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月照九阙>第 70 章 天象推演
  到总部之后,齐明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内,期间下人来按点送吃的,但仅限将饭食放于门外,谁都不许进去,高总管前后坐立不安,再瞧纪先生,倒是满脸平静像个没事人。

  又过些日,送饭丫头回来告诉他,说家主想添置几样东西,高总管小声嘀咕,还以为新任三把火拿他们下马威呢,敢情是躲在屋里琢磨物件的摆设?

  到底少不更事没什么狠劲,原来都是装样子唬人,那应该不比前一位更刁难。

  于是松气道:“家主尽管提,缺什么咱就让人去办。”

  “不急。”

  齐明官勾指让他靠近些:“我先熟悉下情况。”

  好嘛,可算是想起自己来干嘛了,高总管内心咕哝,但嘴角依然咧着笑。

  “您问,咱绝对知无不言。”

  齐明官将跟前锦盒推过去,里面是用金子铸的小摆饰。

  “我自知能力不配,背后肯定有不少人替边戎副不平罢。”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下东西,高总管再说什么话都不由偏向他了。

  “这捡的哪有托孤情谊深重,边戎副到底是从半路捡回,并非知根知底,虽为义子,不照样替家主护院嘛。”

  齐明官心笑,那阿谀奉承让他用的是明明白白,难怪能当总管。

  “尽管我后来才跟着阿郎,但多少也听过一些缘故,他总说自己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留给你们的精兵十人,当偶然得知您尚在世,便提出要物归原主,阿郎对您对齐将军那当真是忠心赤胆啊。”

  “精兵十人?你是指那些家丁吗?”

  高总管明显愣了下。

  “他们可都能以一抵百,并非只会用蛮力的仆役。”

  齐明官愕然,记忆中这些人仅在府上做些杂事,倘若是父亲隐瞒亓帝而故意保留的一点退路,那为何后来逃离雪门时广禄没有任何解释?

  如果他们服从父亲,奉令保护自己,那当初他因何走丢?醒来为什么躺在沣州不远处的石崖下?bïmïġë.nët

  忠心赤胆......

  要是方才未道出后半段或许还可信。

  广禄让边亭当戎副,看似无党无偏,其实是给自己树立名声,顺带将调度权变相握回手中。

  师父说的没错,他这个家主就是摆设。

  “那可能我搞混了,”齐明官点点太阳穴,“之前磕到后脑丢过几段记忆。”

  “啊,原来是这样......”

  高总管松快道,原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留神抬眼,见对方视线落在身后,不免又提心一阵紧张。

  下刻,齐明官俶尔起身,走过他旁侧低语:“继续。”

  继,继续什么?

  高总管眨眨眼表示不明白。

  “说话。”

  啊?

  “只要出声,说什么都行。”

  虽然很奇怪,但他依然照对方的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而后目光紧随家主慢慢移到窗口。

  只见他单手前推,轩榥在砸到什么东西后又反弹回来,同时伴有闷响。

  齐明官身倚窗框,朝外付之一笑。

  “边戎副这是在自己家里迷了路?”

  旁人偷听词穷,换他反倒有理。

  “齐家主刚来就闭门几日,您不准许谁敢贸然进去啊,若非义父指明见您,在下也不至于让家主误解。”

  听起来倒变成了他故意找茬。

  “看来边戎副的习惯是与旁人不同,”齐明官用指节敲敲窗框,“不用来叩门却喜欢扒墙根。”

  尔后冷隽笑着朝正堂去,留边亭一人在原地捂着额头恼恨。

  其实广禄回来并非事情摆平,相反,这次连老天都向着晏家,河中府突发洪涝,道路中断货品积压,其中就有晏家以他人名义下的货单。

  “要赔多少?”

  “他并不要钱,而是想让我把新拓的商道开放给他,”广禄目光阴沉,骂言,“老东西!多吃两年饭就是会算计,那条商道跑一趟足够吃三年的!”

  齐明官疑惑:“真给难道还能不收?便是状告府衙也不占理吧。”

  “若钱能解决我何至于束手无策,也不知他打哪搞到了证据。”

  “什么证据?”

  “关于我贩卖私盐的事,”广禄叹气,满脸愁容,“得想个办法拿到那张契据。”

  话到这,齐明官怎会听不出弦外意,单独与他说的目的显而易见。

  广禄要想夺走契据并非没办法,分明是故意让自己跳进去,他料定此事不会成功,就可以名正言顺拿走家主之位,届时以其他理由放弃沣州这条线,让自己自生自灭,都不用他动手,那些仇家便可将自己解决掉。

  若不去,没有作为无法立足就当真成了摆设。

  所以去,但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试试。”

  “什么?”

  广禄抬起头,瞧着齐明官。

  “我去沣州谈判。”

  “别添乱,你个毛小子能有什么办法,我答应齐将军要好好照管你,你便不能有任何闪失。”

  “或许,我真的可以。”

  广禄瞧他样子也不像是信口开河,于是问:“那你打算怎么谈判?”

  齐明官粲笑:“说起来,我与晏家倒有一些渊源......”

  此次河中府突发洪涝,于温别庄是恰如及时雨,这东风来的当真得时无怠。

  行兵布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天呐!快瞧!!”

  “那是什么!”

  人头攒动,只见京兆上方刚才还碧空一片,转眼骤然霾暗,金乌下端先是出现个黑点,而后肉眼可见在慢慢扩大,光华一点一点遮覆,像被天狗吞食。

  面对奇观,百姓或有敬畏,或有恐慌。

  温别庄怅望低徊,再抬头看眼昏沉,随即回屋戴上幞头向太史局方向去。

  太史局。

  李天微昂首遥睹茫茫日空,以天象观异动推演出结果,顷刻,猝敛容。

  ‘日蚀,必有亡国死君之灾,则失德之国亡’,但此日蚀却从下端起......

