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素衣清减身影立于门口,因背光看不清面貌,身量稍显瘦弱,却不是一般的羸弱。那人行为举止间自成风流,趁二人还没回神的瞬间向前跨了一小步,对李明博拱拱手行了个见面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钱宝儿略挡身后,和李明博分开来,回头对钱宝儿笑道“姑娘一别三年有余,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钱宝儿从看清门口那人内心深处如被针扎了一般,疼了一下,只是那疼痛消失太快,还没让她品出个一二,便听他说“一别三年有余”心中酸涩微荡,好似平静的湖面被人多事之人投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既激不起千层浪花,又不能纹丝不动,钱宝儿神色虽未多变,眼中却多了一份淡淡的失落,“原是林公子,宝儿怎会忘记?还以为三年一别,此生再难有机会见到林公子了?这次来襄阳可是顺路?”
林惜玉风原本轻云淡的神情,看到钱宝儿眼中那一抹犹如流星转瞬的明亮时微微变换了一下,右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胸腔里那颗砰砰直跳的红色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钱宝儿言语中那份平淡疏离之态,让那被针扎过的地方痛得更明显。
“那日一别之后家中事物繁忙,不觉这一分别竟然三年有余,姑娘风采不减当年。”林惜玉掩下心中异样,微微做了个揖淡然笑道。
钱宝儿见林惜玉一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刻入骨髓的音容笑貌,心下不知为何,一股复杂情绪油然而生,恼的是自己如今对江玉麟依旧情难自禁,怒的是林惜玉这相像的容貌,每每看到林惜玉,总会让心中那沉寂已久的心泛着涟漪,江玉麟的影子总和他重叠相应,在自己傻傻分不清的时候,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又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略略分神片刻,钱宝儿眸光沉了论,终究收起诸多心绪,又拾眼瞅了瞅林惜玉,三年前的林惜玉容貌在记忆中时如此的模糊,钱宝儿暗自笑了笑,这么些年,林惜玉在记忆中居然只有一个名字,而和林惜玉有关的事情,出现在记忆中的竟然都是江玉麟的身影,钱宝儿摇摇头,将脑海中总是扰乱自己心绪的容貌封存深处,打量了眼前之人,相比三年前,来人的面容更为清瘦,仿佛皮下就是骨头,没有几两肉,虽记不得三年前相遇的林惜玉是否如此瘦弱,钱宝儿直觉林惜玉理应不似现在这样瘦弱,想来定是这分别的三年中发生的事,将他磨成这般,肤色之前似乎更见白皙,仿似大病初愈,俊秀的面色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神采虽是熠熠,但眼中依旧掩藏着深深的疲倦,唯有这同样瘦弱的身影,一如那人般坚定,给人莫名的心安,总让自己有片刻恍惚“她是我的女人,她犯的错理应由我来承担”钱宝儿陷入往事中......
一旁的李明博见自从林惜玉出现,钱宝儿神色变化不断,自己好像成了摆设,心下登时不喜,再者钱宝儿对自己永远只有一种表情,心中更是醋意十足,斜眼看着林惜玉道:“哪里蹦出来个野小子,和本公子喝酒,也不掂掂自己分量。”
“李公子说得有理,不才正是墨宝斋东家林惜玉。”林惜玉轻摇纸扇,侧身对着李明博,微微一笑,似是无意又似有意正好将钱宝儿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原来你就是墨宝斋那个缩头东家。”李明博见林惜玉虽然对自己说话,可举止行为却未见半分礼让,哼了一声“你不在你的龟壳里呆着,跑出来干嘛?”李明博看林惜玉不顺眼,现听说他是墨宝斋东家,越发看林惜玉不爽。
“在下和宝儿姑娘是多年旧友,如今到了襄阳城,来看看昔日旧友!这不需要给李公子报备吧!”林惜玉平淡的答道。
“你和钱掌柜是旧友?”李明博求证似得看向钱宝儿,钱宝儿不置可否。李明博见他二人如此默契,心中对林惜玉越发恨之入骨。
