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宇浑身湿透,白衣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抿紧嘴唇,反而扬扬下巴,抬眼望着尚书房。
尚书房内四角放了炭盆,圣上懒懒的躺在榻上手撑着额头听太子和二皇子向自己描述最近的趣事。
汪仁第三次掀起暖帘望着院中孤零零的身影,回首又看看屋内众人,肩膀下沉,站在外间并没有说话。
“你们两兄弟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府中王妃临盆,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陪朕?”早朝下来,太子与二皇子便跟着圣上步辇一起回到尚书房。
刚开始圣上还兴致勃勃,说到最后太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也不在感兴趣。
二皇子深知多说多错,站在一边捧哏,偶尔看到圣上面前茶杯少了,便催促汪仁上点心。
反倒圣上成了最累的那个。
耳朵不停,嘴巴不歇。
“近日春雨不停,田间农民也赋闲在家,儿臣想来,难得也可以像普通臣民一样过一天。”太子赔着笑,做了个揖。
圣上眼神精锐的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春雨不停,江南年年涝灾皆是因为当政府衙没有未雨绸缪,今年你可有跟进此事?”
兜了个圈,又扯到自己身上。
太子来不及自责,下意识跪在地上:“儿臣知错。”
“你是当朝太子,自当比旁人担子重。”圣上说完,重新懒洋洋的靠着腰枕,抬起头看了二皇子一眼:“那么心胸也要比别人阔些。”
听到最后一句话,二皇子心下似被刺戳中,抬起头,结结实实受了圣上眼神敲打。
他面色尴尬,握紧拳头抿紧嘴巴——
圣上阅人几十载,如今太子和二皇子所作所为其中的小心思,岂不是他曾经走过的路?
半晌,二皇子长吁口气抱拳替公子宇说话:“三弟从天下第一关游历而归,特来面圣。”
屋内熏香渺渺扶摇而上,烧烬的香头倏尔掉落在炉内。
“传。”
公子宇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步一步踏入书房,跪在外间低头:“儿臣从塞外而归,多日未曾尽孝,特向父皇请罪。”
“唔,”直到如今,圣上依然介怀公子宇的异瞳。已至对于三皇子,他宁可承认他是公子宇多于承认他是三皇子:“你当日离开是为了寻找谢侯旧部留下的藏宝图和应和骨,此次回来,是藏宝地点可有着落?”
每个人关注点,都在自身利益点。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心中已有答复:“回圣上,儿臣与顾帅经过彻查,不仅得到谢侯旧部宝藏所在,更得知谢侯后人现已控制蓝照国。此次回请父皇,是——”
“说来说去,三弟是要钱。”二皇子眼波流转,已经听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瞥了太子一眼:“三弟果真是天赐神力,当年那么多的武将都没有将谢侯旧部赶尽杀绝,你一出场不仅确定谢侯宝藏,还可以一举拿下蓝照国——”
未等二皇子说完,太子微微蹙眉,立刻跪在内阁向圣上抱拳:“儿臣有罪!”
“——什么?!”
“——太子何处所言?!”
刚刚被公子宇吸引过来的关注点,全被突然跪在地上请罪的太子吸引过去。
只留下公子宇握紧拳头,暗暗放在膝盖上,想要尽力暖和些。
“今日儿臣过来,就是为了请罪。”太子躲闪着圣上的眼神,苦着脸:“其实冀北上个月干旱,那时父皇恰好生病,于是儿臣便已经遣户部侍郎已经过去赈灾。本想着江南往年上供充足,加上冀北今年收成已经就够。不成想前几日报冀北又来虫灾,半年收成,毁了八成。”
“当真如此?!”圣上陡然坐起身,狠狠拍了拍桌面:“拖延国事,太子你是当朕死了么?!”
听闻圣上大怒,所有人立刻低头跪地。
冀北收成占了全国半成。如今冀北重创,且不说国库亏钱,若是饿殍遍野,基业难保。
“父皇明鉴....”
公子宇跪在外间抬起头,望着对面内阁里谈论国事的三人。毣洣阁
垂下眼,异瞳如琉璃般晶莹剔透,却并没有为自己带来任何益处。
明明只是一步的距离,他知道自己是跨不过去了。
一片乌云,从塞北游历至京城,然后飘往了远方。
阿糖的烦恼比起公子宇,淡了很多,但也够呛。
“阿糖。”
所有的烦恼化成万千发丝,阿糖揉着头发皱眉刚刚回到自己小院,身后顾铭已经抱着兵书赶来:“昨夜庆功宴找你半天,你去哪了?”
