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是不错,确实比咱们这里的包装要好许多。无论从外盒上,还是酒瓶、瓶盖和标签上,都要好许多。除过酒质不谈,咱们的包装确实比人家差一大截,完全没在一个档次上。”徐厂长说得倒很实在。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争论不休。王厂长拧开价格最高的那瓶酒的瓶盖,找个杯子倒出一些,递给徐厂长。这当儿,办公室主任王建已经从徐厂长的文件柜里找出好几个酒杯,王厂长边倒边说:“大家品尝一下,看人家的酒跟咱们的有什么区别。”
众人都把酒杯端到鼻下,先闻闻,之后慢慢品尝,都说味道不错。许宏涛说:“我听说那个酒厂特别大,实力特别雄厚。从人家的营销手段上也完全看得出来。”
“能把酒从四川卖到几千里路之外的漠南地区,肯定实力不简单。刚才小许和我也谈这个事了,能卖到漠南地区,也肯定能卖到咱们西铜地区,因而,咱们得早做打算,想出应对的策略来。”柳中强的一席话,正是许宏涛想说的。他刚才想说,但觉得也许会不妥当,便望了望柳中强,柳中强会意,便说了出来。
“我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到咱们地区的市场上来。”王宏兴点上烟,慢腾腾地说。
许宏涛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也感到很可笑,这真正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人家怎么就不会到咱们的市场上来?市场是大家的,又不是谁一家的,怎么就不会来了?
许宏涛想当时反驳,但觉得实在不好意思。想了想之后说:“王厂长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觉得,他们既然已经在开辟漠南地区的市场,那么到咱们地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因为这两个地区相邻,民风民俗很接近。如果他们在漠南地区销售的好,那么,进入咱们地区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在咱们地区找到代理商了,或者正在找,这个完全有可能,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许宏涛还想说,但觉得说得太多不好,便恰到好处的住了口。
王宏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小许这个小伙出息了,说话特别有技巧,明明不同意我的观点,还要在前面说我说的有一定道理,之后把我的话完全否定了。”
许宏涛也笑了,他说:“有两种可能,来或是不来,如果两种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你不是至少说对了一半吗?如果真的不来,你就是百分之百说对了。”
大家都笑了。
“小许你的意见呢?这段时间你在外面跑市场,虽然时间短,但是你走的范围大,有咱们地区以内的,也有漠南地区的。更重要的是,你比别人多留心了,多操了一份心,这点很重要。你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徐厂长对许宏涛说。
许宏涛看到徐厂长鼓励自己说,便挺直了腰身,向前探了探身子,开始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虽然是个搞销售的,但时间不长,经验也欠缺,各位都是我的前辈和领导,在业务上也是我的老师。本不该我说什么,但大家都很关心我,我也就谈一谈自己一点不成熟的看法和想法。首先,我觉得从政策上来说,改革开放的步伐越来越快,步子也越迈越大,从这点上来说,我觉得是好事也是坏事。是好事是因为我们自主选择的可能性更大,可开拓的市场和可发展的空间更大,我们可以把产品卖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的消费者喝上咱们的丘泉酒,这是好的方面。坏的方面是外来的商品也会更多,在这种日新月异的情况下,我们已有的客户也可能会丢失,会去接受新的、知名度更高的商品,放弃对我们产品一惯的信任。这是我谈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如果要想永久地占领已经占领的市场,并且拓展新的市场,就要在产品上下功夫。生产工艺上的事我也不懂,今天咱们谈一谈产品和销售。先说产品。咱们酒厂的产品从酒的本质上来讲没有任何问题,纯粮酿造,传统工艺,喝着也放心。但要占领更大的市场,要让更多的人信任咱们的产品,自愿地喝咱们的产品,这就还得在包装上想办法。以前人们都不太讲究外包装,拼的是酒质。但是,现在有许多新的事物出现,人们的观念开始转变了,以前是酒好不怕巷子深,我觉得现在是酒好也怕巷子深。所以,包装得紧跟当下市场上的同类产品,不能太老旧。如果有可能,要不断地推出新品,淘汰老旧产品和低利润产品。关于产品销售,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也许不成熟,但是我讲出来,大家可以听一听。销售工作是全厂工作的重中之重,关于这点,领导们一惯很重视,我觉得这是让大家高兴的事。我有个同学,在老家的乡镇上开个小门市部,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他说,没有营业额就没有利润。我觉得这话很朴素,也很正确。我们无论如何得把销售总量搞上去。涉及到销售,我没有系统成熟的想法,但是有些零星片面的想法。我们能否增加业务员的人教,去开拓更大的市场?其次,能否通过代理,让代理商也来帮我们发展下面的客户?第三,我们能不能改变销售政策,对销售成绩突出的客户进行奖励?这里面方式很多,或年底奖励,或按销售总量搭赠,或带上促销品。这个可以另想办法。”
说到这里,许宏涛看了看众人,他感到大家都在认真听他讲,也似乎都在思考,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终于公之于众了。其实,这是他压于心底很久的想法了,只是没有合适的表达机会。此刻,他甚至想,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三瓶酒,找到了一个对厂领导谈自己想法的机会,还是很值得的。bïmïġë.nët
许宏涛说完之后,徐厂长仍然望着许宏涛,似乎还想听下去,好久不见许宏涛再说,便说:“小许说得很好,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柳中强说:“小许是个善于观察、善于思考的人,我觉得他说得很好。至于能不能实施,是另外一回事,仅凭他想到了,并且想了这么多,就很值得肯定。徐厂长你说是不是?”
