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子会担心也正常。
因此才会想着把赫连昭叫过去,敲打敲打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过,夏西禾现在有孕在身,已经四个月了,不宜跑那么远去夏国。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万一累到磕碰到,伤了孩子,可怎么办?
这年头的路又不平,坐在马车上也抖得要命,骑马那就更不行了。
“你去么?”夏西禾问。
赫连昭哂笑一声:“他让我去我就去?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赫连昭连衣服上都敢绣五爪金龙了,还怕那个糟老头子?
“何况,我去可以,”赫连昭握着夏西禾的手,把人拉到怀里,“你不方便,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北凉。”
“所以还是都别去了。”
夏西禾:“若是他因此不满,向北凉出兵可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
赫连昭一哂:“我正好趁此机会把夏国打下来,作为咱们孩子的出生礼物。”
夏西禾抿唇一笑。
别说那个老头没这份魄力,便是有,以夏国和北凉的兵力,该担心的也是夏国,而不是北凉。
但凡他们有点脑子,都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得下方的臣子们都不太好意思了,纷纷扭过头不敢看,牙酸。
大王和王后也太恩爱了。
本以为大王对王后的兴趣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是这都大半年了,这宠爱可谓是有增无减。
再回想一下当初凭空霸占着大王后宫两年的萨仁,也太无用了些。
“说起来,”夏西禾抬起眼道,“咱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呢。”
“是不是得考虑考虑了?”
“我早就在考虑了,”提到这一茬儿,赫连昭眉头紧锁,“但这实在是太难选了。”
“总觉得什么字都配不上我们的孩子。”
其实他已经考虑很久了。
从得知夏西禾有孕起,赫连昭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至今已有数月,还没考虑出结果。
每对父母在为孩子取名时,都恨不得把字典翻遍,从中挑选出一个最好的来。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事吗?”赫连昭问。
提到正事,夏西禾脸色一黑,从赫连昭怀中起身,将那刻字的铜凿子等放在男人面前。
“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刻字的?”赫连昭回答。
“对,”夏西禾瞪他,“你也不害臊,这种东西还真想刻下来,嫌那天晚上不够丢人,是不是?”
“这怎么丢人了?”赫连昭不以为意,“这可是王后你爱我的证明。”
“……”夏西禾:“?”
赫连昭言之凿凿:“你这篇文章洋洋洒洒三千字,一气呵成,妙语连珠,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是对我最好的赞美,是你的拳拳真心。”
“不刻下来,怎么能显示出你我的爱情犹如这石头,亘古不灭?”
夏西禾真觉得赫连昭有点自恋了。
“难道不是你让我写的三千字?”
赫连昭:“这些难道不是你的真心话?”
“……”夏西禾无力道,“好吧,是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
只是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加工再创作,艺术性地润色过,合理地夸大了亿点。
“就像西禾你送我的荷包。”赫连昭得意洋洋地把腰间那只荷包拿起来,“这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随身带着呢,从未有片刻离身。”
“所以这石碑,是必须要刻的。”
看到那个荷包,夏西禾的表情更加惨不忍睹。
“但是这种东西,咱们私下保留就好了,不用非得刻下来吧?”夏西禾佯装害羞,“我会不好意思的,毕竟还有那方面的描写,你也知道的,我脸皮薄。”
对于魔法,只能用魔法打败他。
夏西禾内心都快吐血了。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大王哪里都好,就是脸皮有点厚,有点自恋。
要不是长得帅又有钱又会宠人,谁喜欢他?
哼。
“这可是咱们的私房话……不能给外人看的。”少年羞答答地对赫连昭耳语,“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可以私下再念给你听,念多少遍都行。”
“好不好,阿昭?”
私下念给赫连昭听,丢人只在他们两个之间,不会丢到外面去。
少年神态“娇羞”,目光湿润,看得赫连昭喉头一紧,差点竖旗。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
私房话还是得躲在房里悄悄地说,才有那个情趣。
这种话,当然只能说给他一个人听,不能说给外人听。
“也对,”赫连昭被说服了,“那就把最后一段删掉。”
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结果,夏西禾差点泪流满面,他终于避免了“名垂千古”的命运。
夏西禾便去转告王惜之,让他把最后一段不堪入目的内容删掉,只保留前面的。
王惜之也松了口气。
前面的文章虽然写得在他看来算不上特别好,但也算是引经据典,文采斐然了。
放眼天下,能写得出这样文章的人也不多。
也就比他这个二十年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差点儿吧。
赫连昭答应不刻最后一段内容,夏西禾也按照约定,当晚就寝前,把那段话翻来覆去地念给赫连昭听。
不仅念,赫连昭还要他发表感想。
譬如这一句为何要这样写,代表了什么意思,写这句话时的心理感受是什么,生理感受又是什么。
必须全面而细致地描述出来,不能有所遗漏。
若是夏西禾不肯,赫连昭就威胁要把这段再加刻上去。
逼得夏西禾只能满脸通红地讲,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饶是以夏西禾的厚脸皮,也被弄得鼻尖冒汗,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只能羞恼地堵住男人的唇,用实际行动回答他。
由于两人达成一致,不回夏国,赫连昭便给夏国回了一份国书,说因为夏西禾有孕在身,不宜长途奔波。
所以今年冬便不去夏国了,等来年夏西禾生产之后,再携带王子回去朝见圣上。
谁知夏帝看到回信后,气得鼻子都歪了。
虽然名义上嫁过去的是舞阳公主,但实际上是谁,他心里难道不知道?
