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码头之上,水汽浓重,远处视线尽头的大海上,仿佛有无尽的波涛在翻涌。
李绚站在岸上,一身的黑色锦衣格外的得体,八面汉剑随意的挂在腰间。
对着身前穿一身蓝色袈裟的道真和尚合十,李绚言辞恳切的说道:“风高浪急,大师一路小心,若是前行顺遂,你我当可在新罗相聚。”
“王上也要小心,贫僧回返国内虽然艰险,但王上前往新罗,也未必一帆风顺。”道真脸色真挚,若是换个人,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别意。
李绚淡淡的笑笑,双手散开,右手按于八面汉剑剑柄之上,同时轻声道:“大师,有的时候,慢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是活着。”
“王爷所言极是。”道真神色同样平和。
李绚抬头,看向阴沉的天气,沉声说道:“此番天气只能持续两日,若是能持续三四日,那么风落之时,便是大师抵达倭国之时,可惜了,还要耽搁几日。”
道真眼皮不自禁的上挑,但他还是面色如常,语气温和的说道:“若是他日王上能够抵达奈良,鄙王必定倒履相迎。”
看到道真这幅样子,李绚反而笑着开口道:“如此,那便说定了。”
道真不由一愣,李绚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里,竟然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很不好说。bïmïġë.nët
尤其,他还精通天文水候,若真是让他做足准备,借助狂风,三五日内杀到倭国,那么倭国立刻就会如同新罗一样,陷入灭国之危。
虽然李绚说过,大唐对新罗和倭国都没有兴趣,但如果倭国和新罗一样,真要彻底惹怒了大唐,那么他们就是抱着亏本的买卖,也要惩罚倭国。
就如同眼下这一次样,新罗人可真是大胆,竟然敢介入到大唐皇室权力相争之中。
这种事情,即便是现在的这一位天皇大帝能够忍得下来,下一任的皇帝也未必能忍。
大唐和新罗这一仗,还有得打……这就是倭国的机会。
“如此,贫僧便告辞了。”道真再度合十。
李绚向前一步,满怀希冀的拱手:“祝大师一路顺风。”
“多谢王爷!”道真倒退着走到船下,然后转身登船,船上的一应水手立刻开始起锚挂帆。
一共三艘三桅大船,缓缓的驶离了杭州港口,沿着广阔的钱塘江直入大海。
站在码头上,看着船队离去,船影较小,李绚的神色早已经完全肃然起来。
余泽这个时候,从后面走上,对着李绚拱手道:“王爷。”
李绚点点头,低声问道:“这船,是百骑司的船吧?”
“应该是的。”余泽微微点头,说道:“属下将消息递过去,第二日便有一名杭州船商上门……如果是一般人,怕是也未有能力,能获得这等消息。”
李绚稍微放松,眼睛微眯:“如此就好,只要百骑司能够盯死这条航路,那么这一趟,就算是倭人不答应和我朝联手,我朝也有机会,从南境直接威胁新罗金城。”
在倭国和新罗事上,李绚有着清晰的认知,如果不能将新罗打服,是绝不能和倭国翻脸的。
一旦新罗和倭国联手,那即便是他想要征服新罗和倭国,也需付出比原本还要更大的代价。
更别说西边有吐蕃,北边有突厥,稍微不慎,立有大祸。
深吸一口气,李绚转身,看向身后的杭州城,沉声说道:“如今新罗,倭国都已按计划而行,如今剩下的,就是朝中的内奸。传令百骑司,让他们必须要保证,在大军和新罗作战之际,任何消息,都不能从中土传入东岛。”
“属下遵令。”余泽立刻拱手。
李绚手按在八面汉剑剑柄之上,大踏步的向前走去,隐藏在四周的千牛卫立刻从四面八方而出,跟在李绚的身后,一起离开了杭州码头。
空无一人,被封锁了整整一日夜的杭州码头。
……
杭州城东的一处酒楼三层,一条人影站在窗前,远远的眺望码头方向,许久之后,他侧身看向身后,沉声问道:“二位贤弟,你们觉得南昌王封锁码头,究竟是在做什么?”