徐厂长看到柳中强问自己,也觉得到了自己该谈点意见的时候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小许虽然跑市场时间不长,但进步很大。先不说他的销售搞得怎样,仅仅他能处处为厂里着想,这点就很了不起。关于小许刚才谈到的问题,我谈一下自己的看法。生产和销售是两件相辅相成的工作,是一盘棋,得放在一起去考虑。咱们厂的资金有限,是县上的投资和银行贷款。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生产规模和产量也就有限,因而,决定了我们的销售总额是有限的。我想大家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在这个前提下,我们的发展就举步维艰,我们只能自保,能给工人发出工资,能保证不亏本,这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有许多想法我们也只能是想法,没有办法变成现实。推出一个新品,得设计包装,得设计或选择新的瓶子,得确定新的价格,每一个环节都特别重要。前两个得投入人力和资金。包装和酒瓶如果不符合市场需求,价格如果不合理,这种产品也许卖不了多少。大家都很清楚,我们生产的五六种产品,真正销得好的仅仅两种。因而,推出新的产品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于销售,如果产量不是很大,销售人员太多,必然造成人员浪费和销售成本增高。对客户搭赠或以其它方式的奖励,也是增加成本。成本增加了,价格不变的情况下,利润就下降了。因而,这些环节是环环相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很复杂的一件事。”
徐厂长一番高谈阔论之后,大家都说有道理,甚至有人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许宏涛听着徐厂长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又似乎句句不在理,他明白,他的所有观点,徐厂长表面上是赞同的,却不准备那样去做,他的内心一下子觉得很悲凉,很失落。
徐厂长说完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又是一番肯定,之后又嘻嘻哈哈,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许宏涛想起刚陈述完自己观点那会,曾沾沾自喜地想,买酒的这一百多元花值了,但这会,他又明白无误的知道,这一百多元是白花了,没有起到任何警示和提醒作用。
正在他内心无比懊恼的时候,他听见大家对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徐厂长说:“不管怎么说,小许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可以培养的年轻人。我有个想法,销售科可以增加一个副科长,让小许担任销售科的副科长吧。当然,这个得上会研究。另外,小许买的这三瓶酒,给报销了,不能让他自己掏钱。小王,你等会把这三瓶酒摆放在咱们的产品展示室里,和那些各处找来的酒盒样品、酒瓶样品放一块,以后推出新品,设计包装、选择酒瓶时能起到参考作用。”
徐厂长说完这番话,许宏涛内心多少有些释然,他确实是个好人。许多年后,许宏涛反复观看《易中天品三国》时,想起这天的事,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好人并不一定是个好领导。二,这天自己并不太成熟的想法,是自己1.0版的隆中对。也是自己事业蓝图的雏形。
许宏涛有些沮丧,但他内心在说服自己,无论如何,在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在遇到任何一件或喜或悲的事,都不能轻易的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甚至要深深地藏起来,让人看不到你内心的所思所想,这样是最好的。
这时候,众人都嘻嘻哈哈地说起了别的事,许宏涛也参与到其中,偶尔补充一两句。别人笑时,他也笑得很灿烂,甚至很夸张。他在努力表现出一种大度,一种豁达。他在内心深处,也在不断告诫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有志向,想干一番事业的人,也确确实实得有大的胸襟和情怀,如果小肚鸡肠,自己难受不自在,也会引起别人反感。
坐了一会儿之后,柳中强对许宏涛说:“赶紧谢谢徐厂长和王厂长他们,让他们忙,咱们走吧。”
许宏涛站起来笑嘻嘻的对徐厂长说:“徐厂长,谢谢您对我的关心,我这人还不成熟,说错了的地方,请你谅解。”
徐厂长说:“小伙子人很不错,聪明好学,有上进心,值得培养。”
许宏涛又转向王副厂长说:“感谢王厂长,我的工作您还得多指导,多批评。”
王副厂长哈哈大笑,说:“这小伙子聪明,也有责任心,好好干,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许宏涛转向小王,和小王相视一笑,跟柳科长出了门。
到了柳中强的办公室门口,柳中强说:“走,进去坐坐。”
于是,许宏涛跟随柳中强进了他的办公室。
柳中强说:“我给你泡杯茶?”
许宏涛说:“不用了,谢谢你。其实,我心里特别清楚,还是你对我好。”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如果说得太彻底,或太露骨,有拍马屁之嫌。再说,在这个骨节眼上,多说不好,会让人觉得厂领导没有釆纳他的建议,他因此而耿耿于怀。
柳中强给自己杯里倒好水,许宏涛递过烟去,并且顺势点着,又给自己点上一支,两人美美地吸起烟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在吸着烟,仿佛陶醉于其中。
还是柳中强先开了口,他说:“咱们的企业性质你是清楚的,是县上投资一大部分,银行贷款一部分建起来的。在解放前,丘泉镇上是有一家烧酒的私人作坊,规摸也不是很大。解放以后,也不知是公私合营了,还是被充了公,反正是公家经营着。到了五十年代末,粮食紧张,人都没啥吃,酒厂就关闭了。七十年代开始逐步恢复,到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后,开始建厂,这才算走上了正规的发展之路,能走到如今,不但没有亏损,每年还小有盈余,这就很不错了。”
柳中强说完这些,望了望许宏涛。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酒道更新,第26章 鸡同鸭讲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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