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片刻,祁焰背过身,脸脖耳根脑勺等处一番摁揉,再次转回看向凌未央,“你看我是谁?”
“你……”凌未央惊疑望着祁焰,眼睛越睁越大,“……你你……”望着望着眼瞳蓦地湿了,扑铁栅边,哭出了声来,“……你是裴…裴长史?”
由于没有戴易容面具,单靠穴位手法,祁焰眼下的面貌,其实和裴倪仅五六分相似,但凌未央还是认了出来。
他眼睛通红,吸溜着鼻子胡乱将凌乱的头发朝后扒拉,脑袋拼命往铁栅里凑,“长史大人,我是鼻涕虫,我是八月呀。我长大了。”
八月,老医者打小捡在身边当孙子养的徒弟,九年前被祁焰和虞如棠救下的时侯,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因为喜欢哭鼻子,祁焰总喜欢喊他鼻涕虫。被老医者友人收留后,友人让他跟着自己姓了凌,并取了个正式的名,未央。
凌未央泪雨滂沱,“您怎么就没认出我来呢,您此前要是认出了我,就不用遭这么大的罪了呜呜……”
又呜咽道:“您为什么要砍秦将军脑袋,他不是您要好的兄弟吗?”
如鲠在喉,祁焰艰难吞咽下堵在喉头的千言万语,迅速恢复原来容貌,走近凌未央,压低嗓子但字字掷地有声道:“朝臣几近死绝,百姓被屠四分之三,周国灭亡已成事实,再无力回天!当今天下三分,大邺大庸郢国鼎足而立,你们所做这一切的一切,只会置如棠于死地!害当初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见阎王。秦远被抓,我不杀他,尉迟疾也绝不会让他活,最主要的是,如棠会因他一起死!”
祁焰眼眶亦湿润血红,午阳不能至的晦暗狱中,和眼中同样印着火光的凌未央四目相对,“我能怎么办?”
凌未央咬唇,无语凝噎。半响,问:“裴长……王爷,殿下当真可以活着出狱?”
“如棠的离魂症你能治好?”祁焰答非所问道。
“我觉得我应该能。”凌未央说。
“……”祁焰蹙眉,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又顿足侧回头,神色肃厉,“如棠是假太子棠的事咬定住,死也不能再改口。本王是裴倪,绝不能让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如棠。可听清楚?”
凌未央点头,嘴里却道:“可是……”
“裴倪已经死去也必须死去!本王会用实际行动让他像信任裴倪一样,信任本王的!”
祁焰走往狱外,尚没见着尉迟疾和东霖身影,先听到了两人对话。
“堂堂大将军,怎能言而无信!”
“比试前本将军说的是’不要你脑袋,也不罚你抄《周官》’。可如今你将本将军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你不照顾谁照顾?嗯?”
“奴才粗手笨脚恐无法照料好大将军,将军府家丁婢女成群,还是选些个心灵手巧的伺候才好,奴才愿罚纳一年俸禄,供大将军赏赐因此辛苦了的丫鬟小厮们。”
“本将军要偏命你照顾呢?”
“尉迟大将军是看上了本王的大管家么?”祁焰衣袍鼓风,大步走出,嗤笑冷睨鼻青脸肿的尉迟疾,旋即落在同样鼻青脸肿的东霖身上,“大将军若是真心爱慕东霖,大可八抬大轿将他明媒正迎了去,如此,他便可天天照顾你了。”
东霖急得额头青筋暴突,“爷我……”
“看上他?”尉迟疾亦是恼羞成怒气极反笑,“八台大轿?凭他一个狗奴才,也配?!”
“既然并非心悦于他,大将军便不要总纠缠不休针对着一个奴才。”祁焰说,“本王府中有好几个伶俐奴婢,回头便就赔送给大将军。”
不等尉迟疾反应,祁焰提声喊,“石头,备驾进宫。”
听见打斗早围观拢来,一边诅咒一边用眼神千刀万剐着尉迟疾的石头立马跑去马车边,气势汹汹驾了车过来,接上祁焰和他哥,飞驰而去。
留下恶狠狠瞪着人离去的尉迟疾,摸着脸疼得直抽抽地嘶着凉气。bïmïġë.nët
马车中,刚坐稳,东霖一脸吃苍蝇的表情望着视线急急解释道:“爷,奴才对尉迟疾……”
东霖“没那个意思”五个字还没说出口,祁焰便道:“很不一样,我看出来了,你一对上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东霖竟是百口莫辩,他确实一见着尉迟疾就会分寸大失,总忍不住想把他揍得喊爹爹叫爷爷。那只是因为瞧他不顺眼呀!
