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皆是无不称奇,女帝当权,后无来者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前无古人了。
南豫府,寒风萧肃。
比起北方的大雪,这里更多是严寒,唯一能取暖的办法,就是烧煤炉烤火。
新年在即,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是回到家乡,陪伴家人亲戚。
修士自然也有家庭,岁数极大,孑然一身的修士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还是年轻的宗门弟子。
宗门也算人性化了,在新年的日子里,宗门弟子可以下山看看父母家人。
天物公会分部的一座楼阁之中,药香四溢。
“没错,就是这样,控制好火候。”
一位邋遢老者老目微张,循循善诱,语气悠然道:“先天真火乃是筑基修士体内凝聚的道火,可以用于炼丹炼器,你可切莫小瞧了它,传言先天真火修炼到极致,是可以充作法术御敌的,上古典籍甚至有记载,仙人一口三昧真火,可焚煮天下苍生。”
“当然了,你眼下切莫急躁,能将丹炼好,已然是极为不易了。”
赵淮闭上双眼,额头冒汗,手指作印,汇聚精神力对着面前橘火跳动的炼丹炉,身上的法力不时涌动。
“噗噗噗!”
热气沸腾,炼丹炉的盖子翻起再合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好似沸水激腾。
已经可以闻到浓郁的香味。
很快的,赵淮收力,炼丹炉的动静很快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准备看一看成品。
打开炉盖,丹雾升腾,吹了一脸。
好几枚褐亮的药丸静静的躺在炉子里。
邋遢老者看了一眼,给出评价:“不错,出丹七颗,算是上乘。”
“才学了几天,就能将上品的聚气丹凝聚出来。”
“啧啧,你这领悟性和记忆力,有点惊人啊,想当年老夫学习这厚厚的一沓丹经摘要,可是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你三天就看完了,而且还倒背如流,完全领悟了?”
赵淮得了夸赞,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自傲,而是自谦道:“都是前辈教的好,古道子的名号确实是实至名归啊。”
还是【天心慧眼】命格带来的效果太过实在,所谓的丹经摘要,他花了半天就翻完了。
若不是有其他事,也等不到三天。
古道子郁闷的抚了抚发白的胡须,不相信赵淮的鬼话,感慨道:
“唉,剑道修的好好的,非要来跟老夫抢饭碗,这是何必呢,难道你背后的宗门不给你发丹药?”
“其实晚辈并非宗门弟子。”
赵淮也不打算隐瞒,径直说了。
“伱不是灵山的弟子?”
古道子诧异道。
“是的,晚辈是自己的入修仙大门,跟散修无异。”
跟古道子相处多日,关系比较融洽,加上两人日后是合作关系,于是赵淮就直接实话实说了。
“一介散修,能有如今的修为,也是颇为不易,拿去吧,这是你要的筑基丹。”
古道子说着,将一个瓷瓶递给了赵淮。
“谢过前辈。”
赵淮也不客气,立马接过瓷瓶。
六品炼丹师,完全可以炼制筑基丹,他麾下大多大炎的部下,卡在练气的不在少数,差的就是聚气丹和筑基丹。
不出一年,他就能培育出大量的筑基修士。
这样听起来,好似筑基境就变得非常简单一样。
其实并非如此,正常人哪里能买的起一枚聚气丹,市面上一枚下品的聚气丹都要千两银子,别说千金难求的筑基丹了。
像赵淮这样,能结识一位六品炼丹师的人,毕竟是少数。
说到底,还是那一枚药王令。
赵淮也不知道严景在药王丹谷是什么身份。
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有藏拙。
两人约定过,仙路道上再相逢,可是不知道再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告别了古道子,赵淮很快回到了炎堂庄园。
刚进门,一袭儒衫的宋知书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殿下,最新消息!”
“大夏新帝登基。”
宋知书礼节做的很到位,鞠躬拱手道。
赵淮点点头道:“行动倒是迅速,查清楚是何人了吗?”
“禀殿下,是当年名震一时的大夏公主。”
“是一位女帝?”
赵淮神情有些意外。
果然,阴南玉的话成现实了,能当上女帝的,都不简单,绝非等闲之辈。
果真像传闻中的,是一位人屠女罗刹?