一个男子,怎么可能有孕,这不是开玩笑么?
这北凉王也太过狂妄,不想来朝贡也就罢了,竟然还找如此敷衍的理由!
看来他是真要反了天了。
于是,夏帝一纸诏书过来,勒令赫连昭必须于春节携公主入京朝见,否则便扣下岁币,不再给钱了。
看到这个消息,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夏帝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昏招来。
当初夏国答应给北凉岁币,可不是夏国的赏赐,而是为了求和,迫不得已为之。
否则便不应叫岁币,而应叫做“岁赐”了。
看来还是欠打,赫连昭应当出兵把“岁币”打成“岁贡”,这夏国皇帝才肯服帖。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两国处于完全不同的地位。
“现在怎么办?”夏西禾问赫连昭。
赫连昭勾起唇角,笑意微冷:“不自量力。”
他长这么大,从没受过别人的威胁。
夏西禾不置可否,只是问:“要出兵吗?”
赫连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希望我出兵么?”
夏西禾沉默了一下。
他不是舍不得那家人,但是一旦开战,就会死很多人。
如果能有万全的准备,确保这场战争能迅速胜利,死的人将大大减少。
而且,马上就是冬天了,战争一旦打起来,就会有许多的战士死于风雪严寒之中。
这是没有意义的牺牲。
但夏西禾的沉默落在赫连昭眼里却是另外一个意味。
他到底是夏国人,是那个人的儿子,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兵夏国。
赫连昭也理解,所以男人说道:
“若是你舍不得,我可以……”
“不用,”夏西禾打断他,沉默少许后,低声道,“等明年夏天再打吧,咱们再做一下准备。”
“冬天太冷了,会冻死很多人的。”
赫连昭称帝是必然的。
而夏帝也必然要死。
夏西禾不希望赫连昭因为他而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家人,随便他们死不死。
“好。”赫连昭深深看着夏西禾,答应道,“那就明年夏天。”
男人抬起手,掌心落在少年发顶,乌黑柔顺的头发触感微凉顺滑。
“如果你有什么不快,可以告诉我,不必隐藏。”赫连昭道,“西禾,你要知道,对于我而言,你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你很舍不得,我可以留下他们的性命。”
夏西禾吓了一跳,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还能有这种事?
这可是关系到赫连昭江山社稷的大事,只是因为他舍不得,赫连昭就可以做出让步吗?
夏西禾不禁有些感动。
他突然觉得,如果赫连昭想,此后再生一个孩子也可以。
“不用。”夏西禾摇头,抬起脸望着男人俊朗的面容,“我没有隐藏。”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因为我有所顾忌。”
他握着男人的手,心里甜甜的。
两人没有发现,一旁的萱姑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等赫连昭走后,夏西禾扭头发现她表情不对,才问她:
“姑姑,你是舍不得夏国么?”
萱姑姑神色复杂。
即便是她这种完全不懂政治的人,在北凉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也知道两国的差距。
夏国虽然繁荣,却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早已腐朽,如一个迟暮的老人。
而北凉却是蒸蒸日上的青壮年时期,举国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而且,北凉有赫连昭这样有魄力的君主,有夏西禾这样善于经营的王后,有莫日根那样骁勇善战的将军。
夏国什么都没有,只有人口、土地和珠宝金银,一头彻头彻尾的肥羊。
她虽然随夏西禾来到了北凉,骨子里却还是夏国人。
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夏国就这样走向末路,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萱姑姑不说话,便已经是回答。
沉默良久,萱姑姑终于低声道:“王后,我想回夏国看一眼。”毣洣阁
“毕竟,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她只是想在夏国亡国之前,再回去看一眼而已,看看自己的故土最后一眼。
毕竟下一次再回去,这江山或许就易主了。
改姓赫连,而不再姓夏。
“回去看一眼也不是不行……”夏西禾有点迟疑,萱姑姑虽然只是个奴婢,两人之间的感情却亲如母子。
如果不是萱姑姑,原主或许早就死了。
自己的母亲想回家乡看看,这么简单的事情,夏西禾当然想努力替她完成。
但是萱姑姑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于是,夏西禾思量再三,跑去找赫连昭,对他道:
“阿昭,不如我们春节时去一趟夏国吧?”
