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麟城幽幽地叹了口气。
“人类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四大君主，甚至不是白王和黑王。因为它们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自己就会消灭对方。”
“但次代种、三代种乃至更低级的龙族不一样，它们会妥协、会合作、会和人类共存。很多龙族并没有化成茧埋在地下或者海里，它们就潜伏在人类之中。利用它们漫长的寿命、力量和言灵来攫取人类的权力和财富。”
他说着，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大屏幕后立刻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图形和模型。
“能看懂吗？”
路麟城问道。
“可以。”
路明非点头。
“不愧是我儿子，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真地变成满脑子都是肌肉的莽夫。”
路麟城开了个玩笑。
虽然，也不完全是玩笑。
当他知道路明非的身高体重后，对着后者小时候的照片愣了好久。
“我和你母亲一起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发现模型中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将每年的社会财富总量吞掉有一部分。那个黑洞就是那些隐藏在人类中的龙族，他们暗中拿走这些财富，变成钱、武器、物资甚至是人脉，囤积起来或化整为零。一旦它们壮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对人类发起进攻。”
说了这么长一段，路麟城似乎有些口渴，又打开了一瓶伏特加，往嘴里猛灌了半瓶。
不愧是S级的混血种，能让一个成年人断片的分量只是让他眼睛发红。
“分裂、结盟、再分裂、再结盟。从地区冲突最后到世界大战，当人类自己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它们就出来收拾残局。秘党也无法阻止它们，因为秘党也会被卷入人类自己的战争。”
路麟城慢慢地说着，就像在叙述着一段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秘党也许能对付那些死脑子的龙王，但对上这些世界暗面的君主们，却根本没有胜算。人类最难战胜的不是那些长着翅膀和利爪的东西，而是来自人类内部的敌人。”
不可否认，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在40K宇宙的历史中，对帝国造成最大损失的不是强大的冉丹异形，也不是掌握着黄金时代科技造物的人类遗民，正是帝皇自己创造的原体和他们手下的星际战士。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但要考虑实际情况。
路明非曾经以为地球人类最大的敌人是龙族，现在看来，龙族反而可能是一道防火墙。
他的到来或者说帝皇意志的到来引起了很多变化，世界在加速。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龙族如果以为他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大错特错了。
玩弄阴谋或许能取得一时的优势，但最终决定胜负的依然是硬实力。
狮门之战中能和禁军血战的也是八十八个恐虐军团，而不是奸奇的惧妖鸟人。
“好了，我们已经聊得够久了的。走吧，你妈妈应该已经等急了。”
路麟城说道。
他一直在掌握着主动，哪怕对方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他，但父亲就是父亲。
而路明非并没有打破路麟城的幻觉，人在掌握主动的时候警惕心就会下降。
离开这栋办公楼，两人再次来到了外面的街道。
街上的人多了不少，多半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有的抱着书籍，有的拿着工具箱。
虽然是迎着风雪，但每个人都活力四射。
突然，风把一个女孩儿手里的资料吹起，A4纸在风中打着旋儿，越吹越高。
女孩儿露出懊恼的表情，但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混血种，不像那些高级混血种一样能一跳十几米高。
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飞上了天空，人头大的手掌轻轻一摘，A4纸就被捏在了手指之间。
路明非轰然落地，将结实的水泥地面砸出裂纹，然后走到了女孩儿面前。
见女孩儿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将A纸折叠起来，塞进了她的帽子里。
一头金子般灿烂的长发散落出来，祖母绿般的眼睛呆呆的地看着他，就像是前苏版《海的女儿》里的小美人鱼一样。
胆怯、纯真，美的有些委屈。
“谢谢伱，先生。”
女孩儿反应过来，连忙道谢，用的是中文。
舌头有点卷，但很可爱。
“嗯。”
路明非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他不喜欢末日派，但好学的年轻人依然是人类的瑰宝。
而且以他们的年纪，恐怕也不是那么自愿来到避难所的。
回头等避难所没了，正好可以把他们吸收成战团的后备役。
“诺维科娃还在看你。”
路麟城朝他挑了挑眉毛，有些老不正经的样子。
“哦。”
“考虑到人类存续的问题，避风港的多数居民都很年轻，有混血种也有纯粹的人类。他们的基因分布非常广，基本上世界各族的基因你在这里都能找到。当然，即便在实际范围内，诺维科娃的基因都是相当优势的那种。而且，她的血统只有B级。”
路麟城意有所指地说道。
普通人婚配总会倾向于强强结合，但在混血种内部却不一定。
同为高血统的人结合风险很大，一是出现不稳定后代的概率提高，二是不稳定后代的危害性也会变大。
两个S级的混血种如果生出来一个不稳定的后代，那起步都得是个次代种的水平。
“虽然避难所实行的依然是一夫一妻制，但仅限于避难所之内的关系。所以就算你在外面有女朋友，诺维科娃也不会介意的。”
路麟城继续怂恿道。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开始有些后悔没带芬格尔出来了。
看出他溢于言表的嫌弃，路麟城终于闭上了嘴，带着他来到了他们的单元楼。
“儿子，妈妈终于又见到你了。”
乔薇尼并没有在家里，而是站在楼梯口等着。
看见他们上来，立刻跑下楼给了路明非一个略显吃力的拥抱。
相比他看过的那张照片，她已经明显老了许多，但眼角的锐气却没有因为岁月而淡去，制服笔挺英姿飒爽，衣领一角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
“你好，女士。”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呼。
出于对两个母亲的感情，他给了乔薇尼一些优待。
听到路明非的话，她的表情有些悲伤。