如果真是这样,这恐怕是大夏的灾难,这位女帝很可能是一位暴君。
宋知书道:“是的,有她在,大夏境内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北狼帝国则是盘踞在北方,按兵不动。”
赵淮沉吟片刻道:“继续打探大夏的内部消息,越详细越好,最好是摸清楚,这个大夏女帝是一個什么样的人,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最近可能要开始闭关了,许久不会出现。”
“这是赏赐给将士们,以及有贡献的大臣的,按照需求发放下去。”
赵淮从玄戒拿出几瓶丹药,递给了对方。
“明白了。”
宋知书郑重点头,双手接过瓷瓶。
以太子殿下的修炼天赋,这次闭关肯定是要冲刺金丹境了。毣洣阁
这对于大炎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那属下先告退了。”
赵淮见他离去,看着院子里缓缓盛开的梅花。
睹物思人,他不由微叹一声。
整个大炎的人,都把他当大炎之主,毕恭毕敬的,马上就要新年了,自己在这里,连一位知心的朋友也没有。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么。
路漫漫其修远兮,修仙路上注定是孤独的。
借用祖器轮界镜八倍的时间流速。
他需要尽快突破到金丹境。
...
千里之外,无极仙宗。
那仙气缥缈的灵山,也是被皑皑白雪覆盖了。
只是天穹不时传来嗡嗡的雷鸣声。
一名素袍老者,气机深不可测,他望着山岩的雪顶,不时发出咳嗽声。
“掌教,你的时间不多了。”
旁边有位的白袍长老叹气道。
再怎么说,无极仙宗的长老修为也至少达到了元婴境,可看他的模样,却十分担忧。
无极掌教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淡淡笑道:
“不要过于悲观,我已经活了上千年了,该看过的风景都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眼下人间之事,不必过于担忧,赤龙化凤,大夏国运稳定了下来,后面我算过了,没有大问题,两人同命,不同根,皆是举世难寻之人,有分寸。”
“掌教这样沾染因果,日后的雷劫,怕是...”
白袍长老清楚,掌教的修为早就突破了化神,已然来到了最新的层次,只不过一直在压制。
化神之上,乃是炼虚。
炼虚之上,则是大乘。
但是炼虚只不过是一个过渡的阶段,修士并不会停留太久。
炼虚是一个需要渡劫的境界。
雷劫,心劫,道劫...
修士越怕什么劫,便来什么劫。
此劫不单指一道雷,劈完就没了,而是一段时期,渡劫的时期。
渡过了就是大能,渡不过就道消身死,千年努力毁于一旦。
而突破之后就是大乘境。
大乘又被称为半仙,可脱胎换骨,凝聚仙骨,吞吐仙气。
可以直接飞升。
也可以渡了仙劫后再说,但只有经历了仙劫之后,才能说自己是证得仙道、得道成仙。
仙劫之后,才是真正的仙人。
可自从八百前仙路断绝后,就没有人飞升了。
大乘境已是半仙,若是长时间不飞升,留在地界,没有仙气滋润,体内生机会衰败,境界会倒退。
所以仙路断绝后的几百年时间,有众多的大能陨落坐化。
同时带来的,灵气也慢慢稀薄了起来,修士是一代不如一代。
以至于,连化神境的大能都不敢突破了。
因为这根本就是死境。
修士要承担突破的风险,同时即使突破到了炼虚大乘,寿命并没有提高,风险反倒是大了。
修士突破到化神后,都是默契的不再修炼,隐居山林,深居浅出,以防遭遇雷劫,因果缠身。
自仙路断绝以来,除了炎祖,这个规律没有人可以打破。
于是乎,修仙界的众人都觉得炎祖的仙人下凡,而不是飞升。
眼下,无极掌教就面临这个困境。
他的修为积压的太久,已是早早突破化神,却没有渡劫,只不过用秘法压制着,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前阵子沾染的因果太多,眼下这个平衡,再也把持不住。
天机还是锁定了他。
“掌教,没有您,魔门的人怕又是一阵骚乱。”
“北州游历的弟子也没有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白袍长老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修仙界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眼下的太平,是仙门维持的,或者说,是五百年前的炎祖用镇压维持的。
如今炎祖离去太久了,有些东西,还是镇不住。
掌教的实力是诸多仙门老祖中,最强的。
唯有他,能坐镇灵山。
无极掌教道:“魔主被炎祖打成了重伤,至少百年间,是不会出来的,让宗门的天骄尽快成长吧,这才是应对魔门的真正办法。”
“海长老一人坐镇虚妄南海,垂钓灵物,满打满算,也有五百年了,若是我不在了,让他接替我的位置吧。”
...