“听说林公子很忙,要真忙还好?”李明博出口便是不屑“就怕是缩头乌龟做久了,分不清真忙和假忙了罢?不过乌龟也好,起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缩在自个儿的龟壳里,还不至于被人捉了下锅。”
“李公子,慎言,林公子再怎么说也是我食客楼的贵客,二位若是有什么恩怨情仇,出了这大门,就是拆了这条街都可以,在这儿,李公子还是遵守我食客楼的规矩,凡是以和为贵。”钱宝儿柳眉轻皱,李明博的嚣张,钱宝儿三年多来已是司空见惯,只是林惜玉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朋友,李明博就如此当面为难林惜玉。
钱宝儿自是不知,在她和青山出门这几月里,李明博和林惜玉在襄阳这商会层面,早已明刀暗枪斗了几百回合了,在外人看来李明博总是赢,刚开始李明博还沾沾自喜,而后才隐隐发觉不对,这其中受益最大的其实是林惜玉,自己就像挑梁小丑般被人算计却还不自知,关键是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听说叫林惜玉,派人查了又查,得出来的消息是,林惜玉并非襄阳城人,多数时间不在,有时候有需要也是是令人转达,本人并未露面,李明博搞得筋疲力尽,也未得其门,索性不管了,反正也不痛不痒。
而如今是今时不同往日,前段时间林惜玉也只是打了个商人的名头,怎么说也是没有根基,李明博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如今这厮居然筹备开一个墨宝斋与自己相斗,这是准备立足于襄阳,在李明博看来已经是公然挑衅,况且在钱宝儿回来前几日的一场暗斗中李明博已经输了一局,事情的经过是有个傻小子拿了块石头到珍宝阁,老掌柜也看花了眼,李明博刚好到店里看到觉得里面极有可能是上等的血玉,想压低价格故意说是一般的玉石,只没想到那小子真是一股子傻气,非要说那是上等的好东西,怎么也不肯便宜卖,刚出门就被墨宝斋截了。
想在这襄阳城内,他李明博看上的东西,谁敢要,谁不知道这襄阳城,他李家的名头,这一打听才知是新开的墨宝斋,又听人说墨宝斋东家神秘莫测,都没人见过,店里的事都是一个老掌柜在做主,便叫人递了贴子,一则想要拿回那块血玉原石,二则也想见见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偏偏这墨宝斋掌柜不识抬举,说什么东家忙,不见。
李明博是谁,李家大公子,这襄阳城想见自己的人,队都排到城门口去了,墨宝斋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退自己的贴子,李明博碰了钉子,心里自然不舒服,这口气憋得李明博难受,向来是别人见自己,若是自己亲自投了拜帖,那人就得感恩戴德了,什么时候轮到被人拒绝了。你说这李明博能和墨宝斋过得去么?
“乌龟也有乌龟的好处,这龟壳硬得也不是一般人能敲得动的!就怕有些人不自量力,本是癞□□,偏想着天鹅肉。”林惜玉见李明博拳头紧握,微微颔首嘴角上扬错身前移半步恰好站在了钱宝儿身前半步,不多不少刚好将钱宝儿罩在身后,微仰头与李明博直眼对视,接着说道“说道下锅,这乌龟肉虽不贵,味道也不差,只是不知这□□肉有人吃没有?”
众人听完均是一笑,这李明博骂人不成,反倒被骂,可不是活该么?钱宝儿也没想到林惜玉口才如此犀利,也忍不微微一笑。
“你......”李明博青筋暴涨,林惜玉居然将自己比作癞□□,还说自己不值价,本已气急的李明博,又见钱宝儿和众人都在笑,想来长这么大,何时如此丢脸过,越发生气,也不知是否气过了头,反倒平静下来,将到嘴的话转了个圈道:“林公子果然巧舌如簧,也不知是否林公子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倒不知林公子敢不敢和本公子比比。”
“比较,在下倒是担不起”林惜玉瞧李明博一脸自满,面露难色,又瞧了眼钱宝儿,似是咬牙应到“切磋,切磋倒是无妨,只是不知李公子打算如何一个比法?”
李明博本见林惜玉果然面露难色,越发肯定林惜玉并无什么真才实学,只会在女人面前卖弄唇舌,又见林惜玉频频看向钱宝儿,猜他大约是不想在美人前丢了面子,哼!也不垫垫自己有几斤几两,既然你自寻死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既然在这食客楼,自然是就地取材,想来林公子既是这墨宝斋东家,定也是见多识广,今日就在这食客楼就地取材,这公证便由钱掌柜来主持如何?”
