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苦脸研磨着墨,余光猛然瞥见东霖朝书房走来,瞟了眼沉浸在撰写中的祁焰,小碎步噔噔噔跑了出去,将他哥堵在门外。
压低嗓门儿道:“哥,咱爷这儿,”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不会是被那假太子棠给刺激坏了吧?整整一天了,边写边傻笑。好可怜,看得我心里难受。”
“笑还不好?”东霖淡淡斜了他弟一眼。
禁宫五年里,你哥天天看着他写着写着就掉泪,那才叫难受好吗!
石头一脸你啥也不懂的表情回白了眼东霖,拧巴着脸,“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你给他磨墨吧,我去书阁看看那位良心痛没痛。”
“嘶~”虞如棠倒吸了口凉气,他端坐几凳上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袒露的腹背满是触目惊心的鞭痕烙印。河婆跪坐地上,正为他抹药。
不知为何,河婆这次为他调制的祛疤膏抹着异常疼痛。
“嬷娘,可否调上回那样的膏药,此回这个涂着比受刑还难受。”
河婆面无表情又往另一处烙痕上糊上一大团,“不同的伤,得用不同的药,虞公子且忍忍吧。”
水生见河婆动作粗鲁,虞如棠疼得面色几变,讨好凑近河婆跟前,“阿婆,您也累了,要不我来吧。”
河婆也不推辞,将东西转交水生,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
河婆一走,旁边一直未吭声的凌未央喊住准备接着抹药的水生,摸摸索索掏出个小锦囊,取了几样粉状沫沫放膏药碗中,搅了搅,才又递回给水生,“可以了。”
“你加的什么?”虞如棠问。
“解痛的,”凌未央扫了眼水生,有过一瞬迟疑要不要提防,但一想到他是祁焰亲自指给虞如棠的,便也就放心解除了戒备,毫不避讳道:“估计是恨你捅了裴…王爷,这老婆子故意收拾你呢。”
虞如棠愣怔一瞬,颇有些意外地说:“他居然还挺得人心。”
旋即问水生,“你们家王爷平日里待奴才很好么?”
“挺好的,”水生说。
“当真?”虞如棠淡淡道,“为何我听说他活活打死过府里好些人。”
虞如棠所言非虚,祁焰确实杀过不少,只是别人不知道杀的都是眼睛而已。水生一时无言以对,半响支吾道:“总体来说,挺好的。”
虞如棠正要讥讽,石头笑眯眯走了进来,说:“咱爷就一点不好,容易被狐狸精迷失心智。”
某狐狸精,“……”
水生咬牙切齿瞪石头,眼神示意他不要狗嘴吐不出象牙。
知道祁焰是裴倪后,凌未央一想到他差点就因为他们而死,便悔恨万分。时刻惦记着祁焰的伤,问石头,“王爷的伤恢复得怎样了?要不要我去瞧瞧?”
虞如棠是祁焰的心肝宝贝儿,所以石头不敢黑脸直怼,可凌未央就不一样了,石头夸张地嗤笑了声,“让你瞧?王爷他嫌命长吗?姓凌的,你给我听好了,虞公子是虞公子,你是你,不要仗着虞公子对我家王爷憋坏心眼子,不然,小心小爷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凌未央常年混迹江湖市井,什么样的狠人没见过!石头自以为凶煞狠恶的样子落他眼里莫名好笑,他憋了笑一脸认真地说,“石头小爷请放心,王爷不计前嫌留草民一条狗命,草民早已把王爷当再生父母,哪里还会起什么坏心眼子。”
石头挺满意凌未央的态度,正要在装腔作势唬两句,虞如棠阖了眼眼,漫不经心地说:“听闻商纣王被狐狸精迷惑后变得十分残暴无道,炮烙、剜心,晾脯、制醢……发明了不少刑法,适才说闲王很容易被狐狸精迷失心智,你说,那个狐狸精若是在他耳朵边唠叨几句某个奴才的坏话,那个奴才会不会也死得很惨?”
“应该不能叭。”石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一边往门外退一边说,“咱爷那样善良的人,迷上的狐狸精应该也是善良得不要不要地叭。噢…嗯那个,对了,奴才忽然想起来,王爷还等着奴才给他磨墨呢,奴才就就……就先回去了。”bïmïġë.nët
虞如棠睁眼,看着石头撒腿就跑了没影儿,气笑间颇有些疑惑不解道:“闲王府连个伶俐人都挑不出吗?这么个棒槌竟也能得重用。”
水生知道虞如棠并不是问他,所以忍着只管专注涂药。
作为曾经的,也被祁焰手把手提点教导过的棒槌凌未央很是感怀,顺口便道:“指不定闲王就喜欢棒槌。”
“你是说虞如棠也是棒槌?”虞如棠幽幽看向凌未央,“还是说我?”
