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都是意外,没有杀手,没有,他们死的方式千奇百怪,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命永永远远的留在了邕江。
与此同时,西户府的使臣也回到了邯郸,他带来了让帝王更加愤怒的消息许行桢失踪了。
出行的御史战战兢兢的跪倒在朝殿中,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抬头看着唐景夕,只能用低弱的声音惶恐的请罪:“臣、臣有罪。”
唐景夕狠狠的咬住牙根,他看着御史冷笑道:“你有罪?朕是怎么说的?让你好生将许行桢带回来,现在人呢!?”
御史闭上眼,惶恐至极只能砰砰磕头,“罪臣没有保护好许大人,我与许大人一同归来邯郸,可是快要入城的之前,不过是在城外客栈歇息了一夜,这、这许大人就不知所踪了!罪臣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陛下。”
御史困惑又不解,他就入住在许行桢的隔壁,可是一整夜连个激烈点的动静都没听到,第二天起来一看,对方早已不见踪影,骇的他双腿瘫软在地,只能扶着脑袋回朝请罪。
这件事的确是不关御史的事,他左右也不过是办事不力,许行桢下落不明,他又是曾经一手查清了郑南旭贪污案的人,如今私盐案已经死了七位御史,这不禁让朝臣们心里泛起嘀咕,难不成许行桢就是第八位?而邕江的这个案子,放眼全朝,谁提及不是毛骨悚然,七位御史哪个不是好好的去,横着被人给抬回来,现如今一个个左瞧右看,生怕唐景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若真是被帝王盯上,诚然查清私盐案功绩斐然,可是在此之前也得有这条命去查这个案子,还能有一条命活着回到邯郸。
邕江现在就一被诅咒的地,他们在邯郸活的好好地,谁也不想贸贸然将命送到鬼门关。
唐景夕暗暗咬牙,这是对他的挑衅!
来自于萧无慎的挑衅,哪怕这男人吊着命,他都能让帝王万分不痛快。
连着死了七位御史,便是再有人愿意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这条命,全天下人都能想到这些事或许与那位躺在帝王寝宫昏睡不醒的摄政王有关系,可是谁又能拿出证据吗?
毕竟这些御史,可都是因为各种意外过世的啊。
唐景夕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刑部侍郎何在。”
刑部侍郎浑身一震,强忍着颤意回道:“臣在。”
“你与兵部侍郎,都察院院使,同去邕江。”唐景夕冷然的看着他,“务必将这件事给朕查清楚了。”、
被点到的三名侍郎垂首答应:“臣明白。”
凤仪稍稍皱眉,“陛下,不如让臣一并过去。”
“不。”唐景夕摇头,甚是淡然的说:“尚书有另一件事,许行桢在邯郸城外失踪,你去查查他到底去了哪里,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陛下。”凤仪双手作揖,沉声答应。
“事不宜迟,今日你们便出发吧。”
唐景夕连厚重朝服都未褪去,眉眼带着怒意的红走向寝宫,元宝匆匆跟在他的身后,却在迈步进入寝宫前被唐景夕阻止。
他眼中怒意未散,目光却是格外冰寒,看的元宝忍不住心惊肉跳,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只能轻轻的唤上一声:“陛下?”
“所有人不许进来。”唐景夕甩袖关门,将无数侍从一同关在门外。
他带着怒气的走到萧无慎的床边,低头看着昏睡的男人。
萧无慎早就应该醒了,可是他一直都没有醒。
“你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唐景夕伸出手拽紧了他身上的寝衣。
盛怒之下,他还记挂着萧无慎身上的无数伤痕,唯恐艰难愈合中的伤口再度崩裂,即便是生气,他还是不争气的小心翼翼。
但是也因此,唐景夕更是愤怒,“即便是昏着都让我不痛快?这可是七个御史的命!还有一个许行桢!你真是有能耐,你的手下人也真是有能耐!杀了这么多的御史,就这么不想有一个水落石出吗?”
