就好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这就是个陷阱一样。”
啊!
明晃晃,管家忍不住的回想所有的情报,可是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是什么明晃晃的陷阱。
管家看着钱喆,小心的问道:“家主,所以南昌王是想要让吾家知道这是个陷阱,然后让吾家什么都不做?”
“不,他是让吾家做出选择,究竟是选择和天阴教一起造反,还是选择和朝廷一起剿灭天阴教?”说完,钱喆再度对着先祖画像跪拜了下去。
“那么金华那些田地的事情,还有七少爷……”
“老叔,你觉得南昌王会清查田地吗?”钱喆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管家这个时候终于稍微松了口气,这个话题他熟悉。
略作沉吟,管家冷静的说道:“不会,清查田地的确能带来很多田赋,带来很多功劳,但南昌王是王爵,有的时候,立下太多功劳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南昌王最多在保证赋税的前提下,稍微动一下,仅仅是动一下。”
“老叔睿智。”钱喆跪直身体,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说道:“南昌王这一番在婺州,最大的任务是赋税,然后是天阴教之事,然后,天阴教之乱会极大的影响田赋,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天阴教在婺州真的乱起来。”
深吸一口气,钱喆冷冽的说道:“如此一来,南昌王就有两个选择,如果吾家这一次有任何的轻举万动,那么他就会以雷霆万钧之举,彻底铲除吾家;反之,如果吾家不仅没有任何的轻举万动,反而是和朝廷站在一起打击天阴教,那么一切自然好说。”
管家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么七郎的事情呢?”
钱喆轻声说道:“老叔,派人去苏州,把八郎叫回来吧,他该学着掌握家里的运作了。”
“喏!”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人在初唐我的提示词条老不正经李绚刘瑾瑜更新,第三百六十四章 谁人窥伺,钱氏八郎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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