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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缉司位于各地的联络点叫做站楼。
站楼可能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家茶馆,一间酒肆,甚至一间带有当铺的赌坊。
当然,这是一般人的想法。
他们觉得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越安全。
查缉司,尤其是分配到各地影卫,光看名字都知道这些人所在的地方都会是什么样的所在。
但苏洛城中的查缉司站楼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它位于城中最好的地段,最热闹的街巷,距离洛月楼和常春园都不远。
同样,距离赵家和西门家也不远。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想让人不注意到他也难,但他恰恰就建在这里。
这座楼没有招牌,外面连着个宽阔的院子。
如果说赵让和西门大壮今天去的地方,是他们这样的二世祖喜欢玩的。那查缉司这座站楼,就是他们家老爷子喜欢来的地方。
能进这座楼的,才是苏洛城中真正的第一流!
所以这座楼也被称为“第一楼”。
从书场到第一楼有条小路。
若是赵让自己去,大可以走这条路,会快的很多。
但带着西门大壮,却是就不行了。
小路中央有个石墩子,将本就逼仄的路,生生卡去了一大半。
连赵让都得侧着身子才能通过,西门大壮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今夜晚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与街市上热闹的灯火互相呼应。
可惜赵让没空享受这样清凉闲适的夜晚,他已经和西门大壮站在了第一楼门口。
第一楼的院门永远是紧闭着的。
但院内的楼从上到下全都灯火通明。
赵让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似是在等人来给他开门一样。
“让哥,你不敲门别人咋知道门口有人呢。”
西门大壮不解地问道。
赵让没有解释,继续站着等待。
没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长相与雨惜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对赵让和西门大壮躬身行礼,说道:
“二位少爷请进!”
赵让客气回礼,带着西门大壮走了进去。顺便掏出元明空给他的玉佩递过去,准备说明来意。
少女说道:
“老爷知道赵少爷,也知道西门少爷,二位还请跟我来!”
少女没有接过赵让递过来的玉牌,径直转身引着二人向楼后走去。
第一楼的院子他们也曾跟着老爷子进来过,可不知道楼后还有这样一个清幽的去处。
昏暗的灯光下,赵让看到这座房子门前的石阶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应该是许久都没有收拾过。
“老爷就在里面,二位请!”
少女话音刚落,破败的屋子里,灯突然亮了。
赵让略一迟疑,还是踏上了台阶,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一丝破败的痕迹,反而装点得极为肃穆庄严。
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不如说这是一座祠堂。
正中供奉着一个木雕的人像,不是仙官也不是菩萨,而是一位故人。
这人赵让认识,名叫李秀。
李秀是大威的开国宰相,被大威开国之君依为肱骨,经世治国无一不精。在他任内,为大威做了三件大事,才让大威配得上国号中的“大”字和“威”字。
“李宰相一计定西域,才有了如今的阳关。二策安士子,让天下读书人归附。最后又一手创建了查缉司,查缉天下。”
一道雄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赵让转头看到一位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穿这个的衣服,赵让都看不出质地。但腰间挂着的八块翡翠,以及左右手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乍一看,旁人定然会以为这中年人就是个富家翁。但只有仔细与其对视过,才能发现他双眼中的锐利。
“见过统领!”
赵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身旁的西门大壮也有样学样。
中年人右手轻轻一抬,使得赵让这下没能拜下去。
二人之间隔着足有一丈。毣洣阁
在这样的距离,这位统领竟是用劲气托起了赵让的双臂,其武道修为定然不低,远在赵让之上。
“赵公子不必多礼,大家都是七皇子的朋友,也就都是自己人,叫我张宗就好。”
赵让心头猛地一缩。
突然不知今日来第一楼到底是对是错……
他本意是要来说说龙帆会的情况,但刚才张宗这一番话,好像意思是他一直在等赵让来。
七皇子,自己人。
这样的字眼要是放出去,被好事之人捕风捉影,利用一番,都是能掉脑袋的罪过。
大威皇帝现在最听不得哪个大臣威名好,哪个皇子势力大。有南地叛逆的前车之鉴在,这位皇帝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脆弱,只能不断地举起手中的屠刀。
当一个国家在刀锋和血泊之中时,太上河对面的叛逆们,恐怕很快就要变成正统了!
