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未央睡前故事集·修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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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感觉自己似乎走在一片云海中，他恍惚了一会，然后确认，自己确实是身处一片云海。
——这是哪？
周围雾蒙蒙的，可见度极低。脚下的路一片纯白，踩上去十分柔软而不受力，走起来有些费劲。
白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潜意识引导着他跌跌撞撞的不停向前。扒开眼前挡路的云，雾终于散去，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
还是这片云海，只是周围多出了不同的，由云做成的建筑。白鹭尝试向前走了几步，又被一道声音惊的停下脚步。
“你小子，终于来了，可让本大爷好等啊！”
“谁在说话！”白鹭左顾右盼，他面前的那朵最大的云旋转了个方向，露出了正面。
这是一个由云堆成的软榻，软榻之上，一个五官与白鹭极为相似的人坐在上面，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搭桥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鹭。
他的皮肤是深棕色，黑色的眼球，白色的眼瞳，白金色的眉毛与头发。跟白鹭这样服帖柔顺的发型不同，他的发型显得十分嚣张。他穿着白色长裤长靴，衬衣则是黑色，锁骨处用黑绳挂了一颗球型深蓝色宝石。袖子挽到手肘，且没有扣扣子，露出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
白鹭下意识的吸了吸肚子，试图掩盖自己只剩四块腹肌的事实。
“你是没有脑子吗？”这人开口就是嘲讽：“这里除了你就是本大爷，说话的还能是谁？”
白鹭：我有一句mmp但我不太敢讲。
“所以，”白鹭跳过这人的讽刺，仰着头问：“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这人脸上十分不耐烦，但是还是回答了白鹭的问题：“这里是你的识海空间与气海空间的边界，你也可以叫这里云海。至于本大爷，你记住了，”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歪着头态度更加嚣张了：“本大爷叫做，玄鹤！”www.bïmïġë.nët
“好吧玄鹤大爷。”白鹭觉得不能跟玄鹤计较语气的问题，而且不知为何，他好像隐约知道如何安抚这个看起来十分暴躁的人。白鹭一屁股坐下，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那么，为什么你会在我的‘云海’里？”
或许是“玄鹤大爷”这个称呼确实愉悦到了玄鹤，他的态度也如同被抚平了炸毛的猫一样稍微柔和了一些。他降低了软榻的高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回答：“本大爷本来就在这里——倒是你，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觉醒了天赋，那你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来到这。”
白鹭心底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我的……魂武？”白鹭有些不太确定。
玄鹤忽然又暴躁起来，从背后拿出一个秤砣“哐当”一声砸到白鹭脑门上，气愤道：“什么魂武！本大爷才不是那种低级的东西！你见过哪个魂武有意识？你的脑子被吃了吗？”
白鹭被这一秤砣砸到了云里，晕头转向的摸着头顶的包坐起来，不敢置信道：“那，那莫非，你，您是，神武？”白鹭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而且这梦离谱！
“本来是！”玄鹤咬牙切齿，又从背后拿出一个哑铃朝着白鹭丢了过去，被白鹭千钧一发的躲开。“但是因为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本大爷降级了！”
白鹭险而又险的躲开了哑铃，没躲开砸过来的铁饼，又一次被埋进云里，头顶的大包多了一个。他爬出来，指着自己震惊问：“因为我？”
“不然呢？”玄鹤黑着脸，“你不会以为，就凭22年前你一个小屁孩，能抗住那种级别的疼痛和伤害吧？”
一想起当年，白鹭背后就渗出一层冷汗。
“神武能够帮助拥有者晋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神武本身的核心就包含了规则。而本大爷，是时空系神武，不能说是神武中的巅峰，那也是顶级。但22年前，为了救你这条命，本大爷动用了核心规则，‘借’了未来的力量给你续命，你才活了下来。但动用本源规则要付出代价，你的代价是，如果不能‘归还’这份力量，就活不过30岁。而本大爷，从顶级神武，降级成了伪神武。”
