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笔仙的扶乩游戏——或者应该说是通灵游戏,如今有很多,东方体系的如镜仙筷仙碟仙之类,西方的也有血腥玛丽查理游戏浴缸游戏之流,不但名目多种,玩法也多样,真假掺杂。
还有的本来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比如镜仙。关于镜仙的玩法,无论哪一种都号称能看到未来或是命定恋人之类。然而事实是,正确的流程确实会招来镜仙,但看到的却不是未来,也不是恋人,而是寻找替身的镜中灵。
所以笔仙还能叫做扶乩游戏,但镜仙只能叫“通灵”了。
这些都是在等待的时候姬临渊讲给巫珩的,他发现玄璜先生对现代那些新流行发展起来的东西其实了解有限——但考虑到才醒来半年约等于古穿今这一点,这位先生对现代生活适应得其实很好。
但是架不住这些小游戏是在学生中流行的呀,玄璜先生可是连手机都懒怠用的,在华大这都第二个学期了,授课还在用繁体字呐,据说那些学生从开始的鬼哭狼嚎到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小篆了。
闻言巫珩微笑,“若是能识得篆书也好,正好过几日该讲先秦两汉文学了。”说着他抬手在虚空中一点,血色的烟雾在半空中随着指尖的移动凝聚成文字,字体端雅古朴,正是小篆无疑。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脩长三十有七年……”姬临渊辨认了下,跟着巫珩的指尖一字字往下念,不过巫珩只写了几行,就挥手将烟雾打散,但已经足够姬临渊知道他写的什么。
“李斯的会稽石刻文。先生似乎格外喜欢秦文化,莫不是秦朝人?”家中有玄鸟,《诗经》爱秦风,就连先前说到秦皇方镜,对其中关于秦始皇“以镜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也似有不快。
姬临渊原只是打趣,没想到巫珩却沉默了半晌,方才若有所思地开口:“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谁、来自何处,记忆中最开始就是汉世宗皇帝时期的巫,而那时我已经是血族了。”
姬临渊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诚然,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来处都不知道,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但玄璜先生此刻看上去并不需要安慰,千年执律者也并不是软弱彷徨之人。
“那先生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结果吗?
巫珩微微摇头,“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我来到这个世上时是什么身份,现在我都只是我自己而已。”
他对自己的血脉并非一无所知,这么多年下来,即便不去特意探究,也能从一些事情当中窥探一二。比如这所位于中枢之侧的宅子。中枢乃人族气运只所在,对异族有很大的压制,故而等闲异族根本不能长久滞留,除非,除非那异族本就是天家血脉,或是如狴犴青鸾之类。
然而即便知道自己生前是谁又怎样?是否天家血脉又有何区别?历史已经湮没时光的长河,王朝早已覆灭,再提及又有什么用处呢。
所以他从未纠结于不可追溯的往事,只是今天不知为何,他突然就讲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事告诉这个人,起因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
这么想着,巫珩端起面前的茶盏,茶香清雅氤氲,入口却与白水没有任何区别。
“先生。”姬临渊看着那双苍白雅致的手端起玻璃茶杯,总觉得有些突兀,不自觉地开口叫了一声。
他定了定神,接着往下说:“阿溪送了几坛酒过来,待此间事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临渊能饮酒?”巫珩放下茶杯,意有所指。
“不能。”姬临渊颇为坦荡,“但临渊见先生大约是不喜欢喝茶,所以先生品酒,临渊喝茶就好。”
那双琉璃般清透明澈的眼睛过于郑重,于是巫珩眼底的笑意扩散开来,眼角都染上浅浅的纹路,他鬼使神差地告诉姬临渊因由:“我并非不爱饮茶,只不过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失去了味觉,方才如此罢了。”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记酸甜苦咸的滋味,忘记了两都的酪浆樱桃,也不再记得汴梁的荻芽河豚,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一般,世间百味在他这里都归于平淡苍白,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苍白无趣。
“那先生定然不介意临渊在府上蹭茶喝罢?”
那双眼睛清透明亮如星子,其主人有着鲜活的灵魂,是温润文雅的真君子,而不是如他一般被岁月洗去色彩,双手染满血腥。巫珩微微弯起唇角,“礼尚往来,临渊可以用好酒来换。”
“那就却之不恭了。”姬姓的守护者如此道,神态温和端方,只是素白的脸颊渐渐染上淡淡的绯色,他掩着嘴轻轻咳嗽。
有脚步声上楼,听到那轻轻地咳嗽声,其中一人撇下同行,三两步过来:“四哥?怎么不舒服?受凉了?”
