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蓉苑山庄阖家欢聚宴罢人散。喝得醉死狗似的老疙瘩回到自己房间,突然的寂寥让他有些心里空荡荡的。点上颗烟靠在被垛上望着天花板脑瓜有些玄幻……
打开手机,看见一些拜年短信,其中包括小程虹的。有些短信的发送人几乎都在他记忆中淡忘,或许是有人其间与谁相识结伴,在匆匆碌碌的时间中不断地淡忘。或许有一天,突然想起你,于是就有了这温暖的祝福与问候。
他回复着,不由又思念起一个人,三年了,这一别,各归云泥海天茫茫,她可安好?有一种思念叫不打扰,有一种心痛叫绵绵无期。原本以为是人生的过客,没想到是心里的常客,只能轻轻把你放在心底的最深处。
那次机场的送别,让他脑洞大开也万万想不到,花蔷薇这一去何止是山高水长!很长一段时间他内心潜意识一直不相信会就此结束,这不符合评书、小说、以及爱情电视剧的套路,不符合广大群众的美好愿望和审美口味。但生活却从不拖泥带水一步三回头的,远去的就是远去了。一切伤口都保持着温度,一切温度都牵扯着疼痛,一切疼痛都呼唤着愈合。没有愈合不了的伤口。既然如此,索性去淡看悲欢离合,含笑面对无言的结局。
正脑洞天马行空,手机响起,“喂,你好!”那边却没有声音,“哪位?”他追问。
这时话筒里传来弱弱的声音:“徐哥,是我,花蔷薇。”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太意外了,意外得让他恍若隔世,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不知如何应对。
好一阵沉默,他听见她轻轻地说,“徐哥,给你拜个年:新春快乐!”
“嗯,新年快乐!”他机械地回应了一句。
“你还好么?”她似乎是离开了听筒,远远的传来哽咽声。
“嗯,还行!”他又机械地回应了一声,他好么?怎么回答?“你,你有事吗?”
“没,没事,只是想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她又说,声音怯怯的,“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他突然觉得他的口条笨的像注射了麻药。
“我想你。”花蔷薇声音幽幽弱弱的。
他怔住,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他想她吗?但这话不能说!
“你还好么?果果可好?”。
“我们都好!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谢谢你,徐哥,你对我的好,我永生都会铭记……”
也许是因为爱过,因为甜蜜过,所以因为分离痛苦过,也许没有也许!那一年他准备到奈何桥找孟婆讨碗汤喝,想把什么事都忘了,后来太忙没去成。
外面,整个山庄鞭炮声声渐渐浓密起来,五彩的礼花呼啸着飞向天空,将山庄上空荧然得五彩缤纷,听筒里的声音被密集的鞭炮声淹没,他断续听到:“徐哥——新——年——好!”
人生有多少悲欢离合摆在眼前,又有多少情缘随风飘散。谁走进你的生命,是由命运决定。有的人,注定是一生陪伴,有的人,注定成为你人生过客。再美好的事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的情也抵不过时间。不再思索,不再回忆,就让那曾经的美好永远留在心底,不与现实接触,不与真相触摸,给自己留一个美好,也给别人留一份执念。有些时候相逢不见得相守。有些时候各自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沉沉的醉意渐渐将他拉入睡梦中。
这一觉睡到大年初一近晌午被手机铃声吵醒。
一接听是玉叶,声音急切,“五哥,宋姐她病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怎么了?”他迷迷瞪瞪问。
玉叶说发高烧,都起不来炕了。
“你没开玩笑吧?”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尾巴耍套路,诓他去陪她过年。
玉叶声音急切,“宋姐真的病了,发烧三天了,她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是偷偷打的……”
唉,真不让人省心,还说是轻轻松松过个年呢,这事儿就来了。就来到老太太屋,告说尾巴病了的事,他要过去看看。
老太太犯难:本来说好好过个年的,唉,这丫头怎么就病了?让你过去照顾?这好说不好听呀!