钱宝儿本因林惜玉的突然出现,心下恍惚,方才收了心思,正好听得李明博后面的话,眼神从二人面上扫过,见李明博不怀好意,林惜玉大有慷慨赴死之样,笑着道“大家都是生意人,日后难免要相见,要我说,何必伤了和气,再说,谁不知道你李大公子有一条金舌头啊!这要传了出去,别人还说李公子你欺负外乡人不是?以后谁还敢到咱襄阳做买卖了。要不这样,今天我再送李公子一壶珍藏的陈年花雕,陪李公子不醉不归,二位公子就别再争了,李公子你看怎样。”说罢,又对林惜玉使了使眼色。
李明博听得钱宝儿软语巧言,又得美人许诺,好不得意,拿眼角扫了林惜玉一眼“既然钱掌柜如此说来,只要林公子从今往后见到本公子退避三舍,本公子便不与林公子计较,钱掌柜你看如何?”李明博边说边欲伸手拉钱宝儿。
林惜玉一咬牙挺身挡开李明博的手道“男子汉大丈夫,说比就比,哪有半路退缩之理,”
钱宝儿见林惜玉硬着脖子立在自己身前,刚好将李明博隔开来,知他是为自己出头,可墨宝斋刚开张,不想欠林惜玉人情,拉了林惜玉低声问道“林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今天的事就这么算来,反正我也习惯了。”
林惜玉神色多变“我......”众人都以为他在犹豫。
李明博也见林惜玉神色多变,越发肯定之前的猜测,忽又见钱宝儿拉着林惜玉的手,心下气极,想他林惜玉算什么,居然敢碰钱宝儿“怎么林公子不想比,也行,只要日后有我李明博在的地方,你,林惜玉退避三舍就可以了。”
“你,欺人太甚,比什么?”林惜玉一口答道,说完之后面上立刻带着几分悔意,看了钱宝儿一眼,又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个彩头吧”也不知是谁在一旁起哄,周边围观的人纷纷嚷喝起来。
“对,对,定个彩头嘛?”
“彩头!彩头!”
钱宝儿见林惜玉神色多变,一时也恼极,李明博虽是富家子弟,在辩物识物一行也算有真本事,不然也不会让襄阳城几大当铺当家马首是瞻,刚才自己拉低身份这般偏袒林惜玉,这榆木疙瘩竟不领情,眼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钱宝儿见局势已定,知道无法改变,又见林惜玉眼中坚定的神色,心下又是一阵恍惚,如果是她,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不是么?只是林惜玉与自己虽是旧友,也只是泛泛之交,何时自己也在乎别人的生死了?天下男儿谁不是冲着自己的美色而来?钱宝儿不在多想“既然二位公子执意要比试,那就比吧!只是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二位要在小店比试,那自然是要遵循我的规矩,不然二位就另寻他地。”
此番争斗本是因钱宝儿而起,因此二人表示无异议,为满足众食客要求,钱宝儿命人将大堂简单布置了一番,只在堂中留下一张八仙桌,李明博,林惜玉二人対向而立,钱宝儿立于正中。
李明博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林惜玉立于钱宝儿右侧似是在思考什么,钱宝儿视线在林惜玉面上停留了片刻,冲众人点点头,道:“既然比试,那么彩头是必然的。不知二位公子彩头为何物?”
李明博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既然公证人是钱掌柜,则会一般的俗物岂能配得上钱掌柜沉鱼落雁之姿?”
李明博话中带着几分调戏,众人见怪不怪,只是暗自鄙视却又惧他家财力,都很好奇这彩头是为何物,李明博乃李家大公子,平日里一掷千金,他口中的俗物就是普通人家几辈子的生计,众人相互揣测李明博的彩头究竟会是何物,奈何这李明博说道这里却停住了,待众人议论好一阵李明博才从袖口拿出一个雕刻隽美的檀木盒子,众人又是一阵猜测,这盒中是为何物?
钱宝儿在看到李明博拿出之物时,也是一惊,光是这盒子已是贵重之物,这盒内之物恐怕更是价值不凡。果然见李明博得意的打开手中锦盒,一颗鹅蛋大小晶莹通透的白色透明珠子卧于盒中赤色锦帛上,背光之时似还散发着弱弱光,众人都在猜测此为何种玉石,已有人惊呼出来“夜明珠,这是夜明珠。”
“不错,这正是夜明珠。”李明博满意的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道“前不久,从西域人手中购得此珠,花费万两白银。”众人一听,倒吸了一口气。
李明博得意的扫了眼众人,又献宝似得看向钱宝儿,继续说道“不知林公子你的彩头是何物!”
