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转身从同事手中接过还在挣扎的小哑巴。
徐登凤捏了捏朱寻的脸松开,看向秦风:“放开他。”
秦风说道:“有话警局说。”
“他需要去医院。”
朱寻轻轻拽了下徐登凤的袖子:“小凤,你也需要去医院。”
徐登凤罕见温柔的笑道:“我没事。”转而一脸厌烦的看向秦风:“秦大警官需要怎么配合,我可以去,但我的朋友需要先去医院处理伤口,请你放手。”
秦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我说了,有话警局说。”
他带来的人看向秦风:“秦队,这些人怎么处理?”
“全部带走。”
“你敢!”徐登凤一把拽过小哑巴,针锋相对:“法律可以惩罚犯罪但没权利惩罚贫穷以及贫穷带来的罪恶,秦警官你要考虑的是如何运用权利帮助他们,而不是惩罚。我的朋友还有这些工人伤的很重,必须立刻去医院。”
记者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立刻扛着摄像机上前,秦风皱眉。
徐登凤却是直视镜头,义正言辞道:“没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就没有资格进行惩罚。”
“好!”在场人无不鼓掌喝彩,她乘胜追击朝远处喊去:“小王,带他去医院。”毣洣阁
等人到了跟前她一把拽过低声问道:“另外三个股东来了吗?”
保安小王低声说:“我照你的原话说了,他们敢不来吗?只是在外面看热闹呢,现在估计不敢走也不敢进。”
“出去的时候喊他们进来。”保安小王赶紧答应。
记者的镜头对准此刻秦风和小哑巴的拉扯。
沉默,不过三秒。秦风松手没再坚持。
女记者眼里的敬仰早已经藏不住,她举起摄像机对准徐登凤:“徐厂长,您刚刚说的关于责任、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关系令人印象深刻,不知道在最后有没有什么想要对全国观众说的?”
全国观众?徐登凤看向镜头,好像通过镜头看到了周泽,短短一年,她就学着他初到铜井村的模样,设身处地的为乡亲们发言着想。
慷慨激昂,真诚善良。
只是他是发自内心,这里却是一个大戏台。
“徐厂长?”
徐登凤缓过神,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或许他们真的能看到,看到她的成长。
“我们究竟需要什么?精神需要革新。当事人的境遇是否得到有效改善?还只是旁观者的道德感得到了满足?”
女记者怔愣住。
马区长一声冷笑:“这女人沾上政治就是狠啊,流血擦干继续演讲。”
看场上秩序维护得差不多,姚美华跟着马区长从汽车里钻了出来,马区长疾步上前:“怎么回事!徐厂长你这是受伤了?”
转而面向摄像机看向现场的工人,秘书赶紧介绍:“这是马区长。”
马区长摆摆手:“我接到消息就从苏州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还好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简短的几句发言后,记者们收起摄像机,警察也抓了人往回赶,那三位股东只好磨蹭着上前,看到整个广场就剩下秦风、姚美华、朱寻、徐登凤还有马区长几人,都是狠角色,更不敢懈怠。
马区长看了眼秘书:“这样,我接下来还有工作,今天小徐这件事处理得非常好,接下来你们慢慢聊。”
说完摆手要走,秘书赶紧接过公文包。
徐登凤的声音像是冰窖里发出来一般:“谁说解决了?工人下午三点拿不到钱只会发生更大的暴动。看见希望再绝望,怕是再大的许诺也不会相信了吧?”
马区长顿住猛地回头,上下打量她,秘书开口:“你不是说拿出你所有的股份先帮建华度过这次难关?”
“呵,你们可真看得起我,还是觉得300万太够花?我们按底层工人一个月200块钱算,我们厂差不多1200人左右?那一个月就是24万,一年就是将近280万,我说的还只是底层员工,别忘了我们建华最大的特色不就是领导比员工还多?”
“你想怎么样?”姚美华上前一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今天差点丢了命,看到姚美华徐登凤的斗志立刻被激起:“你问我?我已经把你的死期延迟到下午三点,你应该感谢我给你争取的时间!”
马区长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不想掺和这破事,可一想到下午三点要发生更大的暴乱就头疼,说实话这种事情真没有捷径,只能给钱。
可难得不就是搞钱?要是有钱,建华还会走到这一步?
