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梧一挑眉,果然跟他猜得一样,那晚子婴离开农家小院后,守陵人并没能护住他,双方可能已达成了某种协议。
至于子婴用什么争取到时间,争取了多少时间,无从得知也无妨,但代价一定是极大的。
子婴抬头看一眼许青梧,苦笑道:“你披云城不会立即死,但我会慢慢弄死你的披云城。这点,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已经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结果了。”
“这么严重么?”
许青梧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我没搞定那人,但我还是有办法的。”
子婴摇头叹息:“他们要扶持的人我基本确定了,不过目前动不了他,就算你能搞定那三路大军,他本人的势力也是一大麻烦,今天的景象你也看见了,我基本形同虚设了,所以实际上咱们面对的是四路大军。”
许青梧沉声问道:“非要让我披云城夹在中间受委屈?”
“不然我找你来做什么?”
子婴伸手按在许青梧肩头,正色道:“交给你的那些生意我会收回,不过邛都及辽东的地方我暂时管不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许青梧惨笑:“又要将我赶出咸阳?”
子婴满脸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沉默片刻。
许青梧起身欲走。
子婴忽然问道:“你真的救了项羽?”
许青梧盯着他看了几息,沉声道:“他对我不错,比你有诚意。”
子婴干笑两声,说道:“是个麻烦,不过只要他不跳出来,我暂时也没工夫搭理他。对了,三皇子会跟你走,帮我照顾好他。”
“有好处没?”
许青梧笑吟吟地望着他。
子婴双手撑住膝盖艰难地站起身,大笑道:“还是先欠着吧,债多不愁。”
许青梧挥手作别,出了大帐瞧见墨玄正站在不远处,想了想还是主动走了过去。
“城,许城主……”
墨玄显得有些狭促不安,不敢直视许青梧。
许青梧摆手道:“也算是熬出头了,好好干。记住,若是今后遇见什么过不去的坎,披云城永远欢迎你。”
墨玄望着许青梧神色复杂。
许青梧抱拳作别,笑着离去。
随后,披云城大军顺利出了校场,至于李虎一队人,则被原蜀郡郡守,也是如今的郎中令给留了下来。
按照李虎的本意,他是想继续跟着许青梧,哪怕不做官了呢。但是老上司初来咸阳-根基尚浅,正是用人之际,再加上许青梧的劝说,他也只好接受了子婴的招揽。
披云城万余人并没急着离开咸阳,许青梧让队伍在校场三十里外扎营后,随即叫来了吕富、以及商场、秦记、钱袋等铺子的大掌柜。
众人席地而坐。
许青梧看了圈众人,起身行礼道:“这些年多亏了诸位鼎力相助,我许某人在此谢过了。”
众人纷纷起身,商场负责人李言疑惑道:“东家何出此言?莫非今日校场事变,还影响到了咱们的生意?”
许青梧笑着让众人坐下,这才开口道:“我之所以叫你们来,有两件事。第一,自今日起,秦记、钱袋要还给大秦了,商场的份额我会全部送给吕富,大宝剑铺子也送给吕富。”
“啥意思?你啥意思?合着将事情都推给我,你自己不管了呗。”
吕富第一个不乐意了。
秦记、钱袋的负责人虽没立即说话,但紧盯着许青梧等着解释。
许青梧笑道:“原因我不便细说,总之是无奈之举,诸位见谅。至于你们的去留问题,除了大宝剑铺子的贺远必须跟我走外,其余人皆采取自愿,若想留下为大秦效力换取个正名的机会,我也不拦着。”
在场的几位大掌柜,除了商场的李言之外,其余人皆是出自披云城,而他们也多是被大秦流放至巴蜀地区的人,如钱袋的大掌柜姜盛,他本就出身大家族,因为犯了事才落得个背井离乡。
吕富听罢,嚷嚷道:“我不管,商场爱谁要谁要,反正我不稀罕,我就要去披云城。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老娘也带出城了,我不回去。”
许青梧无奈劝道:“许府我也送给你,吕家我也想办法给你弄回来,在咸阳当个富家翁不好么?”
“不好,我只想去披云城。”
吕富叫道。
许青梧摇了摇头,说:“那好吧,待会儿我单独跟你聊。”
姜盛沉思良久,此时开口说道:“我想留下来。”
李言跟着说道:“我本就是咸阳人,我也留下来,商场即将走上正轨,不能出问题。”
“我回披云城!”
秦记的大掌柜庞云瞪一眼姜盛,故意朝着他气呼呼地说道。
姜盛视而不见。
许青梧拍了拍手,说道:“好了,那就这么定了,要走的人最近就开始交割事务,总之我披云城今后没有这些产业了。”
众人皆是一叹,没曾想大业未成,竟被披云城抛弃了,也不知该说东家好气魄,还是自己时运不济,没了披云城的支持,吕富能撑起大梁么?