那怎么办?能眼睁睁看着不管?老疙瘩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老太太沉吟半响,唉,可怜见的,大过年的怎么弄,母子也怪清冷的,那就赶紧去看看吧,这里甭惦记。
及至午后老疙瘩才赶到城里,玉叶迎进门一看尾巴果真躺在床上。床边的小石头泪眼汪汪,一见他如见救星似的扑过来,“爸爸,妈妈病了,快救救妈妈吧。”
老疙瘩把小石头抱起来,疼爱地摸摸他的小脸蛋安慰他,“别怕,有爸爸在,妈妈没事的。”
尾巴一阵急促的咳嗽,身子都勾起来,脸色烧得通红,眼泪都咳呛出来,声音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
“你病成这样,我能不来吗?”他一摸她的额头,烫手,喘气肺部齁齁的,凭他的经验:肺炎。就吩咐玉叶赶紧准备准备去医院。回头又埋怨道:“大过年的,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
尾巴又一阵急咳,气喘吁吁,“哪里知道,以为感冒,吃点小药挺两天就过去了,没想越来越严重。”她坐起来下床,身子面条一样软,要玉叶扶持她洗漱更衣。
看到尾巴病成这个样子,他真有些心疼,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年,偌大的院子孤零零冷清清的,他后悔节前应该来看看她,发现苗头,及时诊治,事情也许不会这样糟糕。
小石头听说妈妈去医院也要跟着去。老疙瘩觉着孩子不好去,前年京城闹非典,如今人们对发烧颇为敏感,连医院都对发烧病人都隔离单一门诊治疗,严防死守恐怕死灰复燃。孩子好动,去那地方很不安全。就哄他说,医院都是病人,要是传染给我们小石头就会像妈妈一样病倒,会很难受。
小石头虽然很委屈,但也只好听话,说爸爸要带妈妈早点回来呀。
唉,这孩子乖得让人心疼。
安排玉叶在家带好小石头后,他就要搀着尾巴出门。尾巴说不用搀,保持点距离。老疙瘩呵呵说她什么时候还学会矜持了?
尾巴无力地笑笑,说:“你刚一说非典也把我吓着了,我是怕我传染你,咱俩都趴下了咱儿子怎么办?”
拉门一阵凛冽寒风袭来,尾巴又一阵震颤般地急促咳嗽。他赶紧把她棉衣帽子整好,用大围脖把她头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俩眼。
大年初一大街空空荡荡,驾车一路狂飙来到中日医院,医院虽很冷清但发烧门诊就诊病人还不少。果然防范严谨,一进门每人都发个口罩戴上,相互之间都自觉保持相当距离,尾巴看到这种人人自危状况还真有点紧张,说自己不会就那么倒霉吧?
“为了万一,你有什么遗嘱么?”他逗她。
尾巴瞪眼嗔道:“滚蛋你,我还想好好活呢,我要挂了,咱儿子不都便宜了你!”
“这便宜我还真不想占。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别咱儿子咱儿子的,那是你儿子,好好活着带好孩子抚养长大也是福份。从今往后咱俩对那些模糊不清的概念做个彻底切割,捋顺关系,省得尴尬。”
尾巴鬼怪式地斜翻了他一眼“放心,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包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走了?什么结果?他用不明白的表情看着她。
尾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泪眼涟涟。抽出体温表一看居然41度,接着就诊及一系列项目检查,最后确诊为细菌性肺炎:打吊瓶约五个小时,连打五天。医生建议:如患者每天来去不方便的话,最好住院治疗,反正过节床位空闲。
尾巴哪里同意,大过节的把儿子扔在家里,泡在医院熬着岂不悲催。可天天来医院,岂不又把老疙瘩拴住了?打着吊瓶的尾巴用乞求是眼神望着他。
这真是一对折磨人的眼神呀。他能怎么办?多少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如此轻松的春节,却又被缠住了,“活祖宗,我卖给你得了!”bïmïġë.nët
尾巴软软地笑了,“开个价吧,我倾家荡产也买了。”
老疙瘩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告知玉叶:他们大约晚十点后才能回去。照顾好孩子。第二个打给海蓉,尾巴病了,肺炎,很重,每天要挂水,没办法,他要照顾她些日子,基地就不去了,好好过年。拜托替他照看好小树。
海蓉不高兴了,“什么?小树也是我的孩子吔,用你拜托?这边用不着你操心……”
得,被小妹撅了一顿。这么多年小妹挖空心思想夺走小树的抚养权,她说她已决定和金世雄不要孩子,小树就是他们夫妻的女儿。金世雄也多次动员他转让抚养权。金世雄竟还搬出国家收养法规定: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孩,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所以呀,名字都起好了,金树!多好听。气的他满地找砖头要拍他。金世雄就笑,说,仗势欺人是吧?他说知道就好,要不是打不过你,早就跟你翻脸了。
唉,兄妹瞎挣个抚养权有意义吗?在小树眼里,徐海涛就是她爹地,徐海蓉就是她妈咪。老妈讲话:乱套。可是动哪头都会让孩子伤心的。
靠椅上吊瓶的尾巴昏昏欲睡,他找了个凳子给她垫在腿下,问她饿了吧,吃什么?就去买。尾巴什么也不想吃,要不买块巧克力吧,增加抵抗力。
待买东西回来,尾巴趄身在酣睡,就叫醒她,说趁热吃,回头凉了。他把用一条新毛巾包裹着的一碗热腾腾的吉野家牛肉饭递给她。这是尾巴最爱吃的。又告诉她还买了一些水果放车里了。回去吃。巧克力也买了。
尾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紧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并从怀里掏出一瓶热热的白开水递给她,让她压压,然后一口口喂她饭,俨然一副细心照顾妻子的暖男。
尾巴用餐纸擦着因咳嗽呛出的眼泪,然后仰起头,幽幽地说:“涛哥,你真好!”
