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夜,本就在武官中权势单薄的柳丞相丢失了他仅有的在宫中的掌控力。
永安帝歇了早朝三日,第四日重开早朝之时,唐景夕坐在皇座上,便看到左侧文臣之首的位置空空如也。
柳文仲拱手请罪,说是柳丞相担忧圣上身体,忧虑过重,加之身子孱弱,抱病在身,早朝之事有心而无力。
唐景夕忧心忡忡的关切了一番,大方的回复柳文仲,让他们以丞相的身体为重,病好之后再回朝。
萧无慎见此似笑非笑,而众人心知肚明,此次宫中禁卫军统领交替,吃亏之人只有柳丞相,这件事怕是没这么轻松就会结束。
如唐景夕预料的一样,柳丞相病了足足十天,拖到凤仪带着军队离开邯郸,他都没有再出现在早朝上。
唐景夕看着凤仪的军队宛如长龙,墨黑的旗帜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周字,长风呼啸而来,吹动他们的戎装和披风,猎猎声响伴随着的风声而去。
城墙高楼之上,唐景夕枫糖色的瞳仁在阳光的照映下,宛如蕴藏多年的琥珀石,那条穿越山涧的长龙缓慢蠕动,深色戎装好似黑烟烈火盘旋山林,朝着他们应去的硝烟战场。
金元宝眼瞧着凤仪公主的身影已经再也不见,动了动站的僵硬的腿脚,轻声问道:“陛下,起风了。”
“嗯。”唐景夕收回深沉的视线,“备车。”
金元宝揣摩着问:“回宫?”
“不,”唐景夕轻呼出一口浊气,此时刚过酷暑,天气还热,日头高照晒得他一张雪白的脸蛋红扑扑,他望向城内,登高望远,邯郸城尽收眼底,他看着离皇城长乘不远的府邸,明明那么渺小,可是唐景夕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就如在府上的人一半,刺的他双目发疼。
唐景夕纤长的手遥遥一指,“去丞相府。”
金元宝急忙颔首:“摆驾!”
到达丞相府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已得到消息,正门大开,柳文仲率府中众人站在门口,瞧着奢华架辇缓缓而来,在门口停下,金元宝从后一辆车中跳下,伸手撩开纱帘。
柳文仲身后众人跪倒在地,他穿着一声青色长衫躬身作揖,“臣柳文仲,恭迎圣驾。”
“如此劳师动众作甚?”唐景夕覆在元宝的手背上缓缓下车,露出率真的笑容,“丞相是大周肱骨之臣,如今久病未好,朕心中也是甚为担忧,想着来看看,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不是平白也让丞相忧心了吗?”
柳文仲走到他身侧:“陛下如此体恤家父,臣代父亲向圣上谢恩,不过圣上出行乃是大事,臣等自当要恭迎圣驾。”
唐景夕也没在这上面再做虚伪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道:“不知丞相现在病情如何?”
柳文仲说:“久病不愈,身子孱弱。”
“哎,”唐景夕幽幽一叹,仿佛十分担忧,“丞相身体如此不好,朕夜不能寐,今日带了两名太医正,这二位是御医中最杰出之人,想必他们能对丞相的病情有所帮助。”
柳文仲面不改色,“陛下厚爱,臣等感激涕零。”
唐景夕在心中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倒是哭一个给我看看啊
系统冷漠:你睡的也是比谁都死啊
唐景夕羞涩遮脸,你怎么还偷窥人家的睡觉?不知羞
系统:……辣眼睛
唐景夕故作诧异:你什么时候长得眼珠子?
系统被杠的险些下线。
唐景夕来到柳丞相房间前就闻到了隐隐的药味,等踏入房间,满屋子的中药味厚重浓郁的好似化为了实质,冲着他脆弱的粘膜席卷而入,险些让毫无防备的唐景夕往后退了一步。
柳丞相穿着灰色长袍半躺在床上,一张脸灰白泛青。
唐景夕诧异道:感情不是装病啊?
气病的系统阴森森的说。
哦,唐景夕毫无羞愧的应着,语重心长的回复:老年人的身体,气性别这么大,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小六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虽然不知道你多老,但是听着就不年轻,保持微笑,别动不动就气得暴走,万一哪天真给气的烧硬盘,我都没工具来拆你,那多亏啊。
系统:……
柳丞相托着病体坐起,原本清明的双目都显现出老人在这个年岁会有的浑浊,他从年龄上不过五十岁,可是脸上却有了明显的苍老之色,加上留长的花白长须,更显他年迈衰老。
他看着唐景夕双目含泪,声音嘶哑:“陛下还请恕臣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迎接圣驾之罪。”
唐景夕连忙扶起他的手臂,“丞相说的这是什么话?丞相是两朝元老,国之肱骨,如今身体抱恙理应好生休养。”
柳丞相感动无比,带着皱纹的削瘦手掌握住唐景夕的手,冰冷的体温就像是深夜中寒凉的爬行动物,缠绕着唐景夕的胳膊缓行攀爬,让唐景夕险些手一抖,把这双手给甩出去,还好他强大的自制力克制住了潜意识。
“臣多谢陛下关心,不过是人老了,身体也不好,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就去了。”柳丞相叹声感慨,“不像是陛下,少年英才,如日中天。”
唐景夕摆手,“丞相可别说这种话,朕还等着丞相身体痊愈辅佐朕治理国事,朕的大周还得依靠丞相。太医正,还不上来帮丞相看看?”
