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如梦初醒,也未深思方才怪异的感觉,倒是对这个“佑”生出了好奇心。她直起身子,叫似云过来帮忙把九哥弄出来。
九哥咯咯叫着被似云用晾衣杆赶了出来,扒拉着翅膀还想撒野,清儿指着它威胁道:“无论如何先帮我把正事儿办了再说,否则,要收拾你的可不只是我了。”
九哥呜咽一句,乖乖地钻进笼子,怨念地看着清儿。清儿啪一声把笼子口关上。
用餐后,清儿状似无意地说:“这羲和宫的构造很是别致,倒不像一般宫中女眷的住所。”
似云听了,明白这是在问自己,恭敬答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听有旁的姐姐谈论过,陛下不爱去后宫,倒是经常忙完政事便顺脚在羲和宫过夜,故而羲和宫也算得上是陛下的第二个寝宫……”
似云讨好的语气看向清儿:“如今陛下让姑娘住在这儿,可见姑娘圣宠优渥,将来……”毣洣阁
清儿眼睛瞟过来,似云吓得低头:“奴婢多嘴了。”
清儿开口:“倘若你还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妄图去讨好,省得马屁拍在马腿上。何况,陛下的圣意岂是你可以随意揣测的?”
“奴婢知错,奴婢受教!”
“好了,不要把奴婢挂在嘴边。”清儿拉她坐下,只觉得自己吓着了这个孩子,放柔了语气笑问,“你今年十五,在宫里这么久,所知道的总不会只是‘听旁的姐姐说’吧。”
似云看着清儿的眼睛,这下变聪明了,声音放得更小,“似云十岁获罪入掖幽庭,只记得那时,羲和宫是前朝皇帝为前朝太子承佑专门设的,方便他学习处理朝政。”
那个“佑”,是指前朝太子?谁刻上去的?
也罢,这和她师父能有什么关联,何必多想。清儿不咸不淡的点点头,拿了鸟食去喂九哥,头也不回吩咐道:“似云,你去摘些菊花回来,我要晾干了泡茶。”
似云不明白清儿怎么突然就意兴阑珊了,想着主子的心思可真难猜,找了个竹篮出门去了。
小菊花摘回来,清儿拿了一朵把玩,吩咐似云拿去晾好,等到房里只剩她一人,她掏出小竹筒,把手里的花蒂头放里面,打开鸽子笼,将竹筒绑好。顺着九哥的毛摸了摸,微笑道:“去吧,九哥。”
九哥欢快地飞出了窗。
之前她还赌气地想,再也不要理会九爷了。可谁会料到萧三就是宇文衷?如果九爷说的没错,是宇文衷杀了师父……那她就不得不对宇文衷筑好防卫墙。
等她查明真相,若真如九爷所说,她是不会放过他的。即使自己只是一只蝼蚁,拼上性命,也要爬到他身上咬一口,让他痛一痛。
现在,她没空跟九爷赌气了。她需要他的支援。
勤政殿,宇文衷埋首于政事中,剑眉微蹙,批示好一份奏折后,揉了揉太阳穴,“这益州都尉田藏维,朕记得他爱护兵士,尽职尽责,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弹劾他的折子?”
立在一旁的莫焰正和蔡文千对眼色,冷不丁听他这一问,忙躬身作答:“说是当地百姓投了状子,告他欺压平民,州府元帆查明后,考虑到他身份特殊,不敢妄断,所以呈折子上奏。户部尚书李颀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件事,也上了折子弹劾田藏维,顺道参了元帆一本,斥他拖延结案,小事也要劳烦陛下。紧接着弹劾他二人的折子就愈发多了。”
宇文衷点点头。
莫焰松口气。还好庆王早与他交代清楚,否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
蔡文千眼色又飘过来,莫焰微微瘪嘴,作出一副“要说你说,我可不张嘴”的表情。
“益州是国库入项的大头,事务繁杂牵扯甚广,元帆做事一向谨慎细致,朕继续留他在益州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只是他说这田藏维身份特殊是何意?”
“许是考虑到,田藏维是舒妃娘娘的表哥……”莫焰道。
宇文衷冷哼一声,将折子丢开,“李颀可真是尽责。”
蔡文千和莫焰不敢吭声。
宇文衷伸手,蔡文千连忙倒一杯热茶呈上,看着主子喝下,貌似情绪略微好了点,趁机说道:“陛下,舒妃娘娘在殿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了,陛下您看……”
“叫她回去,朕没工夫见她。”
蔡文千愣了愣,看向莫焰,莫焰会意,躬身劝道:“陛下,娘娘等了这许久,您让她见上一面……”
宇文衷不耐烦地拿茶杯往桌上一放,眼睛瞟向莫焰。
莫焰老老实实闭嘴,手悄悄往外摆两下,示意蔡文千出去传话,蔡文千不敢多说,恭敬地退下。
宇文衷盯着莫焰的小动作,指节轻敲了敲桌面,莫焰霎时站得笔直。
“说起来,今日不是你当值,怎么还老是待在宫里,不出去逛逛?”