“快拉倒吧,搅得我连个春节都过不好,好哪里?”他满肚子怨气,但看到尾巴病成这样他挺心疼,他不管谁管?
尾巴吃着热腾腾的吉野家,矫情地笑了。
“笑什么笑?现在就给你老公打电话,叫他过来伺候你。”他赌气地说。
“你比他伺候的好。”
“我这辈子算是被你讹上了,苦海无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弯手示意他凑过来,附耳道:“我要是离婚了你会幸灾乐祸吗?”
“不会的,你过得好坏与我关系不大,你对我来说就是一看客。”
“我真离婚了。”
“嗯?!”这是老疙瘩没想到的,看看她那样子,不像说笑。
“意不意外?”
“意外。”他回答的很淡然,“你做事一向都让人意外。为什么?”
“为了我的儿子。”
是的,为了儿子,她必须做出这种选择,只有成了自由身,她才能和儿子团聚,否则此题无解。和儿子相较她的婚姻已不再重要,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唯恐事情败露被人逐出家门,还不如趁早全身而退,双方都有面子。她给了椰子一个离婚的理由:为了叶家香火,她知趣。椰子虽表示诧异,但也正中下怀,他父母对叶家香火问题让他亚历山大,正在无解之际,妻子提出离婚,于是就坡下驴。缘尽情在,毕竟十几年夫妻一场,椰子把北区一套小公寓过户给她,并给了她一笔安家费。一切结束,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本想把儿子接过巴黎,母子相依另起前程,却意外听到消息:徐海涛离婚了。这真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还缺什么?财富现在对她来说已是无虑之安,她缺的就是给儿子一个最好的父亲,一个完整的家。那么还有谁比徐海涛更是不二人选么?哈哈,她对着镜子都要拜自己—一拜一—命运之神竟如此眷顾于她!于是利索杀回京城。下一步就是搞掂这个从儿时起就与她休戚相关的“笨蛋”。
“为了……小石头?”老疙瘩一时还没转过磨。
尾巴表情诡异,用一种玩味的口吻道:“也还为了你呀!”说完她一阵急促不断的咳嗽居然还咯出点鲜血来。
“看看看,咳出血来了吧,你说这话连老天都替你臊得慌!”他一边给她拍打后背,一边揶揄她,“只要你不再给我添麻烦,我就天天冲西给你烧三炷香。”
尾巴吓坏了,那影视剧里包括林黛玉咯血镜头出现在脑海里,她颤巍巍地捧着巾纸上的鲜血,一脸恐惧看着他,“我,是不是要死呀?”
