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漠没在。
这次温斯年帮顾钰娇打完针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忙里偷闲地陪着对方一起晒太阳。
日光很好。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穿着白大褂的温斯年身上，为他驱散了冰冷，镀上一层暖色的柔和光芒。
摘下眼镜后，温斯年倾身向前，垂头，在顾钰娇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道温柔缱绻的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
被克制住的汹涌爱意全部压在心底。
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面庞上的温热气息时，顾钰娇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温斯年亲了自己一口。
他的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弧度柔和的下巴和殷红的唇瓣，漂亮又脆弱。
“你、你做什么啊你……”
顾钰娇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按住他往后退的身子。
胸腔轻微震动，温斯年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亲你啊，你不是都已经感觉到了吗？”
顾钰娇有些羞愤，一张姣白小脸浮现出一层浅淡的绯色，蹙着眉，不开心地斥责着对方。
“不、不可以！”
“你再这样，我等秦漠回来，我就告诉秦漠，让他揍你！”
听到顾钰娇嘴里提到秦漠两个字，温斯年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他宠溺又无奈地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小脑袋，指尖穿过对方乌黑柔软的碎发，将眼里的感情一点点压下。
“好了，不逗你了。”
温斯年说着，收拾好了医药箱，重新戴上那副银色边框的冰冷眼镜，真的走了。
而温斯年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顾钰娇的房间没多久后，角落里，一直观察着他的人才显露了身形。
当天晚上，秦风就知道了温斯年偷偷给顾钰娇注射没有备案的药剂的事。
再联想到温斯年好像一直对那个叫顾钰娇的少年很在意的事，秦风的心里有了一个不可能的大胆猜测……
秦漠晚上刚回到基地，就被秦风叫了过去。
“父亲，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一天没见到娇娇了，秦漠满脑子都是对方的身影，恨不得能立马办完事回去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以解相思之苦。
秦风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眼里满是欣慰和欣赏。
但只要一想到对方为了一个没用的同性，就要断送秦家的香火，他就一肚子的火。
身为一个上位者，秦风从来都知道用什么手段能最快地达成目的。
所以他掩盖住了眼底的杀意和厌恶，慈祥和蔼地用商量的语气和秦漠说：“我听人说了，你那个小伴侣好像身体不太好，我老了，不能一直陪着你。”
“如果可以的话，父亲希望你那个小伴侣能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这番话，让秦漠十分动容。
见状，秦风继续道，“眼下，实验室那边已经研发出了可以增强人体质的药剂，实验过了，没有任何副作用，你今天回去，让你那小伴侣采个身体数据的样本，如果检测后没有任何风险的话，就给他用了吧。”
“这样的话，哪天我走了，也就能放下心了……”
饶是冷硬如秦漠，在听到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关爱和对自己未来伴侣的关心，眼睛都红了。
回到住处后，秦漠紧紧抱住了顾钰娇，哽咽的声音低沉又温暖，“娇娇，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不用强硬的手段，不用处心积虑，只需要一次温情的谈话，秦风就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部拿到手了。
对于秦风而言，便是亲生儿子，也没有他的基业重要！
没有他的目的重要！
将顾钰娇的身体数据样本送到实验室检查后，秦风果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顾钰娇的血液里，竟然含有可以丧尸病毒的抗体，若是加以利用，必然可以研发出清除丧尸病毒的试剂！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顾钰娇身体里的这个抗体正在快速衰亡。
想到温斯年私底下帮顾钰娇注射的那些药剂，秦风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结束末世的武器就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破坏？！
*
这天，顾钰娇照常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房门响了。
他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去开门，房门刚打开，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
“娇娇哥哥！”
“是你啊～”
听到小团子的声音，顾钰娇蹲了下来，他伸出细白的手，想去触碰小团子，鼻尖却忽然多了一股香甜的奶油和水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小蛋糕，给娇娇哥哥～”