  暗叹不妙,心绪各种杂乱,仆僮在旁边高唤好些声,他才从怅恍中回神。

  “何事?”

  仆僮低敛:“太史,温公来了。”

  听见‘温公’二字,李天微神色起敬,速速道:“快请进来。”

  仆僮惊异,还从未见太史这般形于辞色。

  很多人对李天微的评议,都觉得他是个奇怪复杂之人。

  年少便已雪满头,肌肤苍白样貌平平,气质却淡雅如雾若谪仙。

  自入太史局就与旁人不同,眸中清冷,淡泊寡欲,于名利只奉行十二字:不妄取,不妄予,不妄想,不妄求。

  他时常站在揽月台,像旁观者一样俯瞰整个京兆,好像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三千银丝,和风容与,洗尽铅华呈素姿。

  结果这样的人,最后竟做到了太史令。

  李天微走进二堂,屏退仆僮,先恭而有礼朝温别庄行揖,再开口问:“上次一别,已去多年,温公迩来可好?”

  “何时能躬耕乐道,枕石漱流,何时才算好,不过也快了,”温别庄诩笑,“此次后,我便打算辞官故里。”

  “此次?”李天微疑问,“温公要做什么?”

  “我啊......”

  温别庄诶笑着道出诉求。

  “我想请你帮个忙。”

  温公极少将伯之呼,这话出口,李天微当即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

  他轻声试探:“温公......莫非也卷进了夺储之争?”

  往事追忆,沉重深刻,温别庄喟叹。

  “......我年少曾指日誓心,此生必将隳肝沥胆,赤心奉国,以笔作灯照官场,哪怕只有一隙微光......”

  “衔橜之变后,我便厌倦宦海,原以为能作壁上观,避嚣习静,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人在庙堂怎能置身渡外,实则可笑啊......”

  李天微深知温公,当年他为保全长公主被左迁,面对圣恩以年事之高无心朝政而推拒,温公连死都不怕,如今却突然插手夺储纷争,这背后一定有足以动摇他心志的事,或者......人?

  “你也瞧见了,天现异象,实为玄机,我怎能不利用。”

  异象,玄机......

  李天微登时想到方才推演的结果,讶然道:“温公如此,难道是因什么人?”

  温别庄闻声,顿尔抬头:“你算出了什么?”

  李天微将异象推演告诉他:“‘日蚀上端乃君夫道而亡;若旁出是将内乱,有大兵起,更立天子之兆;如果从下,女主自恣,臣下兴师动众失律,将军当之’。”

  “你的意思......”

  “龑朝此劫,势为女祸。”

  “......”温别庄神色凝重,沉声自语,“难道真是天命有归......”

  听到这话,李天微什么都明白了,他只问一句:“当年聿州幽魂之说莫非真的?”

  而温公既未承认也不否定,倒换种方式回答:“还请太史守瓶缄口。”

  李天微颔首,但他觉得真正原因并非在于长公主,所以冒昧刨问。

  “温公何故?”

  温别庄眸光灼灼:“盛世京兆乃亓朝几代人用心血所换来,这就像是一个名词,提到它,你便能想象出击壤鼓腹,雍容华贵的亓朝,它象征着安定富强,滋养我朝壮气豪雄,在那里将有无限可能。”

  说到此处,情绪逐渐高涨。

  “两朝更迭,吾与尔都是历史见证者,你再看看,如今京兆还有当年的气象吗,现在这座城压抑森严,君臣离心......‘帝王昏庸,朝臣无大贤’,龑帝乃良将却非明君。”

  话罢,温别庄眼中光亮悄然黯淡。

  “亓朝历代奉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理念,君臣同心,百姓安逸才造就盛京气象,可是现在,龑帝以己为先,又如此贪恋权位,即便重册太子亦不会轻易让位。”

  “谁愿意当一辈子太子呢,”他道出心中忧忡,“东宫起反又万骨枯,若四方外邦趁时而入,京兆将在劫难逃,天下定民不聊生。”

  温别庄告诉李天微:“龑朝百姓曾也是亓国遗民,乃盛世京兆之写照,我帮她并非全因那句‘恩礼有加,尸鸠之仁’,更多是想尽最后一点力保住这繁昌风华......”

  对方眼瞳浮泛晶光,李天微从中仿佛看到了狼烽燃起,耳畔骤响金鼓齐鸣,他望着面前白叟凹陷的眼窝,浅笑直言。

  “温公尽可为之,吾皆助。”

  此话令温别庄动容,他慨乎言之:“温某余年无几,李卿这番鼎助,唯有镂骨铭肌。”

  “温公不必如此,您也曾助我许多,而今自当在下回报温公当年举荐之情,”李天微莞尔,“所以,温公想我怎么做?”

  话到这,也无需再客套,温别庄说:“李卿只需对调顺序,换句话告诉陛下,‘日蚀从下,内乱,有兵大起,更立天子’。”

  “明白了,”李天微婉言,“就不知此后,能不能让她放下执念。”

  “会的。”

  温别庄仰天笃定道:“因为,她是大亓的公主。”

  李天微盯着身前茶盏,指尖敲击边沿,水面荡起圈圈波纹,他垂眸一笑。

  “是啊。”

  俄顷,黑暗将最后晖光吞噬。

  京兆霎时由白日颠倒成暮夜。

  【戎副:这里作商队副将用。】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月照九阙更新,第 70 章 天象推演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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