夏西禾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握着赫连昭的手道:“我想回去看一眼,生我养我的地方。就最后一眼。”
“行么?”
“何况,”夏西禾怕赫连昭不答应,有点忐忑地说,“我也有些想念故土了。”
赫连昭能为他决定放过夏帝的性命,这点要求……应该会答应吧?
然而赫连昭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皱起眉头道:
“你现在出远门,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夏西禾也担心,不过他已经提前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可以适当运动,有助于日后生产。
一直在家里躺着也不好,难产的几率会增加。
“而且不是有你在么?”夏西禾抿唇笑道,“你会保护我和孩子的吧?”
以前的铁血硬汉现在也变成需要人保护的孕夫了。
赫连昭摩挲着少年微凸的孕肚,仍是不太放心,不过还是答应了。
于是他随后就给夏帝去国书,说他们可以去朝见,但是由于王后有孕在身,所以他想让夏国修一条平坦宽阔的官道,从京城到北凉。
如果官道修好,他就带王后去。
毕竟官道修好之后,马车行走在其上,就不会颠簸了,可以最大程度上地免去两人对腹中胎儿的担忧。
可想而知,这个要求遭到了夏帝的坚决拒绝。
夏帝气得当场摔桌子大骂。
赫连昭当他傻是不是?
若是修了这官道,来日北凉的铁骑不就可以直取京城?
还想让他自己修,自己把脑袋送到他家门口?
赫连昭遂退而求其次,说我们也可以自己修。
当然,夏帝还是拒绝了。
赫连昭第三次便只要求修建北凉境内的道路,并且还会送夏国三千匹良马。
听到这个条件,夏国皇帝觉得好接受多了。
只是修建他们北凉境内的道路,那是他们北凉自己的事,而且还白送自己三千匹马,这多好的事?
北凉的铁骑可谓是名扬四海,那马匹更是万里挑一,每一匹马都是精锐。
他还全然不知自己落入了赫连昭的套路里,先提出不能接受的条件,再提出相对能接受的——这是一种谈判技巧。
赫连昭得到答复后,便立刻在北凉招工匠修路。
每个工匠一天八十文钱。
用的自然还是从且末王宫抄家抄来的银子。
赫连昭倾举国之力,不过月余,便修好了这条道路。
由于是北凉王专程为王后修建的,所以这条路被命名为王后路。
转眼间,已经入冬。
赫连昭牵着夏西禾的手,搀着他上马车,前往夏国。
两人不紧不慢地坐着马车,又是月余,抵达了夏国京城。
此时,恰是十二月底,马上就是年关了。
正月初一,万国来朝。
赫连昭携夏西禾于金銮殿朝见夏帝。
当夏帝、皇后和贵妃等人,看见赫连昭搀着的“妙龄女子”挺着个微凸的孕肚时,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合着夏西禾是真的有身孕了?!
他不是男子吗,怎么会有身孕???
就连皇帝和贵妃都有一瞬间的错乱,该不会他们嫁错了女儿,把真正的女儿嫁到北凉了?
留下来的那个……在夏西禾出嫁后不久,也偷偷嫁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怀上呢。
夏西禾微微笑着,与赫连昭一同,用北凉的礼节向高台之上的几人行礼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随后他又望向坐在右手下方的贵妃,轻轻叫了一句:“母妃”。
让他管这个女人叫母妃,真是令人恶心。
当着这么多人,贵妃的表演也浑然天成,激动得几乎落下眼泪,用手绢擦着眼角泪痕。
“阿宁,你回来了。”
“快过来让母妃看看。”
夏西禾唇角微翘,有些讽刺。
他才不想过去呢。
于是夏西禾眉心微蹙,捂着自己腹部道:“儿臣身子重,又旅途奔波,实在是走不动了。”
一旁赫连昭好笑地压住唇角。
谁昨天还活蹦乱跳地上街吵着要吃这吃那,都不肯回驿馆,今日就连这两步路都走不动了。
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从前是怎样虐待夏西禾,赫连昭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当初那点小教训还远远不够,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得提前帮西禾报复一下。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大王他总在跪榴莲更新,078你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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