玄鹤磨了磨牙，愤恨的继续说：“最可恨的是，你只要在大限之前‘归还’力量，就能回归正轨，而本大爷这份降级却是不可逆转的。为了让你继续修行还债，本大爷还不得不将本体碎片以魂武的形式凝聚在你的气海中，以至于现在完全依附于你。你活着，本大爷就永远呆在这云海中；你要是寄了，本大爷也得跟着嗝屁。”
一说这个就生气，玄鹤又朝着白鹭砸了一堆健身器材。白鹭一边抱头鼠窜的躲避，一边飙泪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将白鹭的脑袋砸成佛陀后，玄鹤消停了，摆摆手泄气道：“事已至此，怨你也没用。但是白鹭，你记住了，你的生命现在不仅仅是你的，还是本大爷的。所以，作死的事，给本大爷少干！”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白鹭觉得自己平时已经很怂了。当然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反驳的，要顺毛摸：“好的，没问题，我肯定谨言慎行，万事以保全自身为重！”
“呵，”玄鹤冷笑一声：“保全自身？你的警觉性简直没眼看。今天有人在窥视你，我都已经示警了你还没反应，差评！”
白鹭一愣：“啥时候？”
“在埃博欧飞艇，你跟着那个叫黑翼的小子走的时候。”
“那不可能！”白鹭也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有点感觉，但一口反驳：“黑翼先生在，如果有人窥探，那黑翼先生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当然知道。”玄鹤嘴角一撇，“因为窥探的人就是他！”
白鹭脸红了：“这，这样的吗？”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玄鹤恨铁不成钢的丢了个茶壶过去。“说好的谨言慎行呢？你给本大爷听着，以后，最好跟这个叫黑翼的小子保持距离！免得哪天引火烧身都不知道！”
这白鹭就犹豫了：“不能吧，黑翼先生人很好的啊，他不会害我的！”
“这么快就忘了？刚刚是谁把你置于险境？要不是你还算有点天赋，这会儿怕是灰都飘没了。”
白鹭沉默片刻，才缓缓的，像是回答玄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觉得，黑翼先生应该只是在训练我……当初他训练珈蓝，珈蓝不也好几次九死一生吗？但是珈蓝，现在也好好的啊。而且你看，我现在，虽然空间跳跃后会晕，但是，其实已经多少掌握了一点诀窍了……黑翼先生肯定是为我好的！”
玄鹤不善的盯着白鹭，见他完全不肯悔改，才不爽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勉强承认：“行吧，这次确实是为了训练你——本大爷与你共享视觉，你的大脑处理不了看到的东西，本大爷还是看见了的。”
软榻边出现一个半透明的，黑翼的高清影像，可以明显看到，黑翼的手中，笼着一团光斑。
玄鹤挥挥手将影像挥散，说：“如果你真的扛不住了，他会出手。”
白鹭踏实了，露出一脸傻笑：“我就知道黑翼先生很温柔的！”
玄鹤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然后正色道：“虽然这次是这样，但是你还是要跟他保持距离。这个人怎样先放一边，他背后的水，怕是深得很。”
白鹭不服了：“就这佣兵团里，谁还没点背景咋地？就算黑翼先生背景可能更深厚，那也不影响正常交友吧？”
玄鹤忽然恶意一笑，问白鹭：“你这么崇拜黑翼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是因为黑白剑？”
“一开始是这样，”白鹭也不否认，但是又补充：“可是现在，黑翼先生救了我那么多次，而且实力又强为人也好，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不崇拜啊。”
玄鹤裂开嘴，笑容中的恶意让白鹭一阵心理不适。他慢慢的说：“他的确救了你不少次，不过，一定比你以为的，少一次。”
白鹭被这份恶意影响，心里也有点不爽，皱起眉头反驳：“我又没有失忆，也不是不会数数，救了我多少次，我还不清楚吗？”
“那如果，最初救你的那个，黑白剑的主人，不是他呢？”
白鹭一阵心悸，大声否认：“不可能！黑白剑，那么特别的武器，我不可能认错！”
“本大爷可没说你认错了武器。”玄鹤的笑容变得冰冷起来：“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把黑白剑，也是一个神武，并且等级很高，绝不亚于当年的本大爷我。而神武是有可能更换主人的，你以神武认人，可不就是刻舟求剑吗？”
白鹭垂着头，好一会，才组织了语言：“就，就算是这样，哪怕当年救我的人不是他，可是崇拜黑翼先生，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跟黑翼先生提起过往，他也不知道那些。而他从认识以来，救过我很多次是事实，我……而且，而且，你又怎么知道，神武是换了主人，而不是本来就是这个人呢？”
“本大爷不是说了吗？”玄鹤看白鹭的眼神怜悯起来：“本大爷可是，时空系的神武啊。时空时空，包含了时间，以及空间。本大爷虽然降级，但感应仍在。黑翼这小子身上的时间规则被高手掩盖了，本大爷无法感应到他详细的年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和当年救你的人，年龄上，对不上号。”
