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市场的某个角落,余又朵正在张罗着给一位顾客卖水杯,她的脚下地面上铺了一个塑料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袜子、手帕、水杯之类的杂货。她的一位女同学也在旁边热情地招揽着顾客,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合伙利用节假日做点小生意了,她们从不穿校服,也不告诉别人她们的身份。毣洣阁
余又朵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了。她除了代家教挣钱外,她发现通庆市有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她说服了同班的一位女同学与她一起做点小买卖。她们每次进货三十或五十元不超一百元,卖完再去进货,一点没有风险。那个年代生意好做,余又朵有时候还弄点明信片去本地的其他高校兜售,也能几乎全部卖掉。
但是她只告诉家人她代家教的事,没有告诉家人她在学校摆地摊的事。因为那个年代,摆地摊是没有多少面子的事,她倒不在意面子,她是考虑父母担心她。她父亲还是坚持从每月二百多元工资里面,给她寄五十元钱,所以余又朵感觉手头比较宽裕。每次回家,她都很开心地给姐妹带点礼物。那时的她已经几乎没有了忧愁,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个五一,她自然又来摆地摊了。这天快到中午了,她同学很想回去了,说:“今天卖了不少了,休息吧。”余又朵有些不舍说:“今天是‘五一’放假第二天,下午肯定人还多点,坚持吧,中午吃饭算我的。”她同学无奈地留下了,余又朵去买了几个包子和烧麦,打发了她们的中饭。
下午又卖了点商品,她们都很开心。到了五点多,她同学又催着回去,余又朵才下决心收拾地摊回校。回到宿舍,余又朵刚把东西放下,有位宿舍同学说:“朵朵,你早上刚出门,就有人送了一封你的信,放你床上了。”
余又朵打开信,是三姐寄来的,字不多,主要说她父亲生病了,4月27日就住院了,有空让她回来一下。余又朵心里一下子失落起来,很是懊恼。她想如果今天早上不去出摊,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在她印象中,她父亲就没有生过病,更没有住过院,她父亲也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她担心的一直是她母亲,父亲看起来身体很结实,家人也从没有担心过父亲。她想既然这次她父亲住院了,一定有点严重。
“不知道我爸爸怎么了?我爸爸住院了,我明天回家。”她有些郁闷地告诉寝室里的同学,并立马收拾点东西,打算一早就赶回去。
那一夜,余又朵几乎没有睡踏实,她担心自己睡错时间,错过了早班车。半夜一点钟醒了一次,四点多钟又醒了,她没有再睡了。五点钟她就起床了,匆匆赶到车站,坐早班车回家了。
余又朵从来没有感到那天的客运车开得如此慢,她不断地问司机车到哪里了?到了哪里?还有多久到家?客运车颠簸了六个多小时,快一点多钟终于到了团州市。余又朵几乎是第一个下车,她几乎小跑着赶到自己家住的小区。
她突然发现在远处的熟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心里一沉,但是她抬头看她家那栋楼似乎并没有异样,她家住四楼靠西边,进小区就能看见。她心稍安慰,心想:“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走到一楼,好像楼上传来隐约的哭声,她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她赶紧爬到她家四楼,她家门没有关,她直接进了家,竟然有好几个亲戚在她家里,表情很凝重,她立马有不好的预感。
母亲一看见她,大声哭起来:“四子,你回来了,爸爸失踪了。。。。。。”
余又朵震惊了,几乎要晕过去,急切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失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妈妈好像已经痛苦地不想说话了,除了大姐,其他三姐妹都在家,她们都在低声的哭泣,家里没有男人。
她走到三姐面前,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写信不是说爸爸生病了吗?”
