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狭小的门被缓缓打开,强烈的白光刺的他眯了眯眼,他抬手遮住半边脸,从缝隙中看到两个人影渐渐走近,何泓山扶着发麻的膝盖站了起来,那里一片血红,是他跪了三天三夜的结果,看上去狰狞异常。琼玉扶着腰缓缓走近,而身后的戴笠笙脸色依旧不好,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琼玉站定后,直直凝视着他,谁也不曾先开口,仿佛一场煎熬又难耐的战争。
“跟十一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泓山,你跟我最久,该是清楚我的脾气秉性。”
何泓山半弯着腰,比戴笠笙低了半个头,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双眸子在琼玉身上停留三秒之后便垂了下去,他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嘴,只是嘴唇来来回回摩挲蠕动,并不曾发出声响。
“操…”
戴笠笙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心里憋忍了几天的怨气全部爆发,他捏了捏拳头,三两步走上前,对着他所站的方向用力一踢,发出一声巨大的沉闷声响,他被迫受力跪在地上,裤子膝盖处破开两个大洞,似乎正往外渗着丝丝血珠。
“笙哥,你执迷不悟,终将会害了自己!琼玉这个女人不能留啊!……”
戴笠笙眼底掀起滔天怒火,他骨骼攥的咯咯作响,再次抬起了脚,琼玉出乎意料地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她快速闪身抱住他在空中的脚,那脚在空中已经踢了出去,被她这样一拦,惯性使那铆足了□□成力的一脚直直踢到了她胳膊上。
戴笠笙愣住了,何泓山也彻底怔住。
琼玉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捂着受伤的胳膊艰难向他走过去。何泓山跪在地上已经彻底怔愣,他看着眼前缓缓伸出的手,眼底涌动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何助理,谢谢你对戴先生的袒护和忠心,请受琼玉一拜……”
她慢慢俯身鞠躬,脸上没有一丝怨恨、愤怒或是厌恶,她对他那样无害柔和地笑着,停在空中的手逐渐静止凝滞,他满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许久,他终是将头缓缓埋下,再不曾抬起来过。
回到公寓,戴笠笙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他手中拿着一本财经杂志,正研究股市问题,看得十分专注。
琼玉走过去爬上床,偎在他胸口,他立刻放下书低下头将她紧紧拥住,大手轻轻抚上她高高肿起泛青紫的胳膊,“还疼吗。”
她撇撇嘴,眼底尽是委屈,“还说呢,连我也下的去手,怪不得你那些手下都那样畏惧你。你看,都紫了,疼死了。”
他眉头紧紧皱起,带着心疼的眼神向胳膊上轻轻吹了口气,食指爱抚过去,“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本来那一脚,不该是你承受的。”
琼玉轻轻摇了摇头,笑着伸手在他胸膛划过,“何助理跟你那么久,忠心耿耿,又爱恨分明,你为了我而失去这样一个好部下,实在太亏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将来哪天死了到地府去,阎王都要责备我呢—”
她眯着眼笑着,柔顺如水的长发散落在他胸口,他叹了口气,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有些抱歉地说道,“十一,我欠你太多。从你认识我那天起,似乎就一直生活在被追杀和舆论里,我看到你一次次因我身临险境,差点丢掉性命,我真恨我自己,那些刀枪剑戟本该冲我一人来的,不该牵连你…”
她闭上眼,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那戴先生打算怎么补偿我?”
他低下头,对上她晶亮灵动的目光,“那就…让我加倍疼你。”
第二天早晨,戴笠笙正对着镜子整理西装,他从镜子里看到琼玉睁开眼坐起来,便笑盈盈说,“小懒猫,做梦了吗。”
她揉着头发想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没有,睡得很熟。”
他非常坚定严肃说,“有,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她愣了愣,“不会,我做梦从不说梦话。”
琼玉忽然觉得特别惊悚,在夜里说梦话,实在是太诡异了,更恐怖的是,被旁边的人一字不落的听去。
戴笠笙笑着走过来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走进浴室,他抵着她坐在大理石台上,吻着她脖颈,“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还说很爱我。”
他自己说完后,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被逗得面红耳赤,狠狠将他推了出去,把门锁住,“下流,满脑子尽是些龌龊事!”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萧承毅与戴笠笙提前碰了头,约好了宴席一事,并亲自派人去霍氏集团发了请柬。何泓山将车停在世纪饭店门口,他和戴笠笙先行一步下去,将车门打开,扶着琼玉下来。车门关上时,身后立刻顶上来一辆轿车,她回过头看去,隐约瞧见那车内似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戴笠笙眯着眼望着那辆车,那车上始终没人下来,过了一会后,从驾驶室里走出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捧着文件夹,看上去十分儒雅,文质彬彬。
他对戴笠笙微微颔首,“戴总好,我是霍氏集团总裁特助程伯渠。”
戴笠笙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车的车厢,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在微微晃动,似乎在夹着根烟。
程伯渠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对于之前何助理对霍氏的几番邀请事宜,我们霍总感到十分抱歉。您应该清楚,霍氏是在上海一手起家,刚搬迁回燕城,根基不稳,许多事情需要打点铺陈,所以霍总时间繁忙,但始终不曾忘怀此事,故而刚刚腾出半天时间,便亲自到世纪饭店来见您。”
戴笠笙笑而不语,何泓山看着他的神色,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上前用十分凌厉的语气说,“既然霍总应约前来,为何不亲自下车?难道他坐着,要我们戴总站在这里吗?”