“貌似没事,这是因为老咳嗽,把嗓子咳破了。”他把水递给她,“漱漱口,多喝点水。”有次小树得肺炎咳嗽,也咳出血来,也把他也吓坏了。医生说咳嗽剧烈时,粘膜损伤导致的出血,无大碍,多喝水。
听到这个解释,尾巴心里才踏实下来。
吊完瓶,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回到家里。老疙瘩从后备箱里拎出香蕉、橘子、雪梨几包水果。石头和玉叶已睡下。俩人来到另一房间,燃气暖气还挺给力,屋里暖呼呼的。他赶紧铺褥放被,安排尾巴上床。尾巴说想洗个澡。他说姑奶奶别再折腾了,洗澡间跟这屋子有一段距离,回头再凉着。尾巴说想吃梨,他说肺炎不能生吃梨,那梨是煮水用的,这就去煮。老疙瘩把香蕉和橘子放几个在暖气上,说太凉,烤暖点再吃。
一个时辰,冰糖梨水煮好,灌在保温瓶里,给尾巴倒了一大杯,嘱咐她随时喝。给她服了药,并把痰盂手纸一应备物摆摆好,好使尾巴夜里随时够到。
看他如此细致入微暖心到爆,尾巴有些感动。小时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管怎么对她好,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感觉。分离十几年,怎么觉得就那么温暖!既由衷地说:“涛哥,谢谢你,没你过来,怎么好?”
老疙瘩诧异地白了她一眼,“从来你都没跟我说过谢谢,今儿你这抽冷子一跟我客气我还真不适应,总觉得虚虚的。得了,别说客气话了,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没事了,我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儿见。”说完欲走。
“啊,你要走?别回去了,就在我家……,哦,不对,是咱家,就在咱家住吧,我万一夜里有什么事,你也好照顾我呀……”
“停停停。”老疙瘩打断她话头,“张口闭口咱儿子还不够,这怎么又冒出了个咱家了?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呀!”
“不是吗?这房产也有你一半呀,不是咱家是谁家?咱儿子你分得开么?咱这个家你分得开么?”
“我让你分了吗?这房子我压根儿就没要哇。”
“你不要谁要?我独吞?你是让爷爷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呢?还是想让我遭天遣叫雷劈死呢?”
这话一下把他噎住了,不知如何应对了,再较劲就咒人了,就说姑奶奶,都病成这样了还威武不减,服了你了。我是想回去换换衣服,明一早就过来。夜里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老疙瘩就过来,玉叶在厨房做早点,进屋一看尾巴斜靠在床上喘着粗气,小石头站在床边眼泪汪汪拍打妈妈的后背,一看他进来就急切叫道:“爸爸,妈妈吐了。”一摸额头还是滚烫,痰盂里有些呕吐物,尾巴说没事,吐出轻松些。他赶紧一通收拾,安排吃了早点,就拉着尾巴又去医院。
一连五天的吊瓶,在老疙瘩的精心照料下,尾巴病情基本痊愈,只是还偶尔有点小咳。老疙瘩不知从哪里讨了个偏方,买来不少长茄子,切下茄子把儿,冰箱冻上,安排玉叶,每天拿出三个煮水15分钟,加点冰糖早晚各一杯。
一直到初七,老疙瘩一切安排妥当,对尾巴说:“行啦,你也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带小石头去基地找他姐姐玩几天,有玉叶陪着好好休息。”
尾巴用可怜巴巴的口吻:“也带我去吧。”
“嘁,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求你,你就带我去嘛!”她拽着他的胳膊竟撒起娇来。
“哎哎,过啦,过啦。”他抽出胳膊,“带你去,我跟我家人怎么说?”
“游客呀,你妹那个蓉苑山庄不就是对外经营的吗,我掏钱去住店游玩还不行吗?”
小石头也拉着他的手晃晃着替妈妈求情,“爸爸,您就带妈妈去吧,您看妈妈多乖呀,我也乖乖的。”
看那乞求的小眼神,拒绝真是对孩子一种伤害。再看尾巴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心软了,大过年的给她扔在家里怪冷清的。沉吟半晌,就说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他不能冒冒失失的带尾巴去,就拐到另一个屋子给海蓉拨了个电话,说尾巴病好了,他这就回去。本来是要带小石头去玩玩的,可尾巴也要去,你说行么?海蓉说欢迎每个客人到我这里休闲度假,没有理由拒绝,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打个八折。他又问:可老妈见了她会是什么反应?海蓉说没事的,她先给老妈打个招呼,人家作为游客到这里游乐休闲,两码事的。来吧。
老疙瘩过来亮相说,那什么,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啊,玉叶也去。
尾巴一听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玉叶高兴得赶忙去收拾东西,小石头跳高拍手欢呼。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情缘随风更新,第 55 章 第55章 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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