可是昏迷中的萧无慎是不会回答他的。
唐景夕一个人发大半天的火,面对着如今脆弱的好似冬日湖面初结薄冰的萧无慎,他的火气还得控制着发,无疑让小皇帝更是愤怒。
可是却是气自己。
萧无慎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他是恣眦佞臣,权势地位一个不少,便是说他一句挟天子令百官都是轻的。
他的獠牙一直隐藏在温和轻慢的外表下,似是游戏人间,看似漫不经心,可是这就是密林中掩藏着的毒蛇,盘旋在高高的枝干上,冰冷兽瞳盯着的猎物,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会将尖锐的毒牙刺入脖颈。
帝王的愤怒能威吓无数人,可是这其中显然不包括的萧无慎,即便唐景夕在他耳边发了许久的火,他还是紧闭双目昏睡着。
唐景夕有一瞬间都觉得他不会再醒来了。
这一辈子都躺在他的寝宫中,在他常年歇息的榻上安静入眠,平静而无害。
这个念头起,就再也退不下去了。
对于幼年时的唐景夕,萧无慎于他而言是什么意义?
是他从第一眼开始就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到想要藏起来的人,想要变成他手中的书册,想要成为他身上的佩玉,唐景夕只恨不能将自己挂在他的身上。
后来时间再大一点,承德帝与唐景夕说,你注定是要为皇的,而为人皇者,怎能位居人后?如何躲在他人身后?
小太子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既然他不能被萧无慎带在身边,但是他可以把萧无慎藏起来啊。
他会成为大周的下一位皇帝,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这偌大的一个江山?还怕养不起一个狼子野心的王爷吗?
他不会治国,但是可以学,只要萧无慎可以在他的身边。
可是于唐景夕而言,萧无慎是他的浮生幻影,是他的可遇不可求,是无药可治的痴傻。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最懵懂又最美好的年华,被无限美化的记忆只要回想些许,都会控制不住的露出笑意。
只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生所求早已面目全非,正如他们两个人一般。
可是周周转转,萧无慎竟然会有一天,安静的呆在这空荡奢华的寝宫中,宛如是这个国度最珍贵的宝物,被皇帝妥善守着,生怕他的珍宝会被恶人偷去。
唐景夕目光复杂的盯着萧无慎,他突的一笑,浑身的怒意也在这一刻如浮水烟云般的散去,他坐在萧无慎的旁边,喃喃自语:“你要是在昏睡下去,我可就是金屋藏娇了,好像是怕不知道哪个恶人要将你偷走一般。”
“可是整个大周,你却是最大的那个恶人。”
许是萧无慎的不在清醒,才给了唐景夕无数的勇气,他握住了萧无慎的手指,十指修长,因为长久的昏睡而越发削瘦,骨节分明瓷白如玉,指腹有着一层薄茧。
上苍若是厚爱一个人,不但要让他容颜无人可比,便是身躯也是得天独厚。
唐景夕尝试的将自己的手掌和萧无慎的交叠,昏睡中的萧无慎连手掌都是泛着暖意的,他试着握了握,完美契合。
“你曾经说过我是命好,也的确如你所言,我的命中,无论是权势富贵,还是亲人挚友,我都很侥幸的拥有,但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为什么我最想要的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
寝宫中没有一个声音能回答唐景夕的问题,他只能带着两分叹息的收回手,“我宁可你睡得更久一点,将所有的事都睡过去,等一个尘埃落定,有一个两全其美。”
唐景夕缓缓走出寝宫,而他的身后,萧无慎轻轻的颤了颤睫羽。
当日,满朝皆知摄政王苏醒,可是永安帝体恤他重伤未愈不易贸然移动,还是将摄政王留在了宫中。
唐景夕站在厚重朱门外,深深的吸一口气,白嫩的脸上又带上了欣喜的笑容,身侧元宝垂首不语,只听得帝王问他,“五哥是何时苏醒的?”