“爸爸是住院了,可是他昨天早上六点多钟从医院出来就失踪了,不见踪影。”三姐低声哭着说:“爸爸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了,大家一直再找,还没有找到,一定凶多吉少。”
。。。。。。
1992年5月12日早上九点多钟,袖子上带着黑孝章的余又朵站在团州市政府门口的一张讣告前,脸色格外憔悴,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父亲黑白的工作名片“团州市对台办公室主任余国理。地址:团州市际天路32号,电话:。。。。。。”。她泪眼模糊看着讣告内容:“余国理同志,中国共产党员,因病去世,享年58岁。。。。。”后面的字她已经看不清了。
余又朵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是马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那样清晰,提醒她该去汽车站了,她想起来她已经有九天没有回学院了。余又朵回头又看了一眼讣告,把父亲的名片小心地放在了钱包里,心如刀绞。她赶往汽车站,坐上了回学院的客运车。她掏出一块手绢捂着眼睛,一路上她的眼泪几乎没有干过,父亲的身影不断出现在她眼前。
记得1990夏季高考的最后一场,余又朵走出来考场。突然,听到有个好熟悉的声音喊她:“四子!四子!”,她朝喊的声音找去,竟然是她爸爸,她很惊讶,不敢相信,因为她父亲以前很少关心她的学习,他父亲一直忙他自己的工作。
“考的怎么样?比去年是否好点?”父亲很关心问道。
“也许好点吧。”余又朵脸红了,很惭愧,这次是她参加的第三次高考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父亲突然内疚地说:“爸爸错了!”
余又朵吓了一跳了,父亲接着说:“高考是过独木桥太难了,你前两年高考成绩,应该借点钱走委托培养,委托培养和统招一样可以包分配的,可是爸爸考虑到家里没有钱都让你放弃了。”
余又朵不知所错,因为她看见她父亲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表情很自责。她赶紧安慰她父亲说道:“家里哪有钱呀,一年要多交小二千多呀。我同学叶丽和我考的一样,不是也没有花钱读吗?李其红花钱走,是她家只有三个孩子,不像我家有五个孩子。”
她父亲似乎有些后悔说:“今年你如果还考不上统招,就想办法贷点款什么的,花钱走吧,你也可以早点出来工作,看你瘦的。”父亲看着只要纸片身材的女儿,心理越发心疼。
“也许不用吧,今年统计局招工了,我去考了,觉得考得挺好的,据说招的人多,应该能去上班了。”其实余又朵内心也有些着急,自己的出路一直没有解决。
“啊?你什么时候考的统计局呀,我都不知道。”这回父亲惊讶了。
“你又出差了,我找三姐要了十元参加报名考试的。”父亲不在家是常态,父亲回来她也忘记说了。
统计局招生考试成绩下来,余又朵竟然考了女生中的第一名,余又朵感到很欣慰,不仅能给家人添光,最重要的是自己终于有工作了。父亲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很为自己女儿感到骄傲。不过高考成绩下来,她竟然又被录取了本科。面对选择,她倒有点犹豫,她更倾向于选择统计局,这样就可以直接工作了。选择高校,家里还需要负担费用。可是父亲坚持让他放弃了统计局工作,说:“我们家也需要有个大学生呀。"
余又朵回忆着这些,虽然忍住了哭声,但是忍不住眼泪,手绢都湿了。余又朵希望客运车永远这样开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能正常的生活?她不停在内心问:为社么?为什么?父亲那么好的人!原本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为什么要遭受如此大的打击?
客运车终究还是到了终点,她下了车,一路走走停停。她努力克制眼泪,在内心里说:“你一定要坚强,加油,不许哭!”可是路过“通庆汤圆”店,父亲慈祥的面容又出现了,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她想父亲还没有退休就永远地离开了,她如何尽孝?
当余又朵带着黑孝章出现在宿舍门口时,宿舍的女生都停止了笑容。她无力地摇摇手,让她们什么都不要说。她洗了把脸,把头蒙在被子里,内心里的疼痛比小时候刀片割指还痛,她用嘴咬着被子又无声哭泣。后来她感觉头很沉很沉,昏昏地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天已黑了,宿舍已经没有人了。她觉得有点饿,她看着她的饭缸已经有同学给她打好了饭菜,她含着泪吃了点饭。饭菜没有吃完,犹豫了半天还是倒掉,她实在吃不下去。她把饭缸洗好,放在桌上,一直盯了很久,很久。
突然,她站起来,把那张父亲的黑白名片从钱包里掏出来,放进了壁柜里的行李箱。然后换了双运动鞋,穿上了学校的运动服,来到操场,跑呀、跑呀,泪水不住的流。五月的天气本来就有些闷热,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的满头大汗,跑的衣服都湿透了。她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她仰望着天空,下定决对自己说:“爸爸原谅我,我要暂时忘掉你,爸爸我要好好活着!加油!四子,加油!”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爸爸,我爱你更新,三 永失慈父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