“关兄,就连你都弄不清楚的问题,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桌案边上,薛中璋抬眼看向关弥,眼睛里满是迷蒙,就如同手里酒杯中的烈酒一样。
坐在桌案另外一侧的文旭,看了薛中璋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怪异。
南昌王带有密旨前来杭州的,这一点早先扬州新罗人就已经有消息传了过来。
只是究竟是什么密旨,新罗人没有答案,他这边派人试图打入南昌王身边,也没有成功。
反而引起了南昌王的警惕,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让关弥参与了。
至于薛仲璋,他如果是秘书省秘书郎还好说,但如今他只是一个杭州法曹参军,南昌王甚至都不怎么搭理他。
“南昌王平时出行,若是无事,身边便只会带十几名千牛卫,若是有事,杭州府的差役捕快,甚至水师战船,都会出动,替他封路,他究竟想做什么,没人知道的。”文旭有些感慨的摇头,随后看向关弥说道:“关兄,南昌王就像是把我等也当做了敌人似的,什么事情都不说。”
“能说什么?”关弥没好气的白了文旭一眼,不客气的说道:“南昌王是钦差,负责东南筹军之事,里面少不了要有一些对新罗的杀手锏,这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关兄所言极是。”薛中璋难得赞同的点头,他又何尝不想知道南昌王身上的秘密,但是这事就是他去信给自家姨夫,最后也只是遭到了一顿训斥。
在薛中璋看来,自家姨夫是整個大唐最守律法的人。
不是说他就真的不做违背唐律的事情,而是他就算做了违背的唐律的事,整个大唐也不会有第二个活人知道内情。
文旭眼睛一转,转口说道:“已经确定了吧,水师后日辰时出发?”
“没错。”薛中璋肯定的点头,说道:“后日辰时出发,当天抵达扬州,连夜北行,和登州水师在海上汇合,然后出发前往新罗。”
“要看风向。”关弥重新走回来,在桌案后坐下,说道:“这两日都是西风,水师恐怕要走海上,从海上抵达扬州,速度又要快一些,如果他们不在杭州停留的话,当夜就能抵达登州。”
“南昌王这回总要随同一起离开杭州了吧?”文旭终于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扬州窦翁已定,南昌王和临海郡王金仁问同船一起东行,此番新罗之事若是顺利,南昌王再度回归之后,恐怕又立殊功。”薛中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酒杯。
薛中璋年纪不大,二十八岁,但已经正六品上的杭州法曹,大名鼎鼎的骆宾王不过是是从七品下的武功主簿罢了。
可是相比于南昌王,这个比他们年纪还要小上许多的年轻人,本官都已经是婺州别驾,他们都要差上太多了。
“个人有个人的路,南昌王终究是宗室,宗室是不能为相的。”关弥简单一句话,就让对面的两人重新精神振奋。
的确,宗室任官有太多的限制了。
如今的朝中,只有一个年纪最长的陇西郡王李博义任礼部尚书,而且职司清闲。
军中,和皇室血缘较近的梁郡公李孝义任右千牛卫将军,血缘稍远北平郡王李景嘉任左千牛卫将军,十六卫大将军根本没有宗室一个。
当然,英王和相王不能算。
南昌王的天花板也只有一任上州刺史,而且极有可能是边州,除此之外,他很难再往上。
“越有才华的宗室,就越不能调回中枢,就比如霍王。”薛中璋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南昌王就算是极得天子信重又如何,他未来的上限终究有限。
薛中璋心里的嫉妒总算是少了几分,随即,他就肃然的看向关弥:“关兄,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天阴教虽灭,但东海王犹存,而且东海王在东南似乎别有势力,薛某此番调任杭州,就是希望能在此事有所成就。”
“东海王!”关弥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他现在终于明白薛中璋非要调来杭州的原因了。
朝中秘书郎之职虽然清贵,但是想要往上走,除了皇帝的信重,个人的才华以外,还需要机遇,或者更准确的讲,是背景。
关弥虽然不知道薛中璋的后台是刑部尚书裴炎,但也能看得出他背后是有人的,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果断的调来杭州。
轻轻的敲了敲桌案,关弥谨慎的说道:“天阴教之事,自从上次南昌王在杭州清洗之后,再加上后来天阴教的覆灭,如今杭州或许还有天阴教余孽幸存,但他们必然藏的很深,普通人轻易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除非,薛兄有线索?”
关弥眼神凝重的看向薛中璋,他不管薛中璋的背后是谁,但是他敢于在现在这个时候调来杭州,肯定有自己的底牌。
薛中璋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关弥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一侧同样眼巴巴的文旭,声音幽幽的说道:“若是愚弟真的有什么线索,如今又怎会坐在这里,向二位请教?”
关弥低下了头,文旭侧过了头。
片刻之后,文旭开口:“小弟官职低微,能够帮助者不多,只有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或许有用?”
文旭一开口,关弥和薛中璋便同时盯向了他。
就听文旭缓缓的开口说道:“数月之前,南昌王抵达杭州,袁都督内侄,当然是前内侄,被天阴教妖女蒙骗,最后不知所踪,但似乎落在了南昌王之手,还有杭州隗氏,他们之所以如今奉承南昌王,就是因为被南昌王抓住了把柄,然而这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夏家。”
文旭转头看向关弥,面色凝重的说道:“据说那一日,夏家全家封闭,一日之后,有人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都是红的,而那一日之后,夏家的人丁,莫名的少了一半。”
关弥眉头紧皱,侧头看向了薛中璋,薛中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人在初唐我的提示词条老不正经李绚刘瑾瑜更新,第六百零五章 道真东渡,百骑下场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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