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夏西禾看着赫连昭唇角强压下去的笑容,有点莫名其妙。也没明白赫连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瞎高兴个什么劲儿。
“也好。”再次确认了自己在王后心中的地位,赫连昭终于恢复正常,轻咳一声,“既如此,我也就不假装了。我是来叫你回去用午膳的。”
“你已经好些日子没与我共用午膳,日日只是在地里忙碌,这样对身子不好。”
对夫夫感情也不好。
用午膳?夏西禾微怔,心中暖暖的。
以往做任务,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在野外根本没吃的,只能摘野果、打野味,勉强充饥。
如今,竟有人专程来叫他回家吃饭了。
这算是……有家的感觉么?
还挺好的。
“好。”夏西禾握着男人的手,抬起脸笑道,“我们回家吃饭。”
“以后我每天都陪你一起吃饭。”
得到承诺,赫连昭心满意足,牵着媳妇儿的手回去了。
两人走后,蹲在草丛里的人才终于能调整姿势。
他的腿都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这夏西禾派人天天把手着田地也就罢了,自己还时常过来,如今竟连赫连昭都给招来了,给他的监视任务带来了很大困难。
不过根据他目前的偷窥结果,他至少得知了夏西禾种的是菽。
说实话,北凉自建国来都是逐水草而居,除了牛马羊,很少圈养牲畜,而种植更是没有过。
一片草地耗光了,就换到下一片草地,有什么种植的必要么?
而菽这种东西,夏国也可以买到很多,价格还挺便宜。
他没明白夏西禾费这么大力气,为什么要种菽,直觉有古怪,事情或许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正午的阳光格外毒辣,把手田地的士兵都到遮阳伞下歇凉去了。
他们热得不行,一边用草叶扇风一边习惯性地咒骂萨仁:如果不是她,他们就不用在这里看守,也不用晒太阳。
不过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替班。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两人心情格外的浮躁,自然也就没注意,有个人从草丛里钻出来,偷偷靠近豆苗地旁,眼疾手快揪了一株豆苗,拔腿就跑。
然而他刚转身,就对上了惊雷圆溜溜的眼珠。
惊雷目露凶光,对这个小偷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小偷吓得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面露绝望。
这可是大王的猎犬,能咬死人的那种。
惊雷的声音惊动了两个守卫,两人转头一看,发现有个人坐在豆苗地旁。
“什么人?”他们立马拿起刀赶过去,刀刃指着小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小偷想把豆苗藏起来,免得被发现。
但他手一动,反而引起了守卫士兵的注意。
其中一个士兵从他手里夺过那根豆苗,怒道:“才长了个苗,都没成熟,你拔它干什么,又不能吃。”
这人一听,知道他们误会了,慌忙道:“我、我以为能吃的……两位大哥饶命,我给你们种、种回去,你们别告发我,行么?”
“种回去?”士兵冷笑一声,“根都断了,还怎么种回去?”
“你跟我们走,去见王后,让王后来处罚你。”
当下两个士兵便押着这小偷,扭送到王帐去,求见夏西禾。
夏西禾正在与赫连昭用午膳。
今日中午他们吃的便是新榨出来的大豆油。
“没想到菽也可以榨油,味道虽比不上芝麻油,却也不错。”赫连昭品评道。
“那是自然,”夏西禾道,“我还打算大规模生产,卖去夏国呢。”
“所以你种的那些豆子,就是为了榨油?”
“不完全是。”夏西禾神神秘秘地一笑,“以后你就懂了,现在先不告诉你。”
岂止是榨油,大豆能干的事情可多了。
还打起哑谜来了,赫连昭宠溺一笑,愿意配合王后的这点小乐趣。
说话间,听人来报,说夏西禾种的豆苗被人偷了。
夏西禾眉头微皱,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这种事。
赶紧把人叫进来,问偷了多少,守卫士兵伸出那一根豆苗道:
“回王后,他偷了一根。”
“还是惊雷机灵,第一个发现了他。”士兵指着惊雷,为它邀功,“否则还不知道会偷多少呢。”
惊雷骄傲地抬起头,尾巴甩得飞快。
夏西禾对惊雷招招手,惊雷便跑到夏西禾面前。
“惊雷真乖,给你加餐。”夏西禾摸着它脑袋夸奖,随手给惊雷喂了块牛肉。
旋即抬起头,问那小偷道:“我比较好奇,你偷这豆苗能有什么用?”
