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血漠之地,这种事很是常见,自从千百宗门退隐,吟风门做大之后,血漠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混乱的意味,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对于百姓的盘剥压榨迫使不少人走向了以掠夺为生的道路,在这混乱之下,原本就十分兴盛的佣兵队伍,如今愈发的壮大。
眼前这一场掠夺者与佣兵团之间的争锋,几乎发生在血漠的每一处角落,那盛世之时的太平景象,于血漠之地,是不可见的。
血漠四国:峰峦、太玄、地垒,天泽尚存几分太平,盗匪没那么猖獗,可这吟风门掌控之地,几乎没有多少小民百姓存留
和尚看着那争斗的两伙人,缓步走了过去,从理性上来讲,这种事他不必管,也管不过来,血漠之地就是这种基调,劫掠方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佣兵们也是一样,为了生计。
“看样子这次要栽在这里了,老刘,我们掩护你突围,你带着那东西先走,回头和我婆娘说一声,我回不去了让她改嫁吧!”护卫着货品的佣兵们死命搏杀着,人数越来越少,眼见也剩不下几人了,其中一人,看着尚有余力的一个壮汉,用传音入密吼道
在这些人有所动作的同时,一直未曾出手的沙匪头领,察觉到了这些人的意图,看向了那尚有余力的壮汉,他松了松筋骨,臻至天人的境界骤然展现了出来,手中抡圆了的长刀挥动,在下一个瞬间来到了这些人的面前一刀扫出。
生死就在一瞬间,在那些已经无力还手的佣兵身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和尚。
这杀气极深的一刀,在触及到和尚之前,消弭了所有的威势。
出刀的沙匪头领一招没能得手,他迅速反应过来,与眼前的和尚拉开了距离,回到了先前所在的位置一脸忌惮的看着那个和尚。
佣兵们原本已经接受了身死的命运,却因为这和尚突兀的出手,一时间也愣了神,随之而来的是惊喜的神情。
“可是圣安寺的法师?”尚有余力的佣兵见到突兀出现,挡下这一招的和尚,一时间也有些激动,当即拜伏道:“无论如何,在此先谢过法师出手相助,斗胆问一句法师名号,若有来日,我等登门圣安寺,前去拜谢。”
“走。”脸上满是杀意,像是邪魔一般的白衣和尚,瞥了这佣兵一眼,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英俊的面庞之上,青筋爆裂,隐隐浮现黑红之气,显得有些可怖
分隔开盗匪与佣兵的和尚说完之后看向了那一众盗匪,眼中流露着的是不似他身份的猖狂,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指尖微动指尖,那圣洁的光彩流露在他的身上,仿若一个圣僧活佛一般,可他脸上的表情,又与这光彩不相匹配。
听到这白衣僧人的话,沙匪之中的一个人,缓缓后退了几步,盯向了正在缓缓撤退的一众佣兵,沙匪头领也是看向白衣和尚,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若是圣安寺的法师,那我等也只能认栽了,只是圣安寺僧人向来不问俗世,法师今日有失偏颇了吧?”
沙匪首领说着有的没的转移着和尚的注意力,那个有些修为的沙匪,则是来到了白衣僧人的视野盲区,飞速的奔向了远处,似乎想要跟上那一众佣兵一样,一道雷霆劈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连尸身都未曾留下。
沙匪首领见到白衣和尚的手段,知道不好惹,当即表现出一副很飒然的样子,“既然如此,还请容我等离开。”
白衣和尚没有回答,在圣洁的光华之中,身后浮现一个怒目金刚,他的双眼尽是猩红之色,如同这血漠之地的沙土一般,缓步上前,金刚力士挥动双手,一拳砸下,带起百丈沙尘。
……
已经走远了的一众佣兵感应到了沙海之中的情况,脸上喜忧参半的神情。
“那和尚有古怪啊!”坐在沙海上调息的一个佣兵,看着远方的情形,有些担忧的看着远方的景象
“圣安寺僧人久不出世,即便出世也不应该是这副打扮,这白衣法师修为高深,气息之中带着走火入魔的味道,若是圣安寺的大和尚,不应该出世的才对。”那尚有余力的汉子,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看向那不知情形的地界,推断道:“那法师应该不是圣安寺的高僧,说不好是从那里出来的,要不然这手段也不会如此可怖。”
