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傍晚又去醉江南用了晚膳,方才载着满车物品慢悠悠回府。毣洣阁
糕点、茶点、水果、坚果,但凡虞如棠多看了一眼的,全都买了;发扣、发带、坠子,所有配饰,挑着最贵最好看的,也都买了;上好的绫罗绸缎自然更是买了一大堆,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能买的也都买了。车厢里堆得满当当的,即便虞如棠摘了那大笠帽,两人依然很是局促地陷于堆得比他们还高的货品中,在轿门边一丁点儿座椅上挤着。并坐无言,气氛甚是诡异。
许是碾上了石子,马车猛地颠簸了下,虞如棠买来作为谢礼要送给殷云隐的妆粉盒子从货物堆上给砸了下来。
正中祁焰,粉瞬间散落他满脑袋。咳咳呛声中,粉尘落定,浑然未觉自己也扑了一脸的虞如棠望着只有眼睛鼻孔的祁焰,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你……咳……咳咳……”他抬臂掩了口鼻,另只手伸去帮祁焰弄头上脸上的粉。弄着弄着,恶作剧地将祁焰脸上扒拉剩下的粉给抹匀了,鬼使神差调笑道:“哪里来的美人儿,报上名来。”
天知道,朗笑的虞如棠有多迷人,祁焰一把握住摸在他脸上的手,配合着回道:“在下祁焰,请公子垂爱。”
一个“爱”字哗啦浇醒虞如棠,笑嘎然僵在脸上,他猛然抽回手,极尽可能坐远离了祁焰,思绪百转,一路再无言语。
回到王府,已是暮色四合,跟着东霖等在府外团团转的石头见了祁焰座驾,远远的便大声嚷嚷道,“哥哥哥,爷回来了。”
东霖语中带火,“我没瞎!”
说着快步迎上停过来的马车,挑帘迎祁焰虞如棠下车,猝不其防地被两张白瘆瘆的脸惊的倒退一步,将急在嘴边的话都给吓回肚里去了。
形象乱气度不能乱,祁焰端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王者风范,“石头,着人把车里东西都搬书阁去。水生,赶紧领你主子回屋好好洗个澡。”
安排完方才温柔地捏了捏虞如棠肩头,“溜达了一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早些歇息,我明日来陪你早膳。”
不要,你再来我真的就要破防了。虞如棠明明是想拒绝的,可脑袋却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点完头自己都惊呆了,置气似的冲冲进了府。
祁焰下车瞬间便看出东霖有急事,从虞如棠背影收回目光,落在东霖沉得近乎于夜色为一体的脸上,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爷,”东霖开口便是满腔哽咽,“盛将军……没了。”
祁焰闻眼,眼前一黑,半响才回过神。前几日不还大捷吗?怎地说没就没了?难不成又是……
“李!伯!骁!”祁焰仿佛已经看到他舅舅盛庭之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崩溃情景,盛眀衍三兄弟个个英年早逝战损沙场,无一人留有子嗣,盛家绝后了呀。祁焰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恨不得立即就冲去庸国,将李伯骁给活撕了。“我杀了你!”
“主子暂时怕是难以如愿。”东霖说,“李伯骁已被庸国捕获,据信上讲,他被囚在狗笼摆在市集被当猴看呢。”随即不忍直视看着满身满脸香粉白无常般的祁焰道:“爷先回寝殿洗洗,奴才慢慢跟你讲。”
庸国巴郡距大邺朝浥逾两千里,八百里加急也得三天。其实就在前些天捷报抵达朝浥的当晚,那头就已经出事了。
巴郡郡太守和守城将士抛下满城百姓逃入荒山,占领城池后,李伯骁命盛眀衍追入荒山围剿,盛眀衍预感不详,以穷寇莫追之说拒绝。
没想李伯骁竟说,盛眀衍若不去,他便杀光巴郡百姓,诱庸军出山。盛眀衍知道,阴狠的李伯骁说得出做得到。百姓是无辜的,无奈之下,他只得听令追击。
荒山难行,无法规模行军对阵,盛眀衍只能带上他亲自培养出来的两百精锐,深入危机四伏的山野。
盛眀衍头天清晨入山,李伯骁第二日黄昏便以盛将军英勇无匹整整一天一夜还没出来恐已遇害、要为他报仇雪恨为由,桐油泼山,在盛家军愤怒相阻之下杀了两副尉震慑住余人,一把火将那荒山给点了。
滔天大火如血,映红半边天,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满目焦土中,盛眀衍和他的精锐尸骨无存,唯有他那火烧不熔的传家宝护腕,安静躺在灰烬。
那护腕,是盛庭之的先祖领着盛家近乎满门战死,为大邺开国皇帝打下江山后,赏的。盛家将它作为荣耀和幸运物的象征代代传将下来,但只把他当圣物供着,从没谁戴过。直到六年前盛眀衍两位兄长战死,盛庭之悲痛欲绝将护腕从神龛拿下,戴在了盛眀衍手上,指望它能保佑住盛家唯一血脉。
李伯骁得意洋洋返城,却见城门紧闭,正疑惑,城墙边突然垂吊下密密集集一片死尸,竟是留守巴郡的将士。紧接着,城防上箭弩满弓,一位先前战时完全没见过的身着异族衣袍的陌生头领面带鄙夷泰然出现。
李伯骁头皮发麻后背一凉,下令撤军,转身才发现,他已经被神出鬼没的庸军给团团包围。
瓮中捉鳖,庸军歼灭大邺将士逾半,活捉李伯骁,将他囚在笼中摆在市集任人臭鸡蛋臭粪水招呼,并主动遣信使传话祁墨,让他割五郡以换李伯骁。
“李伯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祁焰随意裹着浴袍,任没擦干的发嘀嗒滴水,要把座榻给坐成齑粉的架势一屁股坐上去,“他该死!”