琼玉站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她心里隐约有一丝遐想,整个维扬姓霍的人并不多,她脑海里忽然忆起从前还在阜城时听过的传闻,心脏砰砰跳动,她总有种直觉,对面车里的人,或许就是他。
程伯渠似乎没料到他们这样直白不留面子,便有些为难看向那车后厢,大约几秒过后的停顿,那车后门缓缓被推开,一双锃亮的黑漆皮鞋踩在地上,在澄澈阳光中散发出灼人的光芒。黑色西裤,黑色衬衣,黑色领带,完美到极致的打扮。
大约像他们这种身份的男人都爱穿黑色。
霍北辰随手甩上车门,面带笑意从车内走出,向前几步,伸出手对戴笠笙说道,“戴总,幸会。”
一阵风恰在此时拂过,绕过他英气熟悉的眉眼,琼玉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在三秒过后,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她很想在这一刻大声尖叫。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一别十三年。
戴笠笙垂眸看了看他的手,故意让霍北辰的手放在半空中等了一会儿,随后才懒懒地伸出手去,“霍总,幸会。一别数十年,霍总还是那样英气挺拔。”
霍北辰耸耸肩,笑得非常慵懒随意,“戴总过誉。戴总才是华南最负盛名之人,这满华南的地界上,还有谁不认识你戴总的么。”
程伯渠从一侧走过来,摆弄着手机,“霍总,您今晚七点约了萧总在百门宴洽谈具体合作事宜,在这之前,您的档期是空出的。”
霍北辰嗯了一句,“不急,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拂了戴总的面子,否则这事儿传出去,我岂不是要背负骂名。”
戴笠笙听后微微一笑,“怎么会,在华南还从没有人敢拂我的面子,因为这样做的人,基本都在另一个世界了,霍总面善,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轻微诡异味道,暗流涌动。琼玉依旧紧紧捂着嘴巴,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霍北辰这才注意到边上的琼玉,他挑了挑眉,“听闻戴总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我还以为戴总喜欢男人呢,今日看来倒是我误会了。不知这位小姐何许人也,竟能令戴总破戒。”
琼玉从一开始便捂着嘴,只露出一半的脸,故而他识别不出。戴笠笙眉头微微蹙起,随后立刻舒展开。他转头看向琼玉,“十一,见过霍总。”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疯狂地摇头,眼底全是害怕和逃缩。戴笠笙不明所以,见霍北辰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便攥拳上前,伸出手作出要打向他的动作。琼玉吓了一大跳,她慌忙之中大喊了一声戴先生,随后双手下意识放下,当她的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霍北辰滞住了,他眼睛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眼底有点点猩红。
她是音音吗?
琼玉与霍北辰视线汇集,那一刻时间仿佛彻底停止走动,他眼底倒映着她,她瞳孔写满了他。两人就这样对视许久,气氛非常诡异。程伯渠在一侧同样不敢置信睁大了双眼,他嘴唇不停打颤,似乎要呼之欲出些什么,然而最后归于风平浪静。
戴笠笙察觉到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诡异,他转过头,打量着琼玉,目光中带有一丝质疑和考量,何泓山率先反应过来,他随即大声地咳嗽几下,对戴笠笙和霍北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外面风大,戴总,霍总请移步大厅内,琼玉小姐身体虚弱,不宜站久在风口。”
程伯渠随后回过神儿来,他悄声走到霍北辰身侧,暗自扯了扯他的西装下摆,他这才如梦初醒,从回忆和震惊中惊醒过来,他咧唇笑了一下,将脸上那抹诧异完全掩盖下去,侧身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戴总,请。”
包间里开了空调,温度不高,琼玉坐下后,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然被汗液浸湿,她暗自搓了搓手。服务生挨个进来,上齐菜后便把门关上。戴笠笙亲自倒了两杯红酒,率先站了起来。他摇动了两下手中的高脚杯,鲜红的液体随之晃动。“难得霍总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这第一杯酒我敬你,祝霍总财源广进。”
二人非常礼貌地碰杯之后,戴笠笙看了一眼窗外道,“还是燕城好,景色宜人。今天天气正好,雨过天晴,恰如你我之间,不愉快的且暂时过去,现在我不是华南霸主,你也不是上海滩大佬,仅仅只是两个公司的领导,借着身份谈谈旧情。”
霍北辰端起酒杯晃了晃,“我与戴总之间,似乎不仅是用不愉快来形容吧。旧情没有,这新情…倒是可以尝试在利益不冲突的情况下试着建立。”
琼玉在一旁默默听着,大气不敢出。这顿饭她吃的简直如坐针毡。直到下午四点,程伯渠在一旁提醒,霍北辰这才起身,“感谢戴总款待,稍后我还有饭局,就不陪戴总闲聊了,先走一步,告辞。”
戴笠笙抱拳,“霍总慢走。泓山,去送一下。”
霍北辰出了世纪饭店的大门,坐上车,立刻卸去了脸上的伪装,他表情阴鹜,程伯渠回过头,“少爷,那位小姐……”
他抬手做出停的手势,“暗中调查,记住,不要露出端倪。”
“是。”
霍北辰看向窗外,街边的枫树落了叶,远处看去鲜红一片,他眯着眼,望向世纪饭店的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故人旧曾谙更新,第 79 章 断了的弦 再怎么练 我的感觉你已听不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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