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对面的墙上,挂着钱氏先祖遗像。
钱灼赶紧跟着跪下,但又忍不住的抬头看向前面兄长的背影。
“南昌王出事,天阴教怎么说?”钱喆的声音很轻,但却如同雷霆一样在钱灼耳边响起。
钱灼赶紧正色起来,这件事虽然极其秘密,但就连自己的人和天阴教的人都得到了信息,对整个婺州了如指掌的大兄自然更加清楚。
“她们不想管,他们想让钱家出动人手,直接血洗了整个金华县。”钱灼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想法,全部都栽赃到天阴教的身上。
钱喆没有回头,目光抬起,盯着前面的先祖遗像,轻声说道:“那你又怎么想?”
“大兄,我钱家绝对不能摄入谋逆之中。”钱灼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这一句,可真的是将钱喆给惊住了。
钱喆忍不住的侧了侧头。
钱灼赶紧紧跟着说道:“南昌王虽然威胁到了钱氏,但他毕竟是朝廷郡王,皇帝宗亲,他绝对不能死在我钱家之手,如今南昌王身中天阴剧毒,身体弥留,我钱家当应该派人遣医送药,积极帮助南昌王诊治,同时向他提供城中天阴教的下落……”
说到这里,钱灼稍微停顿的说道:“与此同时,最好不经意的将此事通报给天阴教。”
……
“你想看他们相互厮杀,然后坐收渔利。”钱喆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
“是的,大兄,此事,家族虽因小弟之过,不慎牵扯之中,但此事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钱灼小心的看了前方一眼,然后就见前方大兄微微点头。
他这才继续说道:“天阴教逆贼之属,我家绝对不能与其有任何的关联,故而,天阴逆贼者,我需助官府将其一举剿灭,甚至还请大兄出山,率领城中将帅,反攻兰溪,拿下睦州,直捣天阴教老巢,擒拿贼后,然后一举鼎立不世之功,登堂拜相,光耀门楣。”
“那么南昌王,还有婺州州府那些人呢?”钱喆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
此刻脸色已经十分兴奋的钱灼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更加兴奋,更加冷酷的说道:“南昌王也好,州府那些人也罢,天阴教杀戮之下,难免有所死伤。”
“所以是都死了!”钱喆的声音很轻,钱灼隐隐能够听到一丝颤抖。
“大兄,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难以再改变,唯一能够挽回的,就是灭掉所有一切知情之人。”钱灼说完,然后深深的拜倒在地,然后陈恳的求道:“请大兄出手,灭绝一切消息流出婺州,则大事可成。”
“南昌王有疾,无法统率指挥,州县各衙都受为兄影响,全力剿灭天阴教,然而你却提前通知天阴教,让双方杀的两败俱伤,同时封锁消息,不让南昌王的奏章送往中枢。毣洣阁
然后在这個时候,动用家族私兵,杀南昌王和金华令等相关认识人等灭口,之后即便有所遗漏,但众口之下,无非妄言而已。”
钱喆忍不住感慨一声:“七郎,你的确天才啊!”
“愚弟糊涂,险些给家族带来大难。”钱灼再度深深的拜服在地,言辞之间满是愧疚。
“你是什么时候想通这一点的。”钱喆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这平静的声音却让钱灼有些不安起来,他赶紧回道:“就在之前,听完道门《太阴帝君诰》后,愚弟才想通的。
愚弟愚钝,想通已是太晚。”
钱灼没有撒谎,他能想通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天阴教这一次不肯帮他血洗金华。
无奈之下,钱灼脑中思绪翻飞,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个能够让大兄认可,动用家族司兵的方法。
“你的确愚钝,想通也的确太晚。”钱喆的声音突然间重了下来,冷冷的说道:“其一,朝中表面上在婺州上有王刺史,下有南昌王,中间还有录事参军张郎,但在暗中,还有内卫,暗卫,百骑等诸司,还有各种监察耳目,南昌王的身边还有一队千牛卫……”
说到这里,钱喆突然一声冷笑:“光是在南昌王的身边就不知道有多少耳目,你之事,南昌王虽然刻意对婺州隐瞒,但却并没有对朝廷隐瞒。
南昌王虽然没有奏章,但各方早就已经将密情上奏中枢。
你说,你让为兄怎么封锁消息。”
“啊!”钱灼猛的直起了身体,他脸上顿时满脸惊愕,随即,便是一片的懊恼,用力的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后,钱灼赶紧追问:“大兄,金华之事,现在可是真的已经传到中枢去了吗?”
“你终于担心起来了。”钱喆跪在那里,没有回头,嘴里忍不住的一声冷笑:“不说他人,光是南昌王,你只知南昌王没有奏折送往中枢,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文章写往他处,他随便几笔,你就彻底的完了。”
“南昌王,南昌王……”钱灼霎那间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随后,他的猛的抬头,盯着前方兄长的背影,咬着牙说道:“兄长之前说,三日之内,保证没有任何奏章送往神都,难道兄长说的,仅仅是奏章吗?”