“李相有鼎力相助皇上荣登九五之功,他就李伯骁一个儿子,皇上再气,也定会想办法救他回来的。”东霖说。
东霖所言也是也不是。祁墨能够登基,确实全靠李奔笼络党羽,打压住盛庭之一干强烈要求放祁焰出禁宫的老臣。但这并不是祁墨爱重李奔的主要的原因,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弄死功臣的帝王多了去了,祁墨就不是那良善人。容着李奔,只是因为能够代替他和盛庭之抗衡的心腹还没物色出来。
当下的大邺朝廷,除去目中无人轻狂自持的尉迟疾外,分成了三大派系。以李奔马首是瞻拥立祁墨登上皇位的青年党,盛庭之为首忍辱负重以大邺国繁荣昌盛为首任的老年党,童承德为首见风转舵的两面党。李奔若是势威,童承德定即刻便和盛庭之沆瀣一气,尽管以祁墨对盛庭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逼宫于他拥立祁焰篡位,但凡事有万一,祁墨不会冒这个险。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祁墨给了尉迟疾这个亡妻弟无上兵力和权利,却从未有过要将他从关外调回身边,扶持以代替李奔抗衡盛庭之的迹象。
所以,只要李伯骁没死,祁墨就不可能不救。割地换人也好,派人强抢也罢,祁墨必须得尽快有个决断。祁焰可以想象,此刻的宫里大抵是个怎样的情形。
祁焰恨不得凌迟李伯骁,也无所谓割了还有机会夺回来的城,他只担心盛庭之,盛庭之若扛不住丧子绝后之痛倒下,朝廷的平衡翻覆,邺郢庸已然烧起战火的情况下,大邺数百年基业,恐危矣!
“我去看看舅舅。”祁焰腾地起身,置衣架上扯了干净的王袍,披着湿发,匆匆骑了马奔向盛府。
石头屁股伤中,不能随行,东霖便自发跟了祁焰前去。
书阁。
虞如棠一进院便听见杂使奴才们忧心忡忡的窃窃私语,好事不出门坏事穿千里,半天时间,大邺城人人都知道了盛眀衍“战死”李伯骁被俘的消息。
闲王府的奴才尤为惶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祁焰之所以能好好地从禁宫放出来并封王建府,和御史大人盛庭之在朝中的影响力有着莫大关系。他们都担心着,如果盛庭之扛不住最后一个儿子也没了的打击死翘翘,那他们的阎王爷离死翘翘也就差不多了,闲王若没了,他们指不定也就跟着没了。尽管祁墨对祁焰做足了仁义姿态,别人心里也并不信,他能真心容得下本该坐他那皇位的前太子。
虞如棠洗完换上洁净的衣,一边擦拭湿发,一边问水生,“他们在说什么?”
水生只听了半耳朵,回:“好像是打了败仗,前些日攻下的城丢了,统军的二位将军一死一俘。”
指挥小厮安搬腾置放完市集买回来物事的石头,院外头洗了灰扑扑的脸撅着屁股一癫一癫儿进来,见虞如棠听了水生话骤然沉色,连忙宽慰道:“虞公子莫怕,再打也打不到咱这儿来。”
话没落音,门外突然冒出个声音。
“那可不一定。”
虞如棠抬眼,熟悉的紫衣,熟悉的没脸没皮的笑颜,李飞良搂着满怀莲蓬顿在门口,“嘿嘿,这么晚了,公子,我还能进来不?”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亡国太子失忆后更新,第五十一章 盛将军没了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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