“若是那里出来的,那咱们还是快走吧,以免被他盯上,毕竟咱们护送的东西,可是他们暗自里想要得到的东西,若是让他知道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头领打扮的人听到这壮汉的话,也是有些后怕的样子,当即做了决定
做了决定的一众人再度出发,远处的沙海风暴也停止了,那数百丈高的金刚力士消散于无形,这处地界之中也仅剩下白衣染红的和尚一人。
恢复了理智的和尚盘膝而坐,轻颂着经文,超度着亡魂的同时也在修补着破损的心境。
原本他并不想管这件事情,对于这方血漠来说,这种事情是稀松平常之事,沙匪也只是一群被逼的走投无路之人,佣兵也只是为了分毫的活头才拼上了性命,如果不解决根本问题的话,这一切依旧会发生,这无谓的出手,也不过是断送了一些人的活路而已。
和尚并不太想去解决这一切问题,现在的他知道如何去做,也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问题,可他又不想去做,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骤然激发的魔性,那股极端的情绪,一时间他也无法处理,尤其是血漠在血漠之地,他更没办法处理,所以他出手了,用着佛门的手段,屠戮了这些手上染血的匪徒。
这股子魔性,追溯起来,源于当年的云州之地,在他手上那殒命的亿万生灵,失去了底线的他,不记得自己屠戮的多少人,在清醒之后,魔性已经根植在他的心中了,那是一种执念,无法开解,难以放下。
他用了一百年,枯坐了整整一百年,勉强控制住了心中的执念,却无法法开解这执念,释教之名,也不过是为了放下而已,他游历尽九州之后,一无所获,来到了这血漠之地,走了这许多路途,别无他想,只是为了一个答案,只是为了那句为许出口的承诺而已。
以他的修为自然是听到了那些佣兵的话,对于佣兵押送的东西,他大致猜出来了,好奇之下,也对发起人略显钦佩,毕竟如此重要的东西,只让一伙修为不到天人境界的家伙们押送,也算是出其不意,眼下吟风门中人大量外出,有名的那几个佣兵团伙,大多糟了毒手,唯独这一支,仅仅遇到了一伙勉强入流的沙匪。
不过吟风门估计也快追查到这伙人的下落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和尚也懒得管这些事情,他之后还要在四国之地游历一番,找寻她的同时,也顺带的,借助四国的飞仙阵势,去往那传说中的百二十城,去寻找那一丝希望,顺带的,在百二十城中,见一见那个毁了无数人,却被奉为共主的帝皇。
平顺了一下思绪,和尚看着远方,皱了皱眉,那个方向有着一股庞大的气息,向着这里飞速驶来,似乎是吟风门的人。
转瞬之间,一个身影来到了这里,伴随着浩然威势,和尚抬头,看向那个修为高深,一身权贵模样的中年男子,眼神之中满是淡然之意。
中年人看着这方有过大动静的沙丘,注意到了盘坐其中的和尚,皱了皱眉头,脸上倒也没有不悦,平淡的看着白衣染红的和尚,“此方地界先前有一伙佣兵路过,他们押送了一件不祥之物,我吟风门受天命特来处理,可是被你给得到了?”
“先前有过一伙佣兵路过,不过他们遇到了沙匪,我顺手救下了,约莫远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至于他们手上的那东西,说起来也并非是什么不详之物,不过贫僧也不在乎。”和尚看着天空之上,话语平淡,但态度高高在上的男子,倒也没有什么不快,言语之中尽显平淡
“哦。”中年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扫了一眼盘膝而坐的和尚,眼神之中流露了一丝不快,似乎很不满意这和尚的态度一样
中年男子看向了远方,他感应到了那些佣兵的气息,也不再看向下方,那如同蝼蚁一般的和尚,闪身飞向远方。
“且先别走。”突然之间,那和尚出现在了中年男子的面前,拦下了他
中年男子看着突兀出现的和尚,没有任何废话,一抬手,光点闪现,触及到和尚的瞬间,光点爆开,带起分毫的烟尘。
下一个瞬间烟尘散去,白衣和尚毫发未伤,甚至连衣衫都没有破损。
他看着面前满脸忌惮的中年男子,稍稍松了松筋骨,庞大的精神力扫过中年男子,轻而易举的读取了中年男子的记忆,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中年男子,“原来这方血漠唯一的传送阵势在你吟风门地界啊!”