顾钰娇温柔地笑了笑，眉眼弯弯道，“这么难得的东西团团自己吃就好了～”
“不可以，这是大哥哥送给娇娇哥哥的，大哥哥说这是很新鲜很新鲜的车厘子小蛋糕哦，专门送给娇娇哥哥的～”
听到车厘子小蛋糕几个字的时候，顾钰娇的心颤了颤。
他想起了那天自己为了逃离别墅，骗严礼骞去给自己找车厘子蛋糕的事……
“团团乖，那个大哥哥他在哪里？”
“他已经走啦，他让团团传话，说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娇娇哥哥，他是你朋友吗？”
顾钰娇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严礼骞算他的什么人。
朋友吗？
好像不是。
但他当初骗了对方是事实……
当天晚上，顾钰娇正犹豫着要不要委婉地提醒秦漠加强基地防守，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的时候，温斯年和楚慕言他们忽然都来了。
听到所有人都在，联想到白天严礼骞给自己送小蛋糕的事，顾钰娇更加不安了。
温斯年捕捉到了顾钰娇的忐忑，他柔声安抚道，“别怕，只是给你检查下眼睛。”
说完，他慢慢拆下了顾钰娇眼睛上的绷带，乌黑长睫轻轻颤抖了下，顾钰娇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每个人的脸。
冷俊刚毅的秦漠、斯文俊秀的温斯年、温润如玉的楚慕言、俊朗张扬的时遇……
他们的眉眼和表情，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展露在他面前。
虽然能看清主角他们顾钰娇很高兴，但看久了，他的眼睛还是会有一点点的疼。
“再养两天应该就彻底好了。”
温斯年重新帮顾钰娇缠上了绷带，他们没有说的是，基地已经在另一个城市的基地实验室里发现了疑似可以清除丧尸病毒的试剂。
事关重大，基地明天会派遣很多异能者前去，而温斯年作为最顶尖的实验教授，也会陪同前去，以保证试剂的稳定性。
为了不让少年担心，他们默契地向对方隐瞒了这件事。
今天晚上，他们是来检查病情，也是来沉默的道别的。
因为他们这一趟，如果慢的话，很可能会需要个三五天。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顾钰娇安稳地睡了一晚上，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秦漠怕打扰到了熟睡着的爱人，离开的时候，只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了一道吻。
顾钰娇只当秦漠是出任务去了，乖乖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然而，他连鞋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就被一群人破门而入，直接带走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放开我！”
什么都看不到的顾钰娇害怕极了，他拼命地挣扎着，大声呼救着，却没有人来救他。
“带走！”
训练有素的一群黑衣人，冰冷得像是杀神一样，直接粗暴地将人带走了。
顾钰娇单薄的睡衣下，娇嫩白皙的肌肤全是被人暴力对待留下的青紫交加的痕迹。
尖锐的石子刮破了他玉白的脚底，猩红的血迹拖了一路，斑斑点点……
被绑住全身，躺在冰冷的实验床上的时候，顾钰娇知道，自己这个反派的结局可能要到了。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但顾钰娇还是害怕地哭了。
他的泪水将蒙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打湿了，晕出深色的痕迹，小脸苍白，衣衫凌乱，原本殷红的唇瓣，没有什么血色。
单薄纤弱的身子，因为恐惧，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是人在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
“秦漠……秦漠……你在哪里，我好怕……”bïmïġë.nët
带着哭腔的低软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着，冷白的灯光和一堆复杂的实验器材摆在旁边。
穿着白色大褂的实验者眼里只有冷漠和麻木。
秦风穿着实验服，站在一旁，看向顾钰娇的时候，眼里既有可怕的冷漠，也有对对方血液的狂热。
他听到对方不停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眉宇一沉，走到对方身边，冷漠地说：“别叫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如果没有温斯年，你也不会躺在这里，要怪，你就怪他好了。”
“至于秦漠，等你死了，我会帮他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人在一起，延续秦家的香火……”
秦风说完这些后，抬起手，命令道，“动手！”
下一刻，顾钰娇感觉到有很多根锋利冰冷的针管扎进了他的手臂里。
和温斯年帮他打针的时候不同，这些针管，丝毫不顾及他能不能承受，疼得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鲜血从针管里一点点输送到透明的软管里，再储存到最精密的仪器里。
一根根被鲜血染红的软管，像是吸食血液的冰冷怪兽，一点点将实验床上脆弱少年的体温和生机吸走。
顾钰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一切还是变成了这样。
他想到温斯年之前给自己打针的事，以为对方和原剧情里一样，计划了这一切，像结局那样……
鲜血不停地流逝，顾钰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很疼。
很冷。
眼泪不停地溢出，唇瓣张合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秦漠、我好冷……”
“好疼啊……”
“楚慕言、时遇……你们在哪里……”
