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照理汇报的傍晚。
“早上姓凌的给您的心肝儿针灸了半个时辰,随后李公子自带了盅虾仁粥过去趁早膳,由于瓜子不离嘴又废话太多,被您的心肝儿忍无可忍地哄走了。”
“再后来练了半时辰剑,便待在书阁里看书直到午膳,午膳后姓凌的又给针灸了半小时,午睡到申时三刻,肩伤痊愈的殷姑娘来找他教他制香方才醒来。”
“学制香?”听到制香,祁焰心有余悸搁下笔,此前虞如棠要学制香,是因为凌未央和他失联,痴醉销魂香没了着落,如今凌未央就在他身边,且已经同自己亮了底,学来做什么?
“嗨,没学,”石头道,“您的心肝儿说……”
“好好说话!”祁焰瞪他,“心肝儿是你能挂嘴边的?!!”
“奴才是为……”石头本想解释他这样称呼是为了让祁焰听了高兴,见祁焰完全不买账,索性也懒得解释了,改称呼的同时连语气都改成了要死不活的,“好吧,虞公子说,他已经对制香没兴趣,想趁战火还没燎原烧到这里,让殷姑娘陪他去王府外去京城街市走走。”
是的了,失忆后的虞如棠一直困在松竹馆和南院内的方寸之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一次也没见过。他得多渴望见见外面的繁华盛世呀。
“殷云隐可答应?”祁焰问。
“没,她不敢。她劝虞公子来找您,说王府上下,除了您没人敢,也没人能,带他出府。”
不愧是被另眼相看的殷云隐,祁焰很满意她的表现。唇角飞扬,似乎已经看到虞如棠噔噔噔主动来到阎罗殿,昂起傲娇的下巴对他说,喂,带我出去走走。
他连忙换上了低调但非常突显他挺拔俊逸的常服,取了尘封多年的龙吟剑,在殿前侧坪吟诗舞剑。如此,虞如棠来,就可以恰巧撞见。
龙吟出,魑魅哭。最后一抹余晖下,身形俊拔的祁焰肃杀若虎豹,招招迅猛,白芒刺痛眼目,剑气嘶嘶破风,落叶漫天狂舞。
石头看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祁焰,他一直以为祁焰是个空有一张好皮囊,干啥啥不行,暴虐好色第一名的拿不出手的主子。如今瞧着,不是拿不出手,而是不敢拿出手,皇上祁墨和文武百官要知道他有如此一面,那不得紧张得重新把他关回禁宫去呀。
他忍不住想,那个假太子棠一会儿来,看到爷这般模样,会看痴的叭,会动心的叭!
可惜,祁焰练到天色黑尽,刚痊愈的伤口发疼,也没等来虞如棠。
“爷,别练了。”石头不忍劝道,“虞公子估计是不会来了。”
话没落音,凌未央火急火燎冲进来,“王爷,殿下把草民留府里当人质,带着水生当证人,出府去了。”
石头嘴巴长得拳头大,一脸讶异瞪着满眼忠诚的凌未央。嘿!这姓凌的何时被主子爷给降服收买了?
“无妨,本王跟去护着便是。”祁焰收龙吟入鞘,丢给石头,快步出殿。
不料虞如棠被守门家丁拦在王府大门,并没出得去。
“虞公子求求您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们若是放了您出去,这脑袋定是要搬家的呀。”
虞如棠冷嗤,“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过是将我换到他的地盘囚禁罢了。”
守门家丁慌忙解释道,“王爷没说过要囚禁公子您。”
“那你们还拦!”虞如棠说着便又要往府门外迈步。
守门家丁再次拦住虞如棠,哭丧着脸,“可是王爷也没有指令说虞公子可以独自出入。”
“你们哪只眼睛见我独自了?”虞如棠忿忿指着水生,“他不是人吗?”
没想水生一本正经说:“奴才是奴才。”
虞如棠气笑了,“行,行!不愧是阎王祁焰调教出来的奴才。”
他正准备折回去叫上凌未央,翻墙出去,祁焰徐步行来,刀子般的眼神睨着两个守门家丁,“谁给你们的狗胆拦如棠?!!”
两个家丁仓惶跪地,“王爷息怒,王爷饶命。”
虞如棠复杂地看了眼祁焰,抬腿便走。
“等等!”祁焰喊住他,“你就准备这个样子出去?”
