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车门，看见阴阳怪气出声的是张亚裔面孔，此时正一手拽着乔巧的胳膊，一手指着一地的碎碴子。
阴阳怪气身后还站着仨跟班儿，都是亚裔面孔，头发却染得黄不黄红不红，也就阴阳怪气还保留着黑色，不过却梳了个零十分，右半边剃的光秃秃，抹了半斤发蜡的头发顺着脑瓜顶梳到左半球，流光水滑。
往身上瞅，零十分穿得倒挺华夏风，红长衫黄马褂，马褂的盘扣上还坠着块儿白色玉佩。如果再配上顶瓜皮帽外加一把折扇，斜着肩膀的这厮的确有几分横行乡里纨绔游街的样子。
黄马褂是专门挑了个瘦小的姑娘撞上去的，没想到呼呼啦啦下来两车人。尤其有个高大胖，跟狗熊成精了似的，此刻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人……仗着人多怎么滴？撞坏东西不用陪啊？”黄马褂抬高了音量。
“就是，就是！”后面仨跟班儿表演助威。
街角处两个戴大沿儿帽的普利斯开始朝这边张望。
虽然跟老妖妇打过招呼，但我也不想刚落地就博关注。
于是乎我熟络假装地搂上黄马褂的肩膀，笑着道：“哥们儿，听口音咱是老乡啊。他乡遇故知，喜事儿不是。我们旅游来的，就是耍两把，不想惹事儿，撞坏了你什么东西，陪你就是。”
果然这帮土包子是个旅游团。黄马褂见我“很上道”心中窃喜。
“既然你们也是华夏来的，不会没听过乾隆爷吧。”黄马褂煞有其事地朝天拱了拱手，“在下不才便是乾隆爷第十一代玄孙，刚刚被她撞碎的是乾隆爷用过的茶壶，这世上可是仅此一把！赔钱？无价之宝你说得赔多少钱？”
噗呲！赛琳娜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乾隆？她最近闲着没事可是看了不少清宫剧，对这位爷多少有些了解。没想到居然今天还碰到“装孙子”的了，装得还不知道是第多少代的孙贼。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咋一点儿也不尊重人家创作嘞。碰瓷儿的流程大都如此，狮子大开口前，总得给这物件儿找个显赫的背景呀。
“失敬，失敬！”我撤回胳膊，庄严肃穆地朝黄马褂拱了拱手，“没想到异国他乡还碰见了位贝勒爷。你说这是乾隆爷用过的茶壶？我好像有些耳闻，……莫不就是前一段儿传得沸沸扬扬的龙爪壶？”我指着地下一堆碎得依稀还能看出壶嘴的渣子道。
“你也听过龙爪壶？”黄马褂脸上的惊异居然不像装的，“没错！这就是龙爪壶！前一段有人出一亿我都没卖，……是美刀！”
这回轮到我惊异了。我就配合着一说，没想到一亿龙爪壶的传说都传国外来了。
“可我听说那把龙爪壶在国内，一位“美女大厨”的手上啊？”说着我还拿眼睛瞟高小立。
“胡扯！造谣！我这把才是真的龙爪壶。什么美女大厨，都是那些想出名的网红蹭龙爪壶的热度！”黄马褂一副义愤填膺状，说完，他又看着地上的一堆渣子，表情七分悲恸三分落寞。“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从此世上再无龙爪壶。”
就冲他这份儿演技，往盆儿里丢张一百的都不亏。
“那……贝勒爷，你说现在怎么办？”相比去耍两把，我现在更期待他后续剧情的发展。
“怎么办？赔我把一模一样的……你们肯定是没有！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物件儿不能就这么断送在我手里。可……唉，都是命啊！”黄马褂显得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道：“这事儿要是洋人干的，少两亿美刀都不能完。可谁让咱都是龙的子孙呢，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就象征性地赔个三……五十万吧，华夏币。”
我还以为他的狮子嘴得张多大呢！闹半天才要五十万，而且之前还有个“三”，还价的余地都给了。
看来人家这碰瓷儿也是走量的，薄利多销啊。
“刚刚明明是你撞到我身上来的！”听说对方要五十万，乔巧不干了。
“想耍无赖吗？！谁撞得谁，要不让警察调查一下？”黄马褂打量了我们一圈儿，道：“要是你们这些人里，有签证过期或者干脆是偷渡来的，那就不只要去警察局了。从移民署里捞一个人出来得花多少来着？”黄马褂扭头瞅跟班儿甲。
“怎么也得五万刀。”跟班儿甲配合道。
签证？话说这个东西，我们这些人好像一个都没有。而且，从黄马褂的话里不难听出，普利斯跟他们也是一伙儿的，报警没用。
“打个商量呗。你看看我们这才刚到，就被讹走五十万，去赌场好歹也能丢个色子，看看牌呢。”我说。
“讹？什么叫讹？”黄马褂不乐意了，似乎这个字眼儿侮辱了他的演技。“说五十万就五十万，少一毛都不行！”
“这你就有点不讲究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许你喊价还不兴我还个价啊。”我陪着笑脸道。
“跟丫废什么话，就这种臭杂碎白给我都不吸，扭断脖子往垃圾桶一扔，了事！”赛琳娜插口道。
“你不吸也别浪费！臭杂碎的脑子跟臭豆腐哪个味道好，正好让我尝尝。”谢顶程序猿道。
“怎么？想动手啊！”黄马褂后撤一步，撩起马褂，给我看了眼左轮的枪柄。
其余仨跟班儿也都冲我们亮了亮别在裤腰上的家伙。
“别冲动，别冲动，有得商量。”我打圆场道。
黄马褂还以为我这话是冲他们说的，显得越发嚣张，“看在老乡的份儿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不比国内，在这儿每天消失个十个八个的，根本没人当回事儿！”
“真的吗？”谢顶程序猿眼睛都亮了。
“当然真的！怎么？你想试试？”黄马褂道。
“大壮，管好他！”我冲高大壮嘱咐一声，然后跟黄马褂道：“五十万就五十万，不过，给之前我有个条件。”
“真活腻歪了是吧，还敢提条件！”跟班儿甲道。
“让他说。”黄马褂这会儿倒显得很大气。
“我们来这其实是想找个人，嗯，确切地说是找三个人。瞅各位这口气，在当地也是地头蛇般的存在吧。如果能提供线索，五十万一分不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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