“你太蠢了。”钱喆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沉声说道:“先不说,你的事情,被多少人所知,就算是此类之言天下皆知,但没有正式奏本,流言终归只是流言。
如今的整个婺州城,有资格向中枢写奏章的,只有刺史王方鳞,别驾南昌郡王和录事参军,以及婺州九位县令,只要堵死了这这些人向神都传送奏本的路,那么你的事情,朝中就不会有正式公开的处置。”
“如此说,大兄已经提前……”
“不,为兄只是派人盯着他们而已,毕竟此事真正的禀奏权,在南昌郡王手里,只有在南昌郡王无法禀奏的情况下,才轮到其他人。”
钱喆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然后深深的拜了下去:“也就是说,你想要彻底的压下这整件事情,就需要将婺州的刺史,别驾,司马,录事参军,还有九位县令全部灭口,甚至还必须注意那些从朝中致仕的老官,他们也是有权向朝中奏事的。”
“那,就血洗整个婺州。”钱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下来,同时一股凶戾的杀气闪过他的眼神。
“不够!”钱喆缓缓的直起身体。
钱灼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够?”
“光是血洗婺州还不够,婺州,歙州,衢州,台州,越州,杭州,湖州,苏州,都要好好的血洗一遍才对。”钱喆的话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认真一样。
钱灼当然不可能认真,嘴角微微一抽,说道:“大兄玩笑了。”
“玩笑,为兄没有玩笑,依你的想法,不只应该是血洗整个婺州,应该是血洗整个江南,血洗整个天下,一直到你坐到天下最高的那个位置为止。”钱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了出来。
“大兄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愚弟的错喽。”钱灼双手按在大腿上,眼神当中的恭敬和畏惧在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要堵死一切信息传出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若你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你就会明白,在出事的当天,你就应该直接去找南昌王,提出条件,交换他在奏文当中的措辞修改,而不是想着要杀人灭口。”
钱喆忍不住的摇摇头,他的这个傻弟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出事当天就去找南昌王。
交易威胁也好,血洗屠戮也罢,都好过去求助题天阴教。
“其二,便是天阴教。”钱喆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想利用朝廷的力量绞杀天阴教的想法他们看不透吗?我问你,你可知道,他们那些人,真正的藏身之地在何处?”
“他们……他们……”钱灼顿住了,缓缓的,他才重新开口说道:“怪不得他们每次和我见面都选在城门处。不,不是还有大兄吗?”
钱灼满眼期盼的看着钱喆的背影。
“鹤老那种高手,是我想盯就能盯着找的吗?”钱喆有些失笑的摇摇头,随即说道:“而且,你就真的不担心,那些能够查到的地方,很有可能都是人家的陷阱所在?”
“陷阱?难道说,天阴教还敢和钱家翻脸不成。”
“你的刀都都已经架到了人家的脖子上了,还不许人家反击了。”钱喆苦笑一声,他的这个弟弟,虽然有些天分,还说实话,还是不够阅历:“为兄说的,其实也并不是天阴教,而是南昌王。”
“南昌王?”钱灼微微一愣,然后就看到兄长,缓缓的站了起来。
钱喆转过身,然后向左侧退开一步,露出了墙上的先祖画像。
钱敬之,南朝陈金华县令,临川郡王钱伯仁五子,南朝高祖陈霸先舅父,婺州钱氏初祖。
对着先祖画像,钱灼愣了愣,随即没有任何犹豫的跪拜在地。
钱喆从一侧走到了钱灼的身旁,轻声说道:“若是为兄告诉你,从一开始,金华之事,就是南昌王就来勾引你和天阴教勾连的陷阱,他现在也根本没有中毒,而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等着你和天阴教的人杀上门,然后一举剿灭你们,你,七郎,你怎么想?”
“这不可能!”钱灼一句话,斩钉截铁,他抬起头,盯着自己的兄长,咬着牙说道:“阿兄,金华隐田就是家中也无人知晓,南昌王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挖那么大一个陷阱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钱喆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直接递给了钱灼。
钱灼一把抢过,直接翻了开来:“双吉兄敬启:前信周知,兄能明断是非,斩断孽根,乃是婺州百姓之幸……”
“明断是非,斩断孽根,阿兄,这是什么意思?”钱灼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钱喆。
“没有什么意思,七郎,你被族谱除名了!”
钱喆缓缓的走到了一侧的幕帘前,然后用力的一拉,下一刻,幕帘落下,数道人影同时出现在幕帘之后。
“四叔,六叔,三兄,五兄,八郎,八郎?”钱灼死死的盯着出现在幕帘后的最后一个人。
钱烨,钱八郎,钱灼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先一直在苏州读书的钱烨钱八郎。
不知道何时,钱烨已经回到了婺州。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人在初唐我的提示词条老不正经李绚刘瑾瑜更新,第三百七十二章 兄弟决裂,钱氏八郎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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