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良册被关在贪狼国的祭坛之下,没有诏令不得外出。
所以他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只剩下地宫的天窗。
那扇窗户很窄,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片天,除了夏天漏雨,冬天渗雪之外,连一只鸟都懒得从上面飞过。
而无论你看多久,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也只有黑天与白夜的区别。
直到有一日,两个洒扫的侍女,说起祭坛之外的热闹,上界的仙人降世,万人空巷的场面。
久居地宫的赤衣少年一听,第一次生出了要出外面看看的念头。
他偷了棺材中的飞剑,挑了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想着他只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
也不知从天上来的那些人,生的什么模样,有没有趣?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把传说中充满灵性,可以搭载凡人的飞剑,早已锈迹斑斑。
用来陪葬的时候,它还曾得了原主人的命令,不可离开祭坛百米之外的距离。
因此,当良册念起口诀,御剑而行,刚出了地宫的大门,还没飞过门口蹲着的两头石狼的时候。
那飞剑掉头就往回跑,直接将他从剑身上掀翻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还以为会命丧于此。
结果缘分就这么结下了,很凑巧地,鱼怀隐独身从此经过,恰好接住了他。
高天之上,良册顺着抓住他的修长指骨向上望去,发现对方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的漂亮少年。
“你是上仙界的人?”疑问脱口而出,良册完全忘记了他现在所处的危险境地。
他整个人悬在空中,身体随着飞行法器的前进方向,无节奏地摇晃着。
那时候,但凡鱼怀隐生出一点害他的心思,一松开手,他就掉下去摔死了。
可鱼怀隐抓得很牢,他看着那赤衣少年,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
“这人不会说话的吗?”
良册疑惑着,下一刻抓着他的手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被扔在了飞行宝船的后头。
侧头望去,天边的那轮月,又圆又大,透着雾霭般的清冷光华。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月亮,和在地宫的天窗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同样,也没见过谁人唇上勾出的弧度,会比洒落在掌心中的如水月光,更加温柔。
“良册,你烧糊涂了?”鱼怀隐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良册一愣,方知叫醒他的并非是眼前这个空有着故人样貌的幻象,而是远在阴阳塔外的丑陋道人。
破妄刀出鞘,无比准确地刺进故人的胸膛,未见半点血,那幻象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前辈,这塔中充满了厉鬼冤魂形成的怨气迷障,我身处其中很难寻到出去的路,你可有方法助我?”
穿行在一个个没有实体的魂魄当中,良册看到遍地的断肢残骸,听到他们的凄厉惨叫。
前方的路无穷无尽,那是人世间的万般苦楚,犹如阿鼻地狱现世的丑恶景象。
在第五层的阁楼中,空间好像被无限的放大了。
此时,此刻。
医馆门前,鱼怀隐将落在白骨嘴边的半张纸钱拾起。
他瞧那白骨躺在一个发了霉的摇椅上,打量了一下骨骼的身形,心中已将此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听到良册之言,鱼怀隐传音给他,“你先待在原地不要动,我现在马上过去与你汇合。”
手中拈着那半张纸钱的一角,指尖的温度融化了上面的细雪,湿漉漉的,似是拭去了哪个孩童,眼底的泪珠。
转身走向问路楼的一刹,他又对良册提醒道:“若有邪祟近身,就念观心咒。”
良册盘膝而坐,周围无数孤魂盘桓,正扰的他心神不宁。
听到鱼怀隐的话,他一皱眉,险些忍不住睁开眼,去看那些令人沉沦的假象。
一滴汗从额头滴落,良册颇为尴尬地道:“前辈,你说的观心咒,据我所知虽是十二仙门弟子必修的基础心法,可也要达到练气三层以上的修为才有资格阅读,我没学过。”
连练气三层都没达到吗?