昏迷长时间,刚醒来便颠沛奔波,祁焰脸色苍白,一手捂胸伤,一手摁腰伤,他阖着眼,平静道:“你若厌恶他,我绝不会容许他强行要你,你若心仪他,我也绝不会阻拦你与他双宿双.飞。”
“东霖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绝不……”
“打住!”祁焰睁眼,无奈纠正道:“如棠才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东霖羞愧难当,欲解释他原本要表达的意思,祁焰抬手止住。
“乏了,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半个时辰后,宣政殿。
祁焰被两个小太监拦在了殿外。
“皇上正在和李相、童太尉、盛御史几位大人商议国事,”小太监看着祁焰苍白的脸,“王爷重伤初愈不易久等,还是改日再来吧。”
祁焰凝耳,听见丞相李奔和太尉童承德正激烈争执,本做好打算继续作往常惯有的混账德性,不管不顾冲进去要祁墨释放虞如棠的他,临时改了注意。
王袍一掀,直挺挺跪在了殿门外,“本王就这里等。”
“王……王爷你……你这这这……”小太监手足无措地结巴了。
祁墨曾不止一次当着文武百官说过,祁焰和祁遇二人非祭典非国礼等特需情况,无需跪拜。小太监司空见惯了祁焰在祁墨跟前言行无状的德性,骤然见他如此,着实吓得不轻。知他定是有异常紧要之事求见祁墨,所以才会如此。
可再紧要的事他也不敢进去通传啊。
郢国毫无征兆连续攻陷大邺两座城池,杀绝城内百姓,将县令县兵的尸体一排排挂在城门上,并放狠话,要踏平大邺,阉了祁墨。
然而,待大邺整兵挥师,准备出击反攻,郢国却又突然派死士来到大邺道歉,总体意思就是说:不好意思,搞错了打错了骂错了,不踏平大邺,不阉祁墨了。
并将攻陷的座城池还回,同时把与其比邻的两个郡县割送给大邺作为补偿。
荒唐事就发生在祁焰受伤昏迷这段时间,他睁眼醒来满心满眼全是判了斩监候的虞如棠,东霖思来想去没急着同他汇报此事。
现在不用东霖说了,听宣政殿里的争论不休,祁焰已然把事情来龙去脉听明白。
郢帝熊子善出巡,于大邺比邻的泸水郡遇刺,追捕凶手勘察刺杀现场,意外拾得刺客逃离仓惶遗落下腰牌,那腰牌郢帝和祁墨联军灭周时他见过,是祁墨贴身暗卫所有。
熊子善怒不可揭,一夜便将他遇刺所在的泸水郡紧临大邺的两座城给屠了。
屠完城放完狠话没两天,接替泸水郡老郡太守的新郡太守交上去一个身着夜行衣,也携带着祁墨暗卫所持腰牌的尸体,说是在郢帝夜猎的林子崖下发现。估摸是逃离时不小心失足摔死的。
恰好项祝在场,他让人扒了刺客夜行衣,上去一看,发现死者脖颈处里衣露出的明黄衣襟十分眼熟,再细回想,他便记起来了,庸国占领晟国国都,杀进皇宫的那批庸国皇家禁军都有。
腰牌是大邺皇帝暗卫的,贴身衣物是大庸皇家禁军专有的,郢帝和项祝及在场朝臣正愁肠百结猜测分析,到底是他们其中一方嫁祸?还是联手要灭掉郢国?亲自奔赴海外采买奇珍异宝的晟国大公主,也就是项祝的皇姐项婉儿,半路收到郢帝遇刺的飞信,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项婉儿曾和大庸皇子耳鬓厮磨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不少庸国机要。她告诉众人,庸国皇家禁军大腿的内侧都烙着一个“死”字,意味着时刻准备好为国家为君王舍生忘死的决心。
熊子善连忙命人脱掉刺客裤子瞧,没想还真有个“死”字。大公主又让把那腰牌给她看,腰牌一接手里她便道,“不对,这腰牌是假的。”
郢国朝堂里讨厌项祝和放浪淫|糜项婉儿的比比皆是,于是有不怕死的老臣当场呛声,“大公主知晓庸国皇家禁军大腿内侧烙有死字,是因为和庸皇子相好过。据老臣所知,大邺皇帝祁墨心中只有亡妻,离王祁遇清心寡欲男女不喜,闲王祁焰虽曾四处淫|乱浪荡,却只好男色。大公主说这腰牌是假的,敢问,你是从何得知辨别这腰牌真假之法的?”
“祁墨他老子的贴身暗卫首领可是跪着舔过本公主的脚丫子的人,”项婉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勾眼朝着老臣抬了抬眉,“不过个腰牌而已,本公主知道很奇怪?”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亡国太子失忆后更新,第四十一章 郢帝闹剧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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