“阁下是何人?”被随手禁锢了行动的中年男子,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看着和尚,话语微微放软
“借你吟风门飞仙阵势一用。”www.bïmïġë.nët
……
血漠之中起了一场祸事,一场吟风门的祸事,原本在四国大战之中取胜的吟风门,
被一个和尚打进了山门之中,一直到禁地之处,亭台楼阁损毁无数,连吟风门隐藏手段的仙家大能都出手了,却都没了下文。这件事情在血漠之中传开,却又很快无人提及。
一来是吟风门把一些闲言碎语之人当街诛杀,二来这件事也没了下文,那以一己之力差点掀翻了吟风门的人,消失不见了。
……
百二十城,那雄伟到无法想象的皇城之中,白衣和尚一番波折终于来到了这皇城之中,见到了那个完成了一统的帝皇。
“听闻你是从那传说之地来的?”周身散发着皇道龙气,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皇,俯身看向刀兵加身面色不改的和尚,随口问道
“是。”依旧是那身白衣的和尚,看着面前的帝皇,点了点头
以他的修为在血漠或是九州确实可以横着走,在这白二十城中,却是不够看的,这巨城之中,稍稍有些手段的人都能捏死他,原本他也不该来到这里的,可他还是来了,只为了眼前之人一句话而已。
“你和那老和尚一样,是来开解我心中郁结的?”高高在上的帝皇,看着这个白衣和尚,言语之中充斥着平淡的意味,还有着那么一丝不屑
白衣和尚看着眼前的帝皇,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为了开解陛下,毕竟我与陛下也是有着那么几分共情之心,这种事我做不了的。我此来只为问一句,陛下可曾方下那执念了?”
“你觉得呢?”帝皇倒也没有错愕,看着和尚反问道
“贫僧已然知晓。”和尚看着帝皇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既然如此,那贫僧也就告辞了。”
“告诉传说之地苟活的那个家伙,当年他没有杀了我,是他最大的错误,眼下我的筹谋尚且进行着,如果他不回来,那些人的名誉永远无法恢复,他苍皓四十城将无人可存。”帝皇看着转身而去的和尚,说出了这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话,然后任由着这白衣和尚离开了皇城大殿
离开了这皇城大殿,跟着那个老和尚离开了这巍峨的巨城,在一处山坡上两个和尚驻足。
白衣和尚看向了四野之间,那亿万顷田亩,广布河川之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也没有避讳身边的老和尚,轻声感慨道:“当年的事,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避免遗憾,如果当年我不曾耽搁那一时片刻,如果当年我不曾将那柄剑交还,如果我一开始就不曾与她有太多的交集,或许如今我来到这里就不是传一句废话,而是结束因果。其实我也清楚,当年师父能救下她,所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多,只是师父选择了袖手旁观,只因为那会影响他的突破。”
“现在你可懂他了?”老和尚看着白衣和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巨城
“嗯。”白衣和尚点了点头,“面对这样一个敌手,面对这种局面,哪怕舍弃分毫修为都可能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师父他也确实不能救治她,我不怪他了。可是也仅仅如此,重修旧好我做不到,因为每次见到师父,我都会想到当时那个无力的自己,那个眼睁睁看着她陨落在我面前的自己,那个连答案都不肯回答的她。”
“其实我也想看一看传说之地,在血漠也好,这百二十城也好,对我教轮回之说向来是贬斥的,毕竟尚未有过一个轮回的案例,在传说之地中,反倒是有着实实在在的证据。”老和尚看向远方,似乎在点拨身边的年轻僧人一般
“谢,前辈指点。”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白衣僧人,躬身对老和尚行了一礼,“心中所求既不在此,那我也就不留在这里了,告辞。”
“慢走。”老和尚看着豁然开朗的白衣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缓步向着山下走去,穿梭在林间,他喃喃自语道:“昔年你我忘年之交,这轮回的真证也是你力主促成的,眼下皇城中的那人,所求的已经不单单只是了却遗憾了,你可要做好准备了,以免传说之地受到波及。”
......
飞仙城之地的传送阵,有一个白衣和尚,传送向了一个不知名的方向,飞仙来往诸多人,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他的离去。
在很多年之后,这个白衣和尚悄然陨落,那心中的郁结也得以开解,九州之中的轮回阵势悄然运转,两个孤独的灵魂奔赴向了下一世,带着彼此之间的牵绊。
云州西海城,旧日的信仰尚在,只是多出了许多别样的色彩,道家和儒家在一统之后推行开来,释家信仰逐渐消退,负笈游学者无数。
西海城的一个坊市之中,有着那么一双恩爱的夫妻,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定下了娃娃亲,男子原本被释家祖庭的一个长老相中,想要收为弟子,这本是无量前程,男子想也没想拒绝高僧,愿为凡俗之人,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了女子进门,两人婚后做了个小买卖,生活倒也安逸。
男子偶尔也会做几场噩梦,置换时空的场景,无力的看着她倒在自己的面前,每每惊醒之时,就多了几分珍惜。
生意不忙的时候,他们偶尔也会去附近一家酒楼之中打打牙祭,听一听那说书人口中那光怪陆离的故事,与那时常不再的掌柜共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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