白鹭沉默不语。
而玄鹤才不管白鹭的心情，继续说：“时间是有节点的，百岁前，逢十一个节点；过百而不足千，逢百一个节点，以此类推。黑翼这小子，本大爷感应到他身上十的节点已经过去，但二十这个节点还没到。”
他在空中画出一条线，线上有两个两点，分别代表了十和二十。他屈指在二十这个圆点上轻轻一弹，这个圆点便光一般消散。
“而当年救你的人，他身上的规则没有被人掩盖，所以本大爷看得清楚，他那年是18岁。如果黑翼真的是他，那么黑翼今年应该40左右，有3或4个十的节点了。而事实上，黑翼可能比红鸾都小。”
白鹭像是抓到了关键点，抬起头勉强笑着：“怎么可能啊，黑翼先生可是六阶！就算按照正常年龄都是世间罕见了，不到二十的六阶？梦都不敢这么梦的！你是不是感应错了？”
“不要拿你的无知质疑本大爷的专业！”玄鹤有点怒，但是他忍下来了。“时间不会骗人，他的真实年龄就是这个数。而这，也是本大爷说他背后水很深的原因！红鸾是狼族，狼族依靠嗅觉认人，所以红鸾认定他们是血亲应该是没有错的。但一个正常的、十多岁的狼族，会是他这副成熟模样吗？”
玄鹤又幻化出一个影像，是一个半大的男孩。他身上沾满了血迹，双臂抬着似乎抱着什么，但是被玄鹤隐去了。玄鹤指着这个影像说：“本大爷不知道你在幻想中对当年那人美化了多少次，不过本大爷的记忆永远是真实的。看看吧，这个是当年救你的人的模样。”
白鹭看过去，他应该要激动的，事实上，他内心一片死寂。这男孩只比红鸾高那么一点点，脸上还有软乎乎的婴儿肥。白鹭盯着这个男孩的脸，好一会，才喃喃说：“这是……黑翼先生，年少版？”
“还觉得是黑翼呢？”玄鹤嗤笑一声，知道白鹭不见棺材不掉泪，干脆继续自己的思路理下去：“这个，才是一个十多岁的狼族的正常体型。而他，从时间线上来看，应该是黑白剑的原生主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神武择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的一个前提，就是原本的主人，确认，死亡！”
见白鹭浑身一震，玄鹤继续：“但，神武的第二任主人，却巧合的跟第一任主人，相貌、气味、血脉、甚至部分规则，都相似到能让神武毫不犹豫的服从！他就像是原本那人的延续，而这样一个人，他的出现距离神武上一任主人的死亡，甚至可能不足十年！本大爷不认为这是宇宙的巧合，不觉得，这更像是人为吗？”
人为，一个听起来普通，却细思恐极的词。如果有人“制造”了某个人的“延续”，那么原本的那个人，还有必要存在吗？
“不可能的，黑翼先生……不会的……”白鹭四肢冰冷，浑身仿佛被浸泡在名为恐惧的液体中，哪怕口中不停的反驳，可内心，却已经有些相信了玄鹤的话。
“本大爷不否认黑翼的为人，我与你视觉共享，他的做派虽然不那么正，但也不坏。可这并不代表他安全无害。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本大爷能感应到的，也只有模糊的时间一条。或许事情没有本大爷想的那么糟糕，但你赌不起。”
“宇宙已知最强的是九阶，如果黑翼真的是非自然而生，那么‘制造’他的人，至少要掌握一部分‘生’的规则。但很遗憾，‘生’这个特殊的规则，不是区区九阶能够掌握的。本大爷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计划，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然而，血蔷薇的老祖也只是八阶，如果有个万一，你我也就罢了，不小心把家族牵扯进去，家族里，谁兜得住？”
“本大爷奉劝你，想蹚浑水，也得有全身而退，以及尽可能不牵连别人的能耐才行。”
玄鹤不确定白鹭听进了多少，但看白鹭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能提醒的已经提醒，之后如何做要看白鹭的选择。可看见白鹭这没出息的样子玄鹤就来气，大手一挥：“滚吧！”
一巴掌把白鹭扇出了云海，回到了现实。
等白鹭化作流星消失了，玄鹤才收起了桀骜的模样，神色有些阴沉。过了一会，才扯出一个邪性的笑来：“说什么都信，可真是个……蠢货。”
白鹭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卧室的天花板，没有开灯，只有墙角的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觉得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可白鹭很清楚，那不是梦。
他缓缓蜷缩起来，睁大着眼睛，直到眼睛酸疼，才让说不出是伤心，还是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神武择主，首先的一个前提，就是原本的主人，确认，死亡！
确认……
死亡……
原来，他一直的信仰，他的救赎，只是一个幻想出来，在现实中，其实早已崩塌的假象。
“怎么会这样？”
白鹭将脸埋进膝盖之间，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控制不住的打湿了床单。
“黑翼先生……”
“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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