鱼怀隐听良册提起有关修为的事,他不禁回忆了一下原著中,良册在阴阳塔中的种种表现,少说也是个结丹修士。
这系统未免也崩的太厉害了,主角经验值没长满,还要强行通关副本,多半是找死呀。
“你储物袋中有一本名叫《蕴籍》的书,第十七页上的若水咒,对付恶鬼冤魂最有效,你无需计较自身修为,照上面写的做就行。”
思量了半天,鱼怀隐终于将原著中良册用过的仙术名称给想了出来。
这本是禁术,元婴修为以下的修士,一旦施展如同自爆。
正所谓上善若水,施术者以激发全身血液中所蕴含的至纯至精之气为代价,用强大的生机去压制邪灵。m.bïmïġë.nët
这法子好用,可一个人能有多少血,若是烧干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原著中的良册强行使用这种霸道仙术,靠的是他提前吸收了鱼怀隐渡劫期的灵海,有重宝加持,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可如今,在鱼怀隐重生的世界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良册一直将那枚灵海藏在可以抵挡一切神识探查的狼牙项链里。
即便他知道此物,能够帮助他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他还是犹豫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了下来。
长舒了一口气,良册伸向狼牙项链的手停住了,转而按照鱼怀隐所说的,从储物袋中拿出了《蕴籍》,依上面所写,尝试着凝聚灵气,运行周天。
“另外,把你刚刚在塔中所遇到的事情,详细地跟我说一遍。”
鱼怀隐提灯站在问路楼下,他盯着那轮西沉的太阳,只盼时光过得快些。
天知道,良册会不会在情急之下,拿他的灵海出来当炸弹用,他们两个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除了他这个隐形大反派外,总不能让别人欺负自家主角才是。
“我刚刚……”一边尝试着运功,一边将安仁的事说与鱼怀隐听。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其间,良册试了不下十次,想接引天地灵气进入体内,可是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失败。
他的灵海依旧如一潭死水般,任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使灵力在身体内正常游走。
不过量变,终究会带来质变的效果。
随着他体内引入的灵气越来越多,他竟渐渐地感受到了,灵海阻塞的位置所在,意外地进入到了内视的状态。
这是一种极佳的修炼方式,是修行者结合自身情况,对于天地的感悟,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
这也就导致,良册单方面的切断了,他与鱼怀隐之间的联系。
闭目静思,他看到周身经脉中的灵力,正有规律地朝着丹田处汇聚,如同海纳百川一样,冲击着那看不见的无形屏障。
黑暗中,一圈圈暗红色的波纹不断扩散,能量波动所过之处,众鬼纷纷退让。
以近乎不要命的方式重复的使用若水咒,并且将这种自杀式行为演变成为一种变态的修炼,良册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
第五层的孤魂看他这般,先不说他们怕不怕若水咒的攻击,光是想想自己的肚子里,要是吞下这么一个疯子,说不定自己也要得病。
难得的,这些孤魂们不分男女老少,法力高低。
第一次产生了集体观念,一溜烟地跑回第四层躲清静,真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体内的气血不断翻腾,良册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分明是受了内伤的迹象。
可他不愿放弃,也不知该怎么停下这诡异功法的运转。
沉寂了六年的灵海,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值得。
空气中,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良册额头上浸出的不再是汗,而是变成了血。
从他身上扩散出的能量波纹,不再以固定的形态出现,暴虐的气息相互冲撞,俨然出现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就在良册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随时有可能爆体而亡时,一阵寒意从头顶袭来。
吐着红信的巨大蛇首,缓缓地倒垂而下,蛇身上那如铁甲般反向生长的紫色鳞片,散发着诱惑和危险的气息。
蛇影出现的一刻,整个第五层阁楼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极点。
漂浮在良册四周的血珠,一滴滴的凝固,甚至连他的脸上也出现一层清霜。
不过诡异地是,就算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良册的意识仍停留在修炼的状态中,没有半分苏醒的意思。
体内的极炎与蛇影带来的极寒融合在一起,使良册仿佛置身在冰火之中,他的呼吸越发地困难,脸色也变得惨白。
如果不是偶尔从他体内激荡出的一道红纹,还会令他不舒服地动动眼珠,旁人见到他这幅样子,多半会觉得这人已经死了。
“这莫虚言,只要是心中所想,当真什么都测得出来?”
一路带风地冲上阴阳塔的二层,鱼怀隐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毛笔,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黑袍人。
“那是自然。”
黑袍人第一次听见有闯关者问这种问题,他呆了一下,想不出面前的这个道人,难不成还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那就好。”鱼怀隐放心地下笔。
不同于上次,这回且看他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毕竟,对于突然失去和良册联系的这件事,他还是很上心的。
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为了节省他在这个诡异世界的通关时间,他决不允许良册英年早逝。
“当——”
他停笔的一刻,那通往第三层的门,也就开了。
鱼怀隐二话没说地走了上去。
反观那黑袍人,破天荒的他有些好奇,鱼怀隐到底写了什么,遂拿起那张纸扫上一眼。
接着,在塔中镇守了百年,见惯了各式孤魂野鬼,自诩波澜不惊的塔灵,忽然僵住。
他的脸色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变化,是很好看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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