朱寻上前抓住徐登凤的手,眼里都是恳切:“小凤,帮帮舅妈吧。”
姚美华喝道:“闭嘴!谁是你的舅妈?你不是为了她和我一刀两断吗?”
啧,以退为进又当又立。
徐登凤拽着他的手放嘴边摩挲:“放心,你先和秦警官在外面等我,我等会就来。”说完看向姚美华和马区长,“请吧,办公室谈吧。”
再看向另外三人,“你们也跟上。”
语气冷漠。
一进办公室,徐登凤谁也没惯着径直走向主位坐下,将桌上的二锅头打开闷了一口。
姚美华的嘴唇都在颤抖,土匪,流氓。
桌子下徐登凤的手也在轻颤,神经性的疼痛,烈酒的麻醉让她左脸的伤口好受了些。
她缓了缓,将双腿架在办公桌上看向姚美华:“别说舅妈,就是亲妈,做生意也要明算账。”
“你在摄像机面前对那些人又是承诺又是道歉,你现在说要甩手不干?”
徐登凤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我这几天差不多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越活越回去了,毕竟那个位置太高,你周围都是些谄媚的人,歌颂着你的英明,掌权者做了太久你已经听不进也听不到任何不同的声音,大脑太久不用是不是生锈了?姚美华,商业上的道歉你居然往良心上扯?道歉需要成本吗?有好处为什么不道歉?如果给你磕一个头能给我100万我可以给你磕到破产。”
“无耻。”她咬牙。
马区长不想废话:“300万不够,1000万总够吧?”说完看向角落里那三人,“你们把股份也拿出来先应急。”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徐登凤好心地解围:“他们做不了主的。而且谁像我一样300万的现金在身上?”继续好笑道:“钱全应急了,我们玩什么?把你们建华盘活了,我们去跳楼,你们空手套白狼啊?”
这话很直白了,不仅他们做不了主,就连背后的人也完全没理由做双倍的赔本买卖。
三人很想点头但忍住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马区长怒道:“为什么做不了主!让你们有资格收购建华不就是为了帮助建华渡过难关?要是厂工闹起来,你们收购什么?建华不活你们能跑得掉?”
三人低头,心想闹起来才好呢,以为建华是个香饽饽?
“建华不活,顶多咱们区成了历史性大丑闻经济倒退五年,你马区长今晚就能回老家,姚美华活不过五点。我们嘛,也能回老家,只是拿得多就不容易放得下,我身无一物,我无所谓。”
马区长好笑道:“你刚嫁给她的亲外甥,我看你们很恩爱,都能为了对方去死,现在你怎么巴不得他的亲舅妈去死?都是一家人,不能坐下来聊聊?”
来了,惯用的亲情绑架。
姚美华不屑道:“她想嫁小寻可不是因为爱,她是把以后的路都想透了也想把我们所有人拖下水而已,什么爱情,呵。”
徐登凤挑眉:“舅妈你总是这样,啧,一眼看穿我的小把戏。怎么办呢?你就当我们是合作愉快吧,毕竟他真的很开心,而我也真的很需要他。友情提示,距离下午三点还有……4个半小时。”
马区长叹了一口气:“你要什么?”
“我要投资金额300万减到150万,但份额不变。我还要后续的政府项目。”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
马区长直接回道:“不可能。”
姚美华松了一口气:“你简直是一头饿狼,300万变150万?你怎么敢的?这150万的窟窿谁来填?马区长,真正的话语权不在她手里,我们直接找今小姐谈。”
徐登凤晃着她那双脚又闷了一口酒,丝毫不慌。
“来不及了。”开什么玩笑,今小姐这种人精惹急了直接不合作,他们连300万都捞不到。马区长伸手阻拦,“抛下个人恩怨,让我们一起渡过难关,我同意你说的资源,可是150万不行,200万。”
干净利落,徐登凤喜欢。
在场的三位股东脸色都不好看,张军站出来:“那剩下的100万,窟窿谁补?让我们多出钱,但份额占比还不如你?”