亿万星辰和点点烛火辉映,清冷月晕下,虞如棠身形凛凛,姿容郎艳独绝,雪蚕衣层叠飘飞,恍若惊绝百花卓尔不群的夜昙,又更像那乘夜色入凡的谪仙。
此番形容出去,即便要刺杀虞如棠的人已经不在京都朝浥,那他也能被觊觎他美色的虎狼给活剥了。
虞如棠顺着祁焰炙热的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着,也蹙了蹙眉,“那你重新帮我找身衣裳。”
阎罗殿内。
祁焰正犹豫是给虞如棠易容,还是直接换身行头,石头说:“要不给虞公子装扮成个富家小姐吧?”
石头对祁焰的好感与日俱增,所以愈发想治治这个居心叵测刺杀过自己主子爷的假太子棠,所以故意出馊主意,说,“殷姑娘个儿高,她的衣裳虞公子指不定能穿,水生,快去问殷姑娘拿两套过来给公子选。”
虽然祁焰也挺想看虞如棠穿女儿装,可穿出去给别人看,他是舍不得的。
祁焰心知肚明石头心里的小九九,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你哥的干净粗衣取一套来。”
虞如棠虽然仅比东霖低半个头,但由于多年囚禁,清瘦得很,东霖的衣裳穿他身上,竟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衫的可爱。
祁焰让水生将虞如棠的发挽成素人状,又给他贴了些胡渣,满意看了看,“可以了,走吧。”
说着率先出了门,站门外等他。
虞如棠却驻步不行,“我可没说要和你一起去溜达。”
“我也没说要和你一起去啊,”祁焰喊石头,“备车,你爷好久没去美食街,馋了。”
“得呢。”
祁焰目光从猴子般蹿了出去的石头身上收回,落在疑惑端视着他的虞如棠面上。
“强扭的瓜不甜,本王迷恋追寻如棠十数年,尚从未对他用过强。所以你放心,我也绝不会强行为难你。”祁焰迷死人不偿命的勾唇浅笑,“只是顺路捎一程,你溜达你的,我吃我的。”
虞如棠望了眼黑沉夜空尽头隐现的华光,又看了眼身边小小一只的水生,到底是抵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跟了祁焰而去。
石头策马驾车,水生于他并坐在外。车厢里的两人却是各坐一方。祁焰假寐半阖着眼,看虞如棠挑帘外望。
闲王府位于京都城东郊,据繁华京城中心尚有好一段距离,所以,虞如棠此刻除了看星星,便是看黑夜。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满脸新奇。
祁焰喉头酸楚一滚,心揪得发疼。那些个被囚锁在暗无天日只有一张破床的小屋子的日日夜夜,他的如棠也是这般探窗而望的吧。
自己幽禁在偌大的太子宫,都险些憋疯,更何况比南院还更甚的松竹馆那三五步便到尽头的弹丸小屋。
马车在京城最繁华的夜市永昌街的街头停下。家奴装束胡渣满下巴的虞如棠率先跳下了车,往街市那头举目一望,瞪时愣怔住了。
祁焰下车,默默站他旁边等他回神。
“周国从前是否也是这般繁茂?”将自己定位为周国幸存子民的虞如棠心里难受,不等祁焰回答,他有又说:“大家相安无事好好相处不好吗?都好好的不好吗?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侵虐别国的土地,屠杀别国的百姓?”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有资源的地方便有掠夺,想要不被欺辱不被荼毒,”祁焰对视上虞如棠幽深的眸,说,“祈祷和哀怨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是将自己变狠变强大。”
虞如棠冷笑,“周国弱小,所以活该灭亡是吧?”
“不,周国覆灭,是老天瞎了眼。”祁焰百味杂成。周国非但不弱,相反还非常强悍,可再强悍,也架不住两个猪一样的邻国,虞如棠倾力帮他们御敌,他们却背后捅刀子,想着把虞如棠活剥了献给虎视眈眈的盟军以求苟活。
虞如棠愣了愣,复杂地看着祁焰,半晌,说,“又打仗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
“天下成炼狱。”
祁焰不想和虞如棠再再继续如此沉重的话题,故意调笑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炼狱地狱刑狱,随便哪里,我都可以。”
虞如棠果然脸一囧,转了身往街市里走去。
祁焰眼神示意石头水生一边玩去,旋即买了串儿糖葫芦,跟上虞如棠,保持着丈远的距离,亦步亦趋随在他身后。
一眨不眨凝望着他的身影,看他在糕点铺子前停步,看他在算命摊前驻足,看他挤在杂耍围观者中逐渐弯起眉眼。
祁焰的心也跟着舒展开来,柔软得一塌糊涂。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亡国太子失忆后更新,第四十五章 您的心肝儿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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