不等凌未央回答,他又说:“你说,祁焰到底得有多喜欢太子棠?明知我是假,就因为和他长得像,居然连杀身之仇都可以不计较。”
是啊,他得有多爱你,才会连皇位都不看在眼里,化身成人臣,陪在你身边,为你挡那滔天的刀锋剑雨。
跟着爷爷奔赴在前线,亲见过无数次祁焰不顾生死护卫虞如棠的凌未央鼻子发酸。
“未央?”虞如棠抬手在凌未央面前晃了晃。
“所以,此前打听到的,闲王因阻止大邺先皇加入郢庸联盟伐周被监禁多年的事,应当是真的。”凌未央极力控制住情绪,开始尝试消除虞如棠对祁焰的敌意,“我们或许真不该对他下杀手。”
其实,早在刺杀那夜,亲见片刻前才被自己捅过的祁焰替他挡下致命一箭的瞬间,虞如棠便已经有了些动容。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对祁焰生了好感,在虞如棠看来,祁焰不过就是个被美色迷了心智的好色之徒而已。
某好色之徒负伤撰写,到底有些身力不支,东霖劝了两次,便搁了笔。正端着汤药喝,石头郁郁地走了进来。
“回来了?”祁焰心情是真不错,即便故意板了脸,眉眼间也能捕捉到笑意。
可石头没心思捕,他被连他家主子爷都敢杀的虞如棠吓住了,只听见他家主子如雷贯耳问:“如何?书阁那位良心可有痛?”
石头小脸登时又青白了几个度,“爷你你……你都……都听见了?”
祁焰喝完药,将空碗递向石头,不置可否望着他,等他回话。
“挺疼的,奴才听着他都疼得哼出了声呢。”石头接了碗,顿在祁焰身侧,欲言又止道,“爷。”
半晌没到下句,祁焰瞪他,“说。”
“就是,”石头咽了咽口水,“就是如果,奴才是说如果啊,如果虞公子说,他心肝儿疼得实在难受,得剜个奴才的心炖了补补,您会剜吗?”
祁焰瞬间猜到石头在书阁遭遇了什么,忍俊不禁和东霖对视了一眼,说:“那得看是谁,东霖的肯定不行。”
“那,”石头讨好地挤出个干笑,“那奴才的呢?”
“你的呀?”祁焰认真思考状,“你的自然……也是不行的。你要没了,谁做烤鱼给我吃?”
差点就瘫软在地的石头听到后半句,瞬间眉飞色舞起来,冲他哥扬眉,“论拥有一门绝活的重要性。”转而边往书房外退边对祁焰道,“奴才这就给爷烤鱼去。”
东霖望着连蹦带跳远去的石头的背影摇头,忧愁道:“他得何时才能稳重起来。”
祁焰却说:“挺好,有他在,喜乐。”
东霖喜乐不起来,“爷,今早朝会皇上已经颁旨,任李伯骁为兵马大元帥,盛眀衍为骠骑上将军,领兵五万,以嫁祸大邺挑起郢邺战争为由,配合郢国,于金州越汉水伐庸。如此一来,他们面对的将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巴郡……”
“皇上这样安排,自有他的思量。险地进军有险地进军的好处,用好兵以奇制胜可以最大化减少兵力财力投入。”祁焰指尖点了茶盏中的水,在桌案上画地势图,“且金州紧临羌国,关键时刻,可以求皇姐说服羌王出兵相助。而郢人善水,由潭州经湘水,百越渡离水,与大邺成合围之势,如此,便可将庸国摁了打。除非他大庸也出个如棠那样的硬骨头,否则,灭国,很快。”
“奴才担心的是盛将军,他落在李伯骁手中,恐怕……”
李伯骁是丞相李奔的独子,六年前的灭周之战中,身为左路统军的他,为了扶祁墨登基,打击一心要从禁宫接出祁焰的盛庭之,故意将盛庭之的两个儿子派去敌军陷阱身亡。如今祁墨竟又将盛庭之的儿子,仅剩的一个小儿子,指入李伯骁麾下,实在很难不让人忧心。
东霖的担忧何尝不是祁焰的担忧,可圣命难违,盛家对朝廷的忠义已经渗入骨血,也绝不会违抗。
“眀衍圆活,会保护好自己的。”祁焰说。也不知是说给东霖听,还是安慰自己。
“爷,”东霖欲言又止半响,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当真不趁机拿回属于你……”
祁焰厉色打断东霖,“属于我的不就在书阁?”
东霖张嘴还欲再劝,祁焰说:“无论谁坐天子之位,只要他统战而不滥杀,善待子民,赋天下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祁焰乐意永世俯首膜拜。和如棠两耳不闻窗外事惬意度余生,多好。”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亡国太子失忆后更新,第四十四章 狐狸精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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