安静冰冷的实验室里，只有电子仪器时不时发出的电子滴声和顾钰娇越来越弱的声音。
当电子仪器发出尖锐的声音时，抽血的实验人员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上将，再抽下去，他……就快要死了……”
“我没有说停就不准停下！继续！”
秦风话音刚落，实验室外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起来——
“上将！丧尸！”
“大批的丧尸冲进基地了！”
听到这话，秦风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刚想下令让人保护好实验室，下一刻，严礼骞直接闯了进来！
在看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甚至舍不得凶一下的娇娇小媳妇儿浑身是伤，苍白安静地躺在实验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严礼骞崩溃了。
他狂暴地嘶吼着，眼瞳赤红得几乎滴血。
而跟着他涌进来的丧尸，在实验室内展开了可怕的杀戮。
“娇娇、娇娇……”
严礼骞颤抖着声音，将人从实验床上救下来的时候，他曾经温软灵动的小媳妇儿，变得无比冰冷。
没有任何血色的惨白肌肤，失去了曾经的生机，只有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对方还残留着一点意识。
严礼骞解开娇娇眼睛上的绷带，对方乌黑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顾钰娇此时的意识已经模糊得顷刻间就会消散，他温柔地看了严礼骞，唇角弯了弯，气若游丝地说了句：“是你啊……”
“那天……对、不、起……”
顾钰娇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对方的脸，然后，眼角的泪水滑落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也在半空中永远地落了下去……
抱着冰冷的爱人，严礼骞痛苦地嘶吼着。
丧尸有眼泪吗？
没有的吧。
可严礼骞却在那天留下了血泪，他爱的人，他想娶的小媳妇儿，他当成至宝一样的小娇娇，在他的怀里，永远地离开了他。
直到后来世界变好了，他体内所有的丧尸病毒都被清除掉，变成人，恢复了以前记忆的时候，严礼骞都仍然无法释怀失去挚爱的那天。
他已经变成人了，成了娇娇的同类，但他却再没有和对方告白的机会了。
他在那个曾经和娇娇呆过的幸福别墅里，摆满花和漂亮的糖果，等着自己永远不会回来的爱人……
*
秦漠他们从没想过，那天晚上的那一眼，竟然成了他们生命中与娇娇的最后一面。
当他们收到出事的消息赶回基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保存下来的监控，记录下了惨烈的一切。
他们爱的人，躺在冰冷的实验床上，被一点点抽干血液。
少年无助而绝望的哭声，那微弱的呼唤，喊着他们的名字，一声声，像是最锋利的冰刃，一次次地刺穿他们的心脏。
一次次将他们推进自责和痛苦的深渊，窒息而绝望……
秦漠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爱，有一天会成为害了娇娇的利器。
掌管基地后，他忍着巨大的痛苦，将娇娇的鲜血做成了试剂，救了很多人，把世界变得好起来。
因为他记得娇娇说过，想和他一起看世界变好的话……
不是没有想过解脱，但他这双眼，还要替娇娇，看着世界一点点变好，还要看一辈子……
只不过，原本两个人的一辈子，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他。
*
温斯年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曾经对实验的执着。
如果不是他当初取了顾钰娇的那一管血，如果不是他研制出了那管蓝色试剂却没有处理干净残片。
如果他可以再快一点，再聪明一点，识破那天的任务只是秦风的计谋，他爱的少年，可能还陪在他身边……
事实上，从研制出试剂的那一刻起，温斯年就后悔了。
所以他摔了试剂，烧了所有的实验报告单，可他还是算漏了。
在秦风向他施压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他开始给顾钰娇注射可以清除他体内抗体的药剂。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从根源上保护爱人的办法。
可终究还是晚了……
他还记得那个阳光美好的午后，他问娇娇希不希望世界变好的时候，对方想也不想地点头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给出的回答是否定的。
如果世界的美好要用自己爱的人来换的话，他希望……世界可以一直糟糕……
后来的温斯年再也没有进过实验室，他成了一个花农，他的花园里，种了一片粉色的蔷薇。
而粉蔷薇花语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世界变得越来越好，有人却永远停留在了失去爱人的那一天。
楚慕言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着的少年和梦中那样离开了他，他不想再做噩梦了，于是他选择了永远地睡去。
这样，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这样……就可以陪着娇娇了。
至于失去爱人和好友的时遇，他没了木系异能，再也变不出花了，也不用再变出花了。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巧的小弹弓，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张扬恣意，但他眼里的笑意，却从没有到达过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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