姬临渊脸上更红了,轻轻拍了拍凑过来满脸关切的兄弟,哭笑不得:“不用担心,我很好。”又怎么会不好呢……他垂下的手指摩挲着身侧的阴沉木牌。
衣临濯见兄长确实不像犯病的样子,于是也安心下来,要知道他家四哥这几个月来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要是这么出来一次,又弄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衣五爷视线从那枚雕刻着精致阵图的木牌上掠过,若有所思。
“父、姬处长。”
跟着云昭来的三个女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见到师长虽然疑惑,但也一一上前见礼。
姬临渊看向衣临濯,衣临濯略微点头。叫夏晨晨和李玉的那两个明显是疑惑且惊喜,而叫周乐的那个虽做出同样的表情,但气息则浅淡得多。于是巫珩叫巫肇安和云昭带另外两个孩子去另一边喝茶吃点心,单独留下了周乐。
面对女孩儿们不解的表情,云昭表示:“大过节的,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喝个茶呗,等会儿送你们回学校,大晚上的几个姑娘家不安全。哦,你说周乐同学啊,没事儿,你们巫教授考校她功课呢,连那么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来,巫教授严重怀疑你们寒假有没有认真完成功课。”她说话的时候用了点血族的能力,两个孩子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开心的拿起茶水单点单。
巫·前助教·肇安:阿娘,您这么说先生先生他知道吗……
而另一边,巫珩抬手设了个结界,外面的人能看到这里的场景,说话声音却叫人听得不真切。
做完这些,他伸出手捏了个指决,半晌方叹了一声:“确实不是人类。果然无论什么学识,一味因循守旧,总是不可行的。”
周乐脸上表现出迷茫的神色,似乎是听不懂师长在说什么,但是这一方结界里的三人都不是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的,灯会上光线迷蒙又气息杂乱,这里却是安静明亮得很,自然不会错把模拟出来的表面情绪当真。
巫珩不擅审问,于是这个工作就交给了守护者兄弟俩,执律者大人则让出位置坐到旁边观看。
但是他不可抑制地开始走神。
巫珩脸盲,并不是分辨不出人脸,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活得太久,有些人或者事没有刻意去记而已。擅画之人也擅观察,但他这一次没有观察疑似镜中灵的嫌疑人,而是在看正在问话的守护者。
准确的说是守护者族长。
守护者族长无疑是有一副好相貌,相比其五弟衣临濯雌雄莫辨的妍丽姝美,他更温雅疏朗,尽管因身体缘故而面色略显苍白,看上去与血族有几分相似,却绝不会叫人错认,那样明亮如星耀的眼,并不是自己这样暮霭沉沉的灵魂能够拥有的。
那人说话时温和沉稳得不似一个还不及而立之年的青年人,脸侧耳根还带着方才因咳嗽产生的绯红,进入工作状态又是另一种模样,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的温和儒雅里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仪,让人心生喜爱。
自己送的那枚木佩坠在黑色曲裾华服的腰侧,巫珩看到丝丝缕缕的阴气连绵不绝地经过阵法纹路的汇聚转化进入那人身体,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个命中注定活不过不惑之年的人。
他自己也知道。
侧面的方位正好能看到那双宛若星辰的眼,他突然想到先前在灯会上自己用来劝慰的那一句诗。
一向年光有限身。
感叹时光短暂的话从来都不会用在血族身上,但姬临渊,是个人类,一个注定早殇的人类。
“玄璜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姬临渊关上录音笔,将记笔录的笔记本递过去。
“不必。”巫珩没有看笔录,“我对此并不了解,临渊安排就是。”
姬临渊也不推脱,直接道:“镜灵存在于镜子构筑的空间,通过镜面在人世与镜中世界往来,被取代的人并未死,只是灵魂困在镜中世界里,久了就会被通化,需要通过原本的那一面镜子才能解决。”就是镜灵第一次来此间时节的那面镜子,而这一个镜灵是被周乐召唤来的。以执律者审问的手段,尽管看上去温和,却也不是小小的镜中灵能抵抗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就问出来想要的消息。毣洣阁
“如此看来,我们需要去学校一趟了?”方才镜中灵所言,那孩子是在学校玩的招灵游戏,用的是自己的梳妆镜。
几人分派了一下任务,由于夏晨晨二人也玩过游戏,虽目前无异样,但未免意外,由云昭和巫肇安陪着回学校,巫珩与姬临渊则先行赶回去处理镜灵。
巫珩对此无异议,他想了想,给云昭留了两只鹤符。
“四哥,那我呢?”衣临濯听了半天,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合着我就是个用过就扔的灵物探测仪?
忘记了……姬四爷面不变色:“你跟我们一起。”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老古董的现代日常更新,第 74 章 第73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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