“我、我以为这是能吃的……只是想看看味道如何。”小偷小声解释。
他说完,连连给夏西禾磕头:“王后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蠢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
赫连昭忽而凑到夏西禾耳边,低声道:“这似乎是乞颜的人,我在乞颜军中见过。”
赫连昭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见过一次就会记得。
乞颜?夏西禾目光微动,心中有了计较。
“想让我饶了你,也可以,”夏西禾淡淡笑道,“但你既然拔了我的苗,是否应当做出补偿,将功折罪?”
小偷道:“但凭王后差遣,小人万死不辞。”
“也不用死啊活啊的,”夏西禾一笑,“我要你做的很简单。自即日起,你便也过来帮我种地吧。若是种得好,便饶了你的罪过,若是种得不好……”
夏西禾眼睛微眯:“就将你剁了喂惊雷。”
惊雷听到这话,嫌弃地别过脸以示拒绝。
它可不是什么都吃的。
但小偷却愣了。
他本以为会被罚,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夏西禾竟然主动让他来种地。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如此一来,他不就有机会随时观察了么?
小偷连忙答应下来,生怕夏西禾反悔。
挥挥手把人赶走,夏西禾便听到赫连昭问:“为何要留下他?”
夏西禾明知是乞颜的人还故意这么做,显然是另有深意。
“一个免费劳动力,”夏西禾道,“不要白不要。”
夏西禾撑着下巴,啼笑皆非道:“乞颜想必是以为我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才会派人来监视,但我真的只是在种豆子而已。”
“便是让他看着,也看不出什么来,无妨。”
“你决定就好。”赫连昭把玩着王后乌黑的长发,笑道,“王后冰雪聪明,这算盘打得不错,白白骗了一个乞颜的人心甘情愿给咱们种地。”
赫连昭如今私下管夏西禾叫西禾,直呼名讳,但在人前却不方便叫这个名字,只能称之为王后。
“这算什么?”夏西禾有点得意,他心想,等我未来把控夏国经济命脉,你才知道我到底打了多大的算盘。
而那位刚“打入敌人内部”的小间谍,用过午饭后,便被打发去除草了。
除完草,还得浇水,为了节省水源,只能一点一点地浇,不能浪费,这繁琐又辛苦。
直到黄昏时分,阿古拉让众人收工回家,他才有机会去向乞颜回禀自己的进度。
乞颜将军帐里。
中年男人坐于软垫上,身后一名妙龄少女正在为他按肩,正是乞颜与红莲。
小偷伏在地上,恭敬道:“启禀将军,小的今天大有收获。”
“说来听听。”乞颜嗓音低沉。
小偷道:“小人今日混入了敌人内部,下午一直在王后的地里除草浇水,所以才会回来得晚些。”毣洣阁
“除草浇水?”乞颜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小偷略有点尴尬,心虚地叙述了自己偷豆苗被发现的过程,以及夏西禾罚他种地的事情。
听完,乞颜陷入了少许沉思,问道:“他们没发现你是谁吧?”
“没有。”小偷肯定道,“小人此前名不见经传,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乞颜摸着胡子点点头:“行,继续说下去。”
小偷继续禀告:“是。小人今日确认,王后种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菽,并无甚特别之处。至于用处,小人也打听到了。”
“据说王后是想用菽榨油。”
“榨油?”乞颜哂笑一声,略带讥讽,“用菽来榨油,真是异想天开。菽是低贱之人才会食用的东西,怎么能用来榨油?”
他面前的就是个“低贱之人”,听到这话,心中不虞,却只能附和:“将军说得是。”
乞颜捋着大胡子沉吟少许,没想出什么结果来,便打发小偷继续去观察,有什么动静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将人赶走后,红莲端来一碗汤药,柔声道:
“将军,该喝药了。”
这药自不必说,是治疗他伤势的。
不过效果聊胜于无。
乞颜看到那苦得难以下咽的汤药,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拍飞了碗,怒道:“喝什么喝?毫无疗效,庸医,都是庸医!再去给本将军找别的大夫来。”
“本将军要最好的大夫,最好的!”