“我——”想起昨夜被时寒鸷告白,阿糖脸颊顿时泛起彩霞,抖着嘴唇天刚准备说什么被对方打断。
顾铭心中记挂着其他事情,只是随口提一提。不等阿糖恢复,人已经进了公子宇的书房——
“席上大家谈论了后续,说了很多战术。”顾准低头已经开始在桌上摆上笔墨纸砚,双手覆在桌面抬头望着她:“我认为这一次,谢芳宁会用更加凶猛的攻击作为自己的最后一战,你觉得呢?”
这场战争怎么没完没了——
阿糖有些烦恼的揉揉脑袋,跟着顾铭一起:“是因为我们没有杀死谢芳宁吗?”
“擒贼先擒王是对的,”顾铭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望着阿糖,承认自己的浅薄:“我们每一次,都是全力出击,疲于应对谢芳宁。”
每一次的战争,于别人都是本能的应对通过。
对顾铭来说,都是每一次成长的过程。
反复的扪心自问,却在成功的第二天得到结果:他应该做出更完美的决策。
“可是谢芳宁本身就很厉害,我们必须如此。”阿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递给顾铭一杯。
她坐回椅子里,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瞥了一眼对面眼神透着疯狂的顾铭,瞬时觉得呼吸阻滞:“你已经有了办法?”
“阿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过蓝照国,那里到处都是被关起来的臣民。”顾铭一口将茶水饮尽:“我们以往只想着自己打赢谢芳宁,然后了去蓝照国余孽。如果这一次,我们和蓝照国的国主联手?两国边塞的臣民已经吃够苦,这全是谢芳宁挑起。我们承诺帮助蓝照国恢复生活,他们和我们一起剿灭谢芳宁。”
这场边塞地盘之战,渐渐变成了各方私念之战。
所有人都忘记,最开始的蓝照国是什么样的。
所谓弱小,并非一无是处,不应被遗忘。
想到此,阿糖点头:“蓝照国自己软弱的苦,想来也吃到了尽头。若我们在前方牵制谢芳宁,他们在后方冲击余孽——”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狠狠呼吸窗外飘进来的花香,半晌沉下肩膀只觉得重担满满——
“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
“不过,”最开始的开心还没有被消化,阿糖胳膊搭在桌上撑着脸蹙眉:“两国相交的事情,是不是要报给顾帅和公子?”
想起公子宇临走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十句,所有不确定的事情,哪怕是天上掉馅饼,也一定要问过顾帅再决定。
“不必。”顾铭重新将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点头认为没有疏漏:“此事于两国有利无害。我们只承诺两国和平相交,也没承诺协建,比起其他国家趁火打劫已经很不错了。”
阿糖点头认可,不由自主将身子摊在椅子里哀叹:“等到抓住谢芳宁,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一天一夜。”
等到两人商议结束,顾铭抬脚便去安排。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告诉时寒鸷?”
“不要。”阿糖下意识立即拒绝,触及顾铭被自己尖声吓到,她坐回椅子微微一笑:“此次战术你我只是初步通过,还没有实行。”
“可是之前他——”之前和时寒鸷的相处,再加上他之前救了阿糖,大家都挺认可的。怎么突然之间——
阿糖别过脸轻咳两声:“我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先推行全程宵禁。我有感觉,谢芳宁后期的袭击,一定会超出我们的预想。”
顾铭眼神落在阿糖躲避自己的眼神脸红到脖子根——
怨不得古往今来,只有一个花木兰。
女孩子家很容易因为皮肤敏感变得神经兮兮。
“也好。”
已经等了三天。
阿糖每天除了藏在城墙中三人的秘密基地研读兵书。
就是登上城楼,眺望远处蓝照国。
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过了两三天平和的日子,很快便不再提及从前,两国之间的村落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阿糖相信,越是在这平和之下,越隐藏着更大的汹涌。
忽然之间,一颗沙粒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阿糖抬起头,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一道黑线——
待到看清是什么,她眼眸睁大,立刻越过另一边城墙,冲城内众人道:“快——准备防守——”
城内人不明所以,下意识慌乱一片。
一道道载着人的纸鸢,从蓝照国边境,飞过天下第一关,直接落入芮唐国边境。
很快,黑压压的纸鸢,掩盖了日光,向城内仓皇奔跑的人们扑了过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应和骨更新,第 30 章 最后一战(01)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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