“……这,外面也没什么可逛的。”莫焰心想:还不是王爷让我留心照顾陛下……
“你年纪不小了,该给你说一门亲事,省得你吃饱了撑的操心起朕什么时候去后宫。”
莫焰忙赔笑:“陛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宇文衷指指他的鼻子,不再理会,看看案几上的折子,将歪掉的几本收拾齐整了,展开方才的那一折,又提起笔来。
“对了,你通知庆王,明天进宫一趟。”
“臣遵旨。”
夜幕渐深,处理完全部政务,宇文衷习惯性往羲和宫走,望见殿外的灯光,这才想起如今裴清住在里面。他站了许久,不知想些什么,蔡文千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道:“陛下,奴婢去通知清姑娘候着。”
宇文衷抬手示意不用,裴清可不是会为他“候着”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大晚上还去与裴清虚与委蛇。
他摆摆手,“去武英殿。”
————
羲和宫,似云端了一盘点心到大门口,对两旁站着的守卫露出笑脸,说是清姑娘看两位大哥辛苦,特意叫她拿点心过来给两位大哥垫垫肚子。两个侍卫客气了两句,也就高高兴兴接了。似云微微而笑,返回殿内,清儿拿好了衣服等着她。
不多时,内室忽然传来斥骂声,紧接着是似云慌慌张张赔罪的声音,斥骂声依然不减,大殿外守着的绘时、绘芜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清姑娘又发什么火,两人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劝,似云已经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出来。
“似云妹妹,这是怎么了?”两个人齐齐拉住似云,似云依然捂着脸直哭,里面传来斥骂声:“找不到不要回来!”
似云哭着往外跑。绘时、绘芜看着似云的背影,交换了眼神。
“看来是弄丢了清姑娘的东西。”
“噢,这小祖宗,惹不得。”
“小声点。”绘芜瞟一眼里边,“当心她收拾你。”
大门两侧守着的侍卫看着刚刚给自己送点心的丫头哭着跑出来,不明所以,丫头低头半掩着脸,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弄丢了清姑娘的手镯,要出去找回来,俩侍卫露出理解又同情的神色让她走了。
小丫头跑过拐角,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将脸上充当眼泪的口水统统擦了,皱了皱眉。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她梳着宫婢的发式,穿着橙黄宫女服,暗暗腹诽着:想不到她裴清也有今天,为了人身自由拿口水往脸上涂。
似云正穿着她的衣服,扮演着气呼呼的戏码给人看呢。
她低下头,照着白天看好的路线开始走,转过的都是人少的地方,到达储籍轩时,不意外地看到两个值夜班的守卫站在门口。
她猫着腰摸过去,藏在水缸后面。两个侍卫时不时聊一句,警惕性并不高。她摸出怀里的小药瓶,拔掉瓶塞,猫着腰探出小半身子,轻轻推到他们脚下,瓶子刚好被阴影笼住,毫不起眼。她捂住自己的口鼻。
两个侍卫前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眼神相互交换“你也很困?”的心理活动,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忽然软绵绵倒下了。
片刻后,她小心地凑过来,从倒下的侍卫身上摸出钥匙,开了储籍轩的门,侧身潜入,关好门。
凭着记忆,她找到一排排书籍木架的最右侧下方,果然翻到了包括前朝在内的,历任太医署各御医的全部户籍资料。殿内留的烛火很少,她端了一盏过来,放在地上,细细的翻起了书简、书册。
孟长月,孟长月,孟长月……为什么没有孟长月的名字?我师父明明是高明的医者,他要来宫城,难道不应该是在太医署?
她有些心慌,急急忙忙把所有户籍资料又看一遍,前朝与现任的所有太医署任职的人无一遗漏,依然没有找到她师父的名字,甚至一个姓孟的都没有。她坐地上发呆。
师父应该是个很有学识的人……那么,太学要查一查,唔,太史局也看一看。她又开始翻找。
三更的鼓声打过了。
她颓然坐在地上。没有。没有孟长月。
仅有的几个姓孟的,有一个女官,三个武将,两个御厨助手,并且他们身份来历一清二楚。
宇文衷没有撒谎,孟长月根本不在这座宫城。难道是九爷骗了她?为了区区一个裴清,值得编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言?
一滴烛泪滴在她手背上,痛得她惊醒过来。她快速将书简册子整理一遍,按原位摆好。
锁上门,将钥匙挂在昏睡侍卫的腰上,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恰巧碰到巡逻队,她慌忙闪躲进墙角不慎崴到了脚,忍着痛捂住自己的嘴。巡卫兵没有发现异样,渐渐走远。
她蹲在墙角,感受到脚上传来的痛楚,埋着头哭了。
她太孤独、太无措了。没有人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座宫城明明很熟悉,却又这样陌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
丑时过后,清儿回到羲和宫。
大门两个守卫药效未过,靠在门边昏睡,清儿目不斜视进了门。殿外的绘时、绘芜早不见踪影,算是认真听从了她前几天说的“这里无需守夜”,踏踏实实去自己房里睡了。
她进入内室,没有点灯,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打瞌睡,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
“姑娘回来了!奴婢一直担心到现在,还好他们没有起疑心。”似云高兴地说,才发现清儿走路一瘸一瘸,“姑娘这是……”
清儿摆摆手,挨到床边坐下,“不小心崴到脚。辛苦你了,等到现在。”
似云看她情绪低落,识相地打算回房,“姑娘早些休息吧。”
清儿说:“慢着。我们把衣服换回来。”
似云醒悟:“对对对!”
清儿取下耳环,看着似云:“这次表现不错,骂得畅快淋漓。”
“啊,奴婢是学姑娘的,呵呵……”似云傻笑,她冒充清儿发脾气时,可真是豁出去的演法,还好清儿走后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否则她准露馅,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清儿脸色变差,似云再次醒悟:方才说“学姑娘的”不是间接骂姑娘为人骄横性情泼辣……似云立即说:“奴婢说错话了。”
清儿倒吸一口冷气,皱眉:“有没有冰块?弄一些过来。我的脚需要冷敷。”
“我去厨房偷一些来!”
“什么偷?拿!”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不是替身更新,第 14 章 夜探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