王刚也抬头说道:“如果你是想公司减资从而实现份额不变,我们可以同意,但你刚刚说的,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受。”
外患未除,内斗接踵而至。
徐登凤无奈地摊手:“啧,马区长我收回刚刚说他们做不了主的话,这几位可是活生生的700万,比我好说话得多。”
这是把摊子甩了回去,他们三人犯了难,本来接建华就已经是没办法,现在要是合同还没签就把700万砸进去,他们死一万次都不够。
马区长本来就烦,一甩手:“好了!就200万!”这也使得他不好再朝那三个本身就不会借钱的股东开口,毕竟这虽然讨好了徐登凤,但也实打实的从他们身上挖了肉。
三人敢怒不敢言,虽然一分钱没出,但亏大了。
张军还是固执地问道:“那100万的窟窿怎么办!”
他们真的没办法交待。
徐登凤站起身:“首先,我说150万就是150万,记作股本。第二,谁规定未出的150万只能是现金?我会找律师拟一份劳务出资协议书,以普通合伙人的身份走劳务出资,怎么样?可以了吗?”
三人后背一凉,劳务出资虽然不太熟,可普通合伙人这个字眼他们熟啊!
王刚试探的问:“那几个普通合伙人,几个有限合伙人?”
徐登凤笑了:“走劳务出资必须要有至少一位普通合伙人,你们三可以做有限合伙人。”
三人抬起头,脸上的喜悦藏不住!有限合伙人那不就是对于后续的债务不承担连带责任?投多少承担多少,虽然分红也是,可这样的工厂还清1800万都是天方夜谭,厂子早上还被砸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赶紧赔光脱手,简直意外之喜。
如果只有一位普通合伙人,那无限连带责任的也只有徐登凤一人,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她倾家荡产跳楼的场景。
这样来看,想要她做普通合伙人就必须要有这份劳务出资协议,就必须有这150万,三人只觉得赚大了,一下子气都顺了,然后看向马区长他们,心里一惊,徐登凤这三两句话,就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
王刚问道:“决策权怎么分配?”
徐登凤想了下:“这需要签订合伙关系协议,我不希望协议里对于这一块有任何模糊或争议,所以为了确保协议合规合法并满足我们四方的利益,我会找专业的律师签订,至于是按股份比例决策还是按照协议决策,这都是可以私下协商的。除了特殊决策事项,这可能需要普通合伙人特别同意。”
王刚三人想说些什么,算了……这家伙究竟看了多少本律法?不管在哪张口闭口都是法律。
徐登凤看向姚美华:“距离下午三点还有4个小时,你们还需要再凑200万。”
“什么?怎么那么多?需要500万?”
“多吗?你们可是负债1800万呢,这才哪到哪?”
“可四个小时怎么凑200万?”现在简直死胡同,当初就不该申请破产,就不该急在今天,一步错步步错……
马区长看她不慌:“看来徐厂长有了主意?”
“没有呀。”
马区长噎住。
姚美华喊道:“打借条,先到先得,来得迟的工人领欠条。”
“哈哈哈。”徐登凤是真的笑出了声,“这可比不给钱还过分,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想把烂摊子留给谁?”
“行,那我去跳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马区长可不想陪她死:“有本事惹事没本事摆平,跳楼?你想的美!想想你儿子吧。”
姚美华的脸色惨白,看向徐登凤虽然有不甘但还是认命道:“好吧,你赢了。”
徐登凤头往后仰,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算了,把她逼得太紧也不是什么好事。
徐登凤叹了口气:“你现在有三个办法,第一去找建华的管理层集资。”
“不可能。”姚美华打断道,“管理层欠的工资更多。”
“是吗?我还以为都是关系户你舍不得下手呢。今天闹事的基本上都是底层员工,管理层为什么不闹?像你说的,他们欠薪更多啊。”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们有素质,不像那些刁民。”
“够了!”徐登凤喝道,“睁开眼睛看看都是哪些人辛苦工作才有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刁民?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他们是平头百姓?你哪来的优越感,就是因为你低估了底层人民的痛苦和决心才会预料错今天的场面!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今天又为什么会收手?我告诉你姚美华,哪怕是最普通的劳动者也应该得到我们每个人的尊重,法律也应该给他们足够的保障,哪怕收入不高,哪怕生活在最底层,哪怕被生活压得像一台只会工作的机器,他们还是会对这个社会怀有一丝期望和温情,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的国家,不是因为你。”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野菊花更新,第74章 我们究竟需要什么?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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