但乔薇尼也能够理解，毕竟他们离开他太久了，哪怕是血缘关系也是需要陪伴来维持的。
“走，儿子。我们回家，我给你炖了鸡汤。”
她抱着路明非的手掌，牵着他来到了他们的房子。
“儿子，你穿着这么重的盔甲不觉得累吗？还是脱了吧。”
餐桌上，乔薇尼看着站着的路明非，有些好笑地说道。
“脱下来再穿上更麻烦。”
他摇了摇头。
而且他有种预感，这次避难所之行肯定不会是探亲那么简单。
“好吧。唉，虽然你的成绩让妈妈很骄傲，但这样危险的生活太让人心疼了。”
乔薇尼叹了口气。
真心爱孩子的父母往往都有这种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孩子有出息，又不希望孩子太有出息。
尤其是混血种的世界，成就和危险几乎是划等号的。
哪怕是北美混血种联盟那帮吸血鬼，最大的几个家族当初也是骑着马拿着枪杀出的一条血路。
“可怜的1147号珍珠鸡，它长得那么肥嫩，原本配得上一位大厨来烧它，然而它最后沦落到被摆上桌的时候毛都没扒干净。”
路麟城叹息着看着鸡头。
“如果鸡头塞不住你的嘴，我可以再加一个鸡屁股。”
虽然知道他是在缓和气氛，但乔薇尼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快吃快吃，这里的养殖场面积有限，所以我们只能一周吃一次真正的肉类。多数时候只能吃干细胞培养出来的人造牛排，跟木渣子似的，不过我们的专家说再给他两年就能把肉质提升到澳洲牛肉的水准。”
虽然被怼了，但路麟城的嘴还是没停下。
“不可能。”
路明非摇头道。
连40K的帝国都没能做出让人满意的单兵口粮，何况是这群3K的逃避派。
“我也这么觉得，但大家只能愿意相信。”
路麟城耸了耸肩。
这顿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乔薇尼不断地问着他在学校的情况，而路麟城也透露了不少避难所的信息。
“秘书长，管理委员会在催了。”
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温馨”的氛围，娜塔莎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路麟城皱眉道。
“走吧，儿子，去见见那群老家伙。他们每个人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人类智慧的丰碑。”
他伸出手想拍拍路明非的肩头，却发现自己只能够到对方的膝盖，只能无奈作罢。
一边的乔薇尼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刚刚想给路明非夹菜，也是一样的尴尬情景。
——————
宽阔的大厅中，管理委员会的委员们一字排开。
他们看上去苍老但矍铄，很难判断他们的年纪。
委员们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威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强大的气场。
那是时间和经验淬炼出来的气场，无法用虚张声势表演出来。
而路麟城和乔薇尼是这个委员会里最年轻的两个人，路麟城坐在长桌的正中央，乔薇尼则坐在长桌的边角。
“尽管你是路麟城秘书长的儿子，但规则上必须核实你的身份和危害性。你需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而这需要使用到测谎仪。”
娜塔莎担任着沟通者的角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
她旁边的推车上摆着一台机器，机器上插着很多针状的电极，看上去颇为渗人。
“请你脱下你身上的盔甲，谢谢合作。”
娜塔莎说道。
“我拒绝。”
路明非说道。
“不用担心，孩子。这个测谎仪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的父母他们自己也用过。”
一个委员温和地说道。
路麟城和乔薇尼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是真的。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
路明非不紧不慢地说道，庞大的气势逐渐散发出来，充塞着这座大厅。
“我并不是什么来探亲的孩子，而是赤红之星战团的战团长。”
他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但在场的所有人却感觉到被剑抵着喉咙。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路明非冷冷地说道。
温馨的家庭剧已经演完了，他欠那个衰仔路明非的已经了结。
他强势的表现让委员会的委员们有些无所适从，但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才是正常的。
能干掉青铜与火之王两兄弟，让加图索家族灰头土脸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妈妈的拥抱就能痛哭流涕的孩子。
路麟城的脸色有些难看，而乔薇尼的眼中则充满悲伤。
尽管一开始就知道了路明非已经性情大变，但他们还是保留着一丝幻想。
但现在，幻想破灭，所有人都要面对现实，无论那个现实是悲剧还是恐怖片。
“不久前，在北纬77度36分，东经104度14分的区域爆发了强大的元素乱流，我们想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阵沉默后，年纪最大的那个委员开口了。
卧榻之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却一无所知，这让末日派如鲠在喉。
但不管是通过在外面的关系探听还是去实地调查，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冥冥中似乎有好几只黑手，合力抹掉了一切有用的线索。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秘党在那个区域有行动，而执行任务的正是路明非。
“你们能给我什么？”
路明非反问道。
把海洋与水之王合体的消息告诉末日派也不是不行，正好给他们一点压力让他们动起来。
如果末日派真打算退化成投降派，那他正好可以接收他们的遗产。
“我们可以用炼金技术或科研成果交换。”
一个委员说道。
“不需要。”
路明非摇头。
陈家的炼金技术大礼包都还没消化，贪多嚼不烂。
至于科研成果，他脑子里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出来就够这群智慧丰碑研究几十年的了。
要是能直接提供一批成熟的研究员和工程师倒是可以考虑。
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在众委员的目光中，路麟城缓缓开口。
“我们可以让你看看他。”
“谁？”
“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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