“在下只是在西域有幸结识了七皇子,一起忙碌了一阵。毫无功劳,当不起张统领谬赞!”
张宗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赵让话中的推脱之意极为明显,再行言语拉拢,只会适得其反。
与人相交是件极为长久的事情,不能急在一朝一夕。
今日才初次见面,说太多,说太满,都不好。
“赵公子从西域一路劳顿,我也算是半个苏洛城中人,今晚略备薄酒,权当托大,尽个地主之谊,个二位接风了!”
张宗说罢挥了挥手,刚才没有进来的那位少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拉开侧面的帘子,露出一桌酒席来。
桌子上菜不多,只有六样。酒也不多,每人两壶。
但无论是菜还是酒,以及摆盘装点,都做得极为精致!
赵让在苏洛城里还没见过哪家馆子有这样的手艺!
想必是张宗从皇城里带来的厨子,在第一楼中招待贵客之用。
“多谢张统领!但在下刚吃过不久,也喝了不少,却是有些吃不动,喝不动了!”
赵让客气的拒绝道。
张宗却已然落座,笑着对赵让说道:
“常春园的西域春太艳了,不够纯,喝多了会腻。小安的火锅味道是不错,但赵公子吃得又太急了。听了小半场书,又走来这里,再加上这个时间,就算是宵夜了吧?”
赵让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去过哪,看了啥,张统领都了如指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从赵让和西门大壮从赵家出来,就有影卫一直在跟踪二人,并且将两人的情况时刻传递给第一楼。
“张统领真是关心在下!”
赵让不得不在桌旁坐了下来。
张宗后面的话已经算的上是威胁了,可他毫无办法。面对查缉司和影卫,自己能怎么样?
一想到日后自己不论在哪,在做什么,身旁都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赵让就觉得浑身难受……像是生了一万只虱子,在不停的爬来爬去……
“没有没有,这也是七皇子殿下交代的,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两位的安全,赵公子千万不要多想!”
赵让心中冷笑,就知道他会推到元明空的身上,然后堵住自己的嘴,毕竟没人会拒绝朋友的好。
“张统领多虑了,在下不会多想。尤其是回来之后,发现城里也不是那么太平。”
赵让客气地说道,却把话题有意无意地往怒江帮和龙帆会身上引。
张宗既然对自己的一天了解得如此细致,赵让不相信他不知道今天一出门就和怒江帮有了晦气。
谁料张宗听后非但没有顺着往下说,反而故左言他:
“赵公子知道这里为何会有李宰相的塑像吗?”
赵让答道:
“这里看起来应该是一处李宰相的祠堂。但我也是头一回知道苏洛城中保留的有。”
李秀在大威已从功臣变成了禁忌。
其实他所做的大事不止三件,还有一件是他创立了大威首屈一指的谋士图,其中成员多为各方学派中激进之人,因谋划诡诈,被人冠以‘猾狐’之称。
在李秀故去后,猾狐部众以其弟子自居,仍全掌中枢。直至后来南地作乱,与北境分而治之,众人才后知后觉,从中发现这背后桩桩件件都有猾狐的影子。
由此,猾狐上下被清算得一干二净。出手之人正是李秀当年所成立的查缉司影卫。
而这位开国宰相也因此受到牵连,被打入佞臣录,后世子孙无一幸免,全都被发配至苦寒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难道统领是……”
“我不是猾狐部众。”
张宗摇头说道。
“但我是李秀后人!”
赵让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脑满肠肥的影卫统领,竟还有这样显赫的出身。
“失敬!”
赵让起身行了一礼。
大威人心里对李秀自有公断。
猾狐作乱时,李秀已经故去几十年了。几十年的谋划,怎么能怪罪到一个早已入土的人身上?即便他多智而近妖,想必也算不到自己的身后事。朝廷这样做,无非是用李家人的血,维护自己的颜面罢了。
“所以赵公子可理解了我的意思?”
赵让皱眉沉思片刻,说道:
“难道近来城中的事端,和这群狐狸有关?他们不是早就死个干净,连窝都被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