他把矮几上的东西全给掀翻在地,暴怒得像一头困兽,双目猩红地喘着粗气。
没有男人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从前他也算英姿伟岸,那方面条件更是傲人,可如今……如今竟然变成了个废物!
“还不快去?”看红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乞颜咒骂着踹了她一脚。
红莲摔倒在地,她手都被汤药给烫红了,强忍着眼泪抽噎道:“已、已经在找了,将军……”
这些日子已经找过太多太多大夫了,有名的,无名的,北凉的,夏国的,甚至周边其他小国的。
但凡是个大夫,都会被抓来给乞颜治疗。
乞颜不能人道之后,性情变得愈加暴躁,不仅爱发怒,还爱打人。
由于在床笫之间,他再也不能一展雄风,就心理变态了,爱折磨人,虐待人。
红莲身上全是被他折磨出来的伤痕。
她以为自己嫁给乞颜后,会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疼爱,会成为北凉风光无两的女人。
没想到……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乞颜的原配是个家大业大的女人,乞颜不敢轻易动她,便把怒火都撒在了红莲身上。
发了一通火,乞颜稍稍冷静下来,沉声问:“让你做的炸鸡呢,做了吗?”
红莲连连点头:“做、做了,但是做得……”
“那还不快端上来?”乞颜没等她把话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
红莲心头一紧,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了。
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却只能哆哆嗦嗦地去端炸鸡。
那是一只……焦黄的炸鸡,装在黄金制成的盘子里。
餐具奢华无比,但炸鸡却乏善可陈。
外面没有面包糠,甚至连面粉都没裹,只是单纯地把鸡肉扔进油锅里炸。
而且,她还没控制好火候,外面都焦了,内里却还是生的。
红莲哪里会下厨?
夏国皇宫有专门的御膳房,他们这些下人,也就是跟着小厨房吃点儿罢了。
至于炸鸡,红莲更是第一次听闻,根本不知道如何做。
乞颜说是夏国菜,连王后都会做。
红莲一头雾水。
她既不知炸鸡是哪门子夏国菜,亦不知夏西禾是何时会下厨的。
但乞颜都这么说了,他从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反驳自己,红莲只能硬着头皮做。
这是她第三次做了,手都在炸鸡肉的时候给热油烫伤,灼痛不已。
当然更恐怖的还是发怒的乞颜。
果然,乞颜一看到那盘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与夏西禾做的炸鸡截然不同,就暴怒地把炸鸡扔在了红莲脸上。
“废物,蠢货,连你们王后都会做,你却不会。”
“你说说你还有什么能和他比的?滚,给我滚!”
刚炸好的炸鸡还很烫,烫得红莲一缩,表面附着的油渍都沾到了她脸上,黄金盘子更是把她的额头给砸出一个包。
“妾身、妾身告退……”红莲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一出门,差点撞到一个人。
她正准备骂,抬头却发现是巴特尔,乞颜的儿子。
到嘴边的咒骂强行吞了回去。
红莲连笑容都懒得挤,匆匆给巴特尔行了个礼,提着裙子跑了。
巴特尔知道自己的父亲又发怒了。
最近父亲总是很暴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是带好消息来的。
巴特尔掀开帘帐便道:“父亲,我给你找到了一位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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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夏西禾种的豆苗都长出来了,而且涨势喜人。
夏西禾非常满意,决定把剩下五百斤豆子都给种下去,大概能种五十亩地。
还剩四十五亩地空着,夏西禾遂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千斤大豆。
五百斤拿去榨油,五百斤拿来种。
当夏西禾带着新买的五百斤豆子,去他临时搭建的简易豆油坊时,却意外听到了一番奇怪的对话。
他听到那几个榨油的小工在谈论赫连昭。
“哎哎,你们都听说没有?我听他们北凉本地人说,这北凉王那方面不行。”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几人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没想到这北凉王看着高大威猛,原来……”
“嘘,小点儿声,小心隔墙有耳。”
“这里又没外人,不用那么害怕。不过他好好一个男儿怎么就不行了呢?”
“听说是年纪很小就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这都是打哪儿听说的?”
“草原上都传遍了啊,你不知道吗?要不然大王怎么两年都没碰过萨仁姑娘呢,人家千金之躯,相貌怎么也算不上丑陋。”
“便是不谈萨仁姑娘,王后嫁过来几个月,这肚子……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是……现在看来,难道真是大王的问题?那这北凉岂非要绝后了?”