许青梧又道:“现在说第二件事。虽然我将这部分产业割离,但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以后肯定还要和你们做生意,毕竟我跟吕富可是好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今天准备仓促,只能敬大家一杯酒水,算是正式告别了。”
众人含恨举起那沉重的酒盏,每个人都想说点什么,可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全被冰凉的酒水一股脑冲进了肚里。
散去后。
姜盛欲言又止。
许青梧冲他挥手作别,继而冲李言等人抱拳道:“诸位,就此别过,愿君前程似锦,富贵安康。”
众人皆抱拳回礼辞行。
吕富见众人散去,凑到许青梧跟前,一脸不爽。
许青梧看一眼天色,便道:“废话也不跟你多说,商场只要有李言在就不会垮掉,秦记、钱袋那边的股份我也给你,你就留在咸阳。如果真有什么事,记得去商场找那家糖葫芦铺子的老板。二皇子别担心,他现在应该没工夫理会你。安心当个富家商吧,暂时不要掺和进披云城的事来,我不想把你拖下水。”bïmïġë.nët
“哥哥诶,我老娘都出城了,总不可能让我再领她老人家回去吧?”
吕富做着最后的挣扎。
许青梧笑道:“回去吧许府的匾额摘了吧,免得日后生事端,对老管家及那些下人好点。就这样吧,李慕白他们还等着我呢,回去吧。”
吕富叹息一声,岂能不知许青梧心意已决。
他问:“那我啥时候能去披云城?”
许青梧想了想说道:“等我消息。我不会忘了你,放心吧。”
“你大爷!”
吕富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许青梧目送他离去,宵行已过来催了。
“我那边已安排好了,校场那里也解决了。你大哥他们还等着你呢。”她说。
两人返回营地的途中,许青梧这才得知,宵行之所以及时出现,因为有人去披云城抓了项羽,虽然没成,但抓走了虞姬,项羽不得不乖乖就范。不过在返回的途中,这伙人被宵行的人又给拦了下来,于是这才有人了宵行赶赴咸阳这一幕。
至于三皇子,那是宵行见自己一人不能成事,便动用了潜伏在宫里的力量,带着三皇子杀了出来。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营。
许青梧止住话头,与两位哥哥寒暄几句,这才与三皇子、李慕白及宋雪家人,在一万余披云城大军的簇拥下上了路。
路上。
许青梧问起子婴的事,三皇子缄默三口,只表示自己知道的不多,否则也不可能被软禁起来。
无奈,许青梧只好去找李慕白,告诉他路上可能不太平,万一遇见意外,先保护好宋雪及其家人。
诸事安排妥当,潼关虽尽在眼前,但天色已晚,大军也只能原地扎寨安歇。
晚上。
宵行与许青梧同帐而歇。
许青梧又问些虞姬被抓的细节后,宵行忍不住说道:“他们的藏身之地没几个人知道,这次的内鬼必定是你身边的人。”
听完这似有所指的话,许青梧沉默半晌。
漆黑的帐篷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青梧才开口问道:“受谁指使?”
宵行沉声答道:“我借着进宫救三皇子顺藤摸瓜查出来了,消息本是给子婴的,但不知为何被二皇子给截了。”
许青梧又没了下文。
黑夜里,宵行幽幽地问道:“舍不得?”
“算了,”许青梧轻叹一声,“都是苦命人,此事过后也该长记性了。二皇子找来的那些证人……算了,总之你也少杀点人。”
宵行沉默不语。
许青梧揽她入怀,呢喃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放弃现在所有离开这里,你跟我走么?”
宵行身子一僵,她知道这里指的并不仅仅是披云城或者中原。
过了几息,她应是想好了手下们的出路,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约摸临近五更天,许青梧替熟睡中的宵行掖好被子,走出帐篷后,将远处巡逻的小兵唤至身前,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埋锅造饭,各部准备拔寨启程。”
不久,熊大、黑子等人问询而来。
许青梧吩咐道:“今日不入潼关,改道向西。”
黑子一脸诧异,却不敢多问。
熊大沉声问道:“向西?依旧是从散关返回么?”
许青梧笑了笑,没有回答。
随后,披云城大军一路沿渭水西行,直到过了散关,众人才知道这是要绕路从仙人关回披云城。
许青梧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避免遭遇埋伏,二来也是让披云城大军远远地瞧一眼河西走廊的风貌,因为这将是他下一步计划中的重点。
大半月后。
披云城大军过了散关,自嘉陵江的源头顺流直下。
披云城近在眼前,军中那股紧张的气氛消散不少,就连许青梧脸上的笑脸都多了起来。
殊不知,连连扑空的几股势力,此时已全部在此汇合,正等着披云城的大军主动进入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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