若是以前,这小小一颗夜明珠,钱宝儿自是不放在心上,想当初,和珅拿来哄自己开心的小玩意,也不是俗物,即便是如今,倒也不曾晃了自己的眼,只是对于林惜玉,这就不一定了。虽然与林惜玉相交所有时日加起来,还不够两月,钱宝儿却还是不由得担心的看了眼林惜玉,与之相应的彩头确实不好找,李明博摆明了为难林惜玉。“李公子这彩头着实不凡,如若为了这小小的比试,倒是可惜,不如公子换个彩头。”www.bïmïġë.nët
李明博看了眼眉头紧锁的林惜玉“无妨,本公子今日高兴就拿它做彩头,钱掌柜难道是怕林公子输不起,若林公子输不起今日向本公子跪下磕个响头,日后见了本公子退避三舍,不比也可以。”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这不明摆着为难人么?
也不知是不是破罐子破摔,林惜玉一扫刚才的郁色,只是一拱手道“这夜明珠价值,前几日在下得一血玉若是请得能工巧匠细心雕刻,恐也可勉强做得彩头,只是仓促间,确实难找,怕是我整个墨宝斋都比不上。李公子这彩头确实价值不凡,”林惜玉话到一半扫视了四周,见众人伸长了耳朵等自己的下文,也不再卖关子“不过在下既然应了李公子的比试,这彩头终究是要下的,我就押上墨宝斋,若今日在下输了,墨宝斋归李公子所有,李公子对这彩头是否满意?”众人皆是大惊,本以为林惜玉会放弃比试,不想林惜玉不但堵上了新开的墨宝斋,为了一口气,一个女人,堵上家业,着实不值,红颜多祸水,老祖宗说得果然不错!
李明博听他如此一说,心下得意“既然林公子如此说,本公子若不收下,岂不是很对不起林公子一片苦心,墨宝斋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总比日后惨淡收场好,只是墨宝斋本公子倒也看不上眼,”
林惜玉咬牙道“那李公子想要如何?”
“墨宝斋可以作为彩头,再加一条,日后凡是我李明博的出现的地方,你--林惜玉都要退避三舍,怎么样?林公子敢赌么?”
“好,一言为定。”林惜玉咬牙道,不等钱宝儿说话,林惜玉转头对钱宝儿做了个揖道“请宝儿姑娘出题罢。”
钱宝儿看他一意孤行,狠狠的看了林惜玉一眼,只好面向所有人道“那好,请二位交上彩头之物,由我保管,二位公子都是玩石斗物的翘楚,今日比试,就地取材,若比眼光,恐也无趣,青山!”钱宝儿唤来青山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见青山取来两条半指宽的青布。“还请二位公子把眼蒙上。”
李明博拿起青布条问道“钱掌柜这是何意?”
“对呀,钱掌柜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钱掌柜,你这是在糊弄大家伙吧!”
“对,对,要比就快点比。”
“大家伙还请稍安勿躁。”钱宝儿见林惜玉已经取了布条准备系上,这榆木疙瘩连比赛规则都不问,也不知他是否太自信了?显然不是,林惜玉一脸大义当前,宁死不屈,看得钱宝儿火大,索性直接将他无视掉,抬头对下面的人解释道“李公子是珍宝阁当家的,这林公子也是新开的墨宝斋的东家,二位公子是做什么的,恐怕不用我解释了,这眼力定然是老道毒辣,若比眼力,小店确实找不出合适的题目,所以我才让二位公子把眼蒙上,仅凭嗅觉和味觉来比赛,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听完解释,都觉得合情合理,也甚为新意,心下也明白钱掌柜恐怕多少有点偏帮那林惜玉,也不点破,只说好。
李明博见众人皆无异议,林惜玉又已蒙上眼,也取了布条蒙上眼。钱宝儿又随意请了两位看热闹的食客检查了二人是否蒙上了眼,确保公平公正。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骗中传奇续--局中局更新,第 4 章 第 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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