“谁知道呢,这也轮不上咱们来操心。只是可惜了王后……”
几人交头接耳,没注意夏西禾进来了。
夏西禾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清清嗓子,惊得几人同时回头,发现是夏西禾,忙惶恐地跪下:
“小人参见王后。”
他们确实用大豆榨出了油,而且夏西禾还给了他们不错的酬劳,所以这些人对夏西禾还算尊敬。
夏西禾淡淡问:“你们在聊些什么呢,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闲聊。”
“王后恕罪,小的们……没聊什么,只是些家长里短的。”他们当然不敢说实话。
但他们却不会控制情绪,感受到几位大哥略带同情的目光,夏西禾有点无语。
赫连昭行不行,他还能不知道么?
不过,他显然不会义正辞严地去帮赫连昭辟谣说他很行,他没那么厚的脸皮。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夏西禾总觉得有点尴尬。
把豆子送到,夏西禾嘱咐他们把这些大豆全都榨成豆油,便离开了。
比起内容,夏西禾更在意这谣言从何而来,以及……赫连昭到底为什么没碰过萨仁呢?
夏西禾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以萨仁这种样貌,二人作为夫妻两年,除非有什么隐情,否则他多半是会睡了萨仁的。
那日赫连昭主动透露他没碰过萨仁时,夏西禾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没想到这么远。
现在仔细一想,便觉得有问题。
夏西禾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也就萱姑姑和阿古拉比较靠得住,他便让萱姑姑去帮他打听打听,这谣言从何而来。
萱姑姑打听回来后,说是乞颜将军派人散布的。
夏西禾听完就乐了。
看来乞颜是自己不行了,现在就看不得别人行,所以造谣赫连昭不行。
当晚用过晚膳,夏西禾与赫连昭共浴时,便似无意提及此事。
他笑道:“看来乞颜是真的不行了,否则不会造这种谣。”
“可惜了红莲,”夏西禾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任何同情,“年纪轻轻一个姑娘,嫁过去就这么守活寡了,啧。”
“现在她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听说乞颜现在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了。”
夏西禾乌黑的长发在热水里漂浮着,如同水藻一般。
飘着花瓣的水刚刚没过他胸口,锁骨和圆润的肩头都露在水面上,沾了一点水珠。
少年的脸颊被水蒸气蒸得微红,瞧着别有一番风情。
“所以还是你比较幸运,”赫连昭玩笑道,“有个这么行的夫君。”
夏西禾白他一眼:“现在外面可都在传大王您不能人道呢,否则萨仁怎会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否则我怎么至今尚无身孕?”
赫连昭靠过来,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低笑:
“你若愿意,我这就带你去求仙丹,不久就会有身孕了。”
“届时,关于我的谣言,不攻自破。”
夏西禾轻哼一声,戳着男人软软的胸肌:
“那是关于你的谣言,又不是关于我的谣言,我才不管呢。”
“然后众人都会以为我不能人道,所以便无人再愿意跟我,你就能霸占我了,是不是?”赫连昭亲了夏西禾嘴唇一下,轻笑,“西禾,你好深的心机,不过我喜欢。”
夏西禾:“?”
不是,您脑补太多了吧?
但夏西禾却敏锐地反应过来,赫连昭通过插科打诨,避开了两年未碰萨仁这个问题。
他没有正面回答。
看来……果真是有隐情?
夏西禾心中好奇,忍不住直接开口追问:“阿昭,所以你到底为何两年都没碰过萨仁?”
赫连昭神色微顿,深深看了夏西禾一眼:“你真想知道?”
夏西禾点头,他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隐情。
“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赫连昭对夏西禾勾勾手指,“过来一点。”
夏西禾靠过去。
赫连昭:“再过来。”
夏西禾都快贴到赫连昭身上了,侧着耳朵聆听。
赫连昭低笑着对他道:“那是因为此前没有遇见你。”
“打小萨满就告诉我,未来我将会遇到一位天仙似的姑娘,她会成为我的女人,陪我走向辉煌。”
“只有那一个,是我的命定之人,其他人都不行。”
“如果碰了他们,我就会早夭。”
“所以我一直在等我的命定之人,”赫连昭抬起夏西禾的下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晓,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夏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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