他一声接着一声的给柳丞相带高帽,对方心中真正所想唐景夕尚不清楚,不过面上倒是感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涕泗横流一般。
太医正把脉后开了两剂药贴,柳丞相又是两声感恩,但是说到何时能重返朝会,太医正小心的瞥了一眼柳丞相。
那个面色青白,一副病容的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目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对上太医正的目光,眸光犹如深渊冰川,仿佛将人的魂魄都会冻伤。
太医正立即垂首,嗫喏道:“这、这臣尚不能确定。”
唐景夕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丞相好好养病,朕等得起。”
他又和丞相说道:“三年一次的科举还有两月便要开始,可是第一场科举的试题迟迟未定下来,朕看了吏部提上来的题目,哪一个都觉得不尽如人意,想来想去,也只有丞相学识最为渊博,况且三年前的科举试题便是由丞相定下,朕记忆犹新,本想着此次也由丞相负责。”毣洣阁
柳丞相面色一顿,他悠悠长叹,“臣谢过陛下对臣的信任,不过这次臣是真的有心无力。”
唐景夕有样学样的叹气,一边给柳丞相一个台阶,“朕知道丞相忠心,也知丞相难处,朕倒是又有一个人选。”
柳丞相说:“陛下属意何人?”
唐景夕认真说:“自然是丞相的公子,柳文仲,他是文渊阁学士,年少便以学识闻名天下,十五岁夺得魁首稳坐状元之位,他的学识朕最信任不过,由他来负责科举,朕甚是放心。”
“这……文仲年纪尚轻。”柳丞相稍作推辞。
唐景夕大手一挥,“这有什么的,谁还能以年纪定英雄?再说柳卿家当年就是以少年之龄当的状元,朕信他,倒是期间还得丞相多多扶持于他,你们父子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小皇帝说的信誓旦旦,柳丞相推辞不过,也就感激涕零的应下。
三日后,唐景夕如愿以偿的看到柳丞相回到朝堂。
萧无慎自然也就知道柳文仲当上今年科举试官的消息,他摆弄着棋子,面前是一盘残局,他迟迟没有往下落子,而是和身旁谋士笑道:“陛下这一招倒也是精明。”
谋士说:“柳丞相多日未归朝,他座下门生对陛下多有怨声,十天已经是极限,再多几日,怕是朝中其余大人就得这个病那个病的泛起来了,中郎将和王爷夺去柳丞相手中禁卫军的权利,如今中郎将远去边境,陛下又去丞相府给了个甜枣,现在柳丞相倒是更愿意亲近陛下,科举之事,是在给柳丞相加势啊。”
萧无慎颔首,“科举中能摆弄的事情太多,我觉得陛下不仅仅是给丞相一点蜜枣,缓和两方的关系,他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算。”
“陛下想要培养自己的文臣。”谋士深深皱眉:“可是天下学子一万,八千尽归柳丞相,更何况这次的科举还是柳文仲当主试官,挑出的人陛下也用不了啊?”
萧无慎慵懒的看着自己指尖的黑子,犹如墨砚,他漫不经心的道:“十占,还余一二,你怎么就知道,那剩下的两千无人可用?”
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黑子落下,声轻如弦,“我们的这个陛下,可不是像表面上那么不谙世事,他不傻,甚至还有些聪明。”
萧无慎又问道:“最近还有什么消息吗?”
谋士带着迟疑的表情,欲言又止。
“嗯?”萧无慎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吟,气音震动喉腔声带发出的响声,让听到的人会有一种电流窜过身体的麻痹感。
谋士说:“中郎将在走之前,送了两个箱子入宫给陛下。”
萧无慎挑眉:“什么东西?”
“金砖。”谋士一言难尽的看他,“整整两箱的金砖,全让陛下铺在榻上。”
萧无慎长眉微皱,表情也如谋士一般,“金砖铺床?”
“嗯。”谋士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不通。”
“金……”萧无慎垂下眼帘,睫羽在他眼下垂出一片清浅的阴影,面如白玉,他轻吟揣测:“难不成,他想动户部?”
谋士灵光一闪,掷地有声的附和:“极有可能,户部在王爷手中,如今文臣不得用,武将除却先皇留下的老臣,新将中拔尖的只有中郎将,如今中郎将远去边境,圣上很有可能就是在打户部的注意。”
萧无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把金砖铺在榻上,他也不嫌咯得慌。”
远在皇宫的系统艰难的问出了和萧无慎一样的问题。
你是真的不嫌硌啊?
唐景夕一脸幸福的抱着金砖,死死没撒手,还好整个寝宫中只有他一个人,金元宝被他派去搬软毯,要不然就他现在这一副对着满床金闪闪流口水的模样,怕不是要崩的去死无数次了。
唐景夕义正辞严,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人生追求!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系统冷漠:你的人生追求只有这么多?
唐景夕满足的叹息一声,滚在金砖铺成的榻上,滚过来滚过去,没有,哪有这么点!
系统对他的节操稍稍的燃起一点希望。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把这个寝宫的地也全都换成金砖!唐景夕握紧拳头,言之凿凿,双目炯炯有神。
系统:……你没救了
唐景夕恍若未闻,将一层软毯垫在上面,遮盖住大半金砖之后,他抬起屁股坐了坐。
系统若是现在有牙,肯定牙都在疼,痛吗?
唐景夕沉声道:有点。
系统的叹息:那你就收起来吧
唐景夕没有半秒钟的犹豫,咯死我都不挪!这种快乐你体会不到!
系统:……
他并不是那么想要感受在上面睡一觉起来,浑身都得青青紫紫的快乐。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之渣攻们的报应更新,第 87 章 第 8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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