夏都。
朝廷之上,文武百官位列左右,与幼主当朝的颓靡之风不同。
不少年轻的大臣精气神极足,望着龙椅上的女帝,眼中充满希冀。
当然了,也有暗藏恶意的大臣,觉得女子为帝不妥,只是碍于这位的威望,不好说出口。
“旧臣复朝,军队改制之事,朕意已决,若再不大刀阔斧的革新,就只能坐等灭亡。”
“陛下,文治国策乃是先皇制定的,朝更夕改,不是自损威望吗?”
“是啊,再说了,旧臣退仕,岂能再上朝堂!”
底下几名老臣出列,大声规劝道。
虞清寒凤眼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道:
“北狼已经打到头上来了,你叫朕再开科举不成?空缺的位置,让旧臣填上吧。”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无不与贤君子共治天下。”
“贤者,毋宁长,老怎么了?能用就行,唯才是举,朕悉用之。”
“倒是你们,百般刁难,对朕的命令置若为闻,来回驳斥,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说你有私心?”
被虞清寒这么一责问,几个老臣顿时咽住了,说不出来。
他们自然不想自己的地位被撼动。
尤其是以范焉为首一众开国之臣。
见新上位的女帝决策如此霸道果断。
众多年轻官员连连侧目,眼神满是赞赏。
好一个“贤者,毋宁长”、“唯才是举”。
在他们看来,虞清寒身上集合了前面两任皇帝所有的优点,武功兼文治,是一位值得辅佐的帝王。
这无疑是他们这些年轻士子的福音。
突然。
虞清寒的玉手捂住了嘴,柳眉皱起。
“陛下,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有大臣出声关心道。
虞清寒很快又面色如常,摇摇头,淡淡道:
“没什么,就是昨晚歇息的迟了点。”
“陛下注意龙体。”
虞清寒扫了一眼诸位大臣,平静道:“大雪瑞丰年,来年开春,必然是丰收年,大旱带来的影响也该结束了,新年之后下旨,官府下放农具、耕牛、种子,安置好老百姓,务必保证来年丰收。”
“遵命!”
不少官员听了,连连点头,都觉有理。
“接下来,是没什么事了,那便退朝吧。”
“是!”
大臣皆是叩拜。
退朝后,百官纷纷散去。
刚刚的一幕却让一名眼神阴鸷的官员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随后朝着长宁王府的方向走去。
下朝了,虞清寒脱去了烈红帝袍,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物,戴上面纱。
一个人前往京城的医铺中,寻门问诊。
大夫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看样子经验老道。
他给虞清寒看了脉,很快给出判断,面露笑意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虞清寒眸中先是一喜,随后无奈的笑了笑,眼中莫名有些纠结,咬唇问道:
“大概多久了。”
“两个月。”大夫伸出手指道。
“按理说,两个月的时间,也该出现恶心,想吐的感觉了,夫人身上可有症状?”
“有的。”
“那错不了,接下来,腹部会隆起,是正常现象,夫人可以让令君做好养胎的准备了,我这里可以开几服安胎的药引,可以缓解一番症状。”
“等等。”
虞清寒出声打断了大夫用狼毫毛笔写字的动作。
大夫停了下来,老眼盯了她一眼,皱眉道:“难不成夫人不想生?还是说不要这个孩子了。”
类似的例子,他也见过不少。
都是一些良家妇女,被地皮流氓骗了,然后瞒着家里人,偷偷来找他打胎。
闻言,虞清寒咬着银牙,陷入了迟疑。
她之所以来到民间,就是不想让宫中的御医知道此事。
如果让大臣知道了,那她颜面何存?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药打胎。
可这是夫君的骨肉,也许是唯一的骨肉。
她孑然一身,兄长父亲皆是离去,夫君也是失踪不见。
换而言之,如今只有这个孩子,能与她相依为命。
空气安静许久。
虞清寒静静在思考,大夫也在等待她的答复。
终于,内心挣扎许久。
她抬起眸子,看向大夫,深吸一口气道:
“麻烦大夫了,开几味安胎药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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