元宝勉强一笑,“是午膳后的时候,太医来诊脉,正巧看到王爷苏醒。”
唐景夕欣慰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御史死了七个,许行桢生死不明,昏睡了近乎两个月的萧无慎终于苏醒了。
他快步的走入寝宫,萧无慎正端着药碗,他的眉间稍皱,显然是很厌恶药碗中苦涩药汁。
“五哥,你好不容易才清醒,身体感觉如何?”唐景夕快步走到萧无慎的身边,又是惊喜又是后怕,一双水润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萧无慎饮下药汁,唐景夕便适时的递上一枚蜜饯去味,他做的很顺手。
“到没有觉得什么不适的。”萧无慎咽下蜜饯,说话间倒是难得的含糊,听得唐景夕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萧无慎说:“既然臣已经醒了,那就先回去王府吧。”
“你现在回去做什么?”唐景夕反问道:“你身子也没有大好,昏睡这么久才醒,就先在这里多休息几日的,等你大好了再回去也好。”
萧无慎漆黑的目光犹如星盏,再不见一丝茫然浑浊,他轻轻的勾起唇角,面色苍白俊美依旧,“臣遵旨。”
“他为什么现在就醒过来?”唐景夕坐在书房中,手中摩挲着朱砂笔,“我还以为他还要再晚一些,不过想想也是,手下人杀了七个御史,即便骇住心思涌动的大臣,可若是他一直不苏醒也是无用的,再加上许行桢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经死了,萧无慎现在苏醒,正当其时。”www.bïmïġë.nët
元宝候在萧无慎的床边,轻声回道:“王爷,许行桢可能已经死了,卓恒大人说他的确派去了杀手,许行桢是在他们面前落入山崖的。”
萧无慎侧目看他,似笑非笑:“看到尸体了吗?”
元宝一愣,“这倒没有。”
“本王当时和陛下一起落入百米悬崖,不也是活着回来了吗?”
“这不一样,”元宝急着道:“您与陛下乃是上苍保佑,他许行桢不过一个乡野之徒,如何能与王爷相比?”
萧无慎冷声道:“本王不是来听你这些好话的,既然本王落入悬崖能活,那他许行桢凭什么不能活?而且陛下是让凤仪去寻找许行桢……”
他思索多时,直接道:“让卓恒他们别急着动手,邕江那三个御史不足为惧,派人去查凤仪的下落。”
元宝倒吸一口冷气,“王爷怀疑是陛下将许行桢藏起来了?”
“不是怀疑,”萧无慎目光更冷:“很有可能凤仪已经和许行桢一起到了邕江。”
卓恒第二日便告病出宫。
许行桢与别的御史都不一样,他们没有一个像是许行桢那般对郑南旭的案子如此熟悉,而且在邕江已经摸到了私盐案。
此前萧无慎没有动许行桢,是因为小皇帝没有动手查私盐案,他若先动手反而不好,可是现在他因为重伤昏迷,当时面前醒来递出的消息也是料到唐景夕要动邕江私盐。
截杀御史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二来还能威慑那些起了别的心思的墙头草。
如今许行桢下落不明,萧无慎便明白,已经不是他继续昏睡的时候。
他垂下眼,元宝早已离去,身侧都是宫娥太医,萧无慎伸出手臂,闔眼歇息。
只是他无法言说的,全是今日唐景夕携怒而来,在他身边说的每一言,每一语。
言多乱心,萧无慎闔眼时能看到的,皆是那夜大漠明月中,唐景夕带着怒意的瞳仁。
像是一团火,早已灼烧了他的双眼。
要不然,为何无论醒时还是闔眼,都是他。
萧无慎身体大好,唐景夕便再有理由也留不下他,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将摄政王囚禁宫中。
萧无慎派人慢悠悠的收拾了行装,帝王的车撵护送他回王府。
宫门近在眼前,可是身后却传来了侍卫的呼唤。
萧无慎透过重纱,清冷的抬起眼帘,“何事?”
元宝跪地道:“陛下口谕,还请王爷再回去一趟,有急事相商!”
宫门近在咫尺,身侧侍从无数,萧无慎悠悠的发出一声轻叹,“既然是陛下有谕,臣自当是要去的。”
元宝稍稍抬起眼,圆润的唇颤动着动了动,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王爷不可。”
萧无慎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睫羽颤动,乌黑的瞳孔望向皇城的最高处,鳞次栉比富丽堂皇,那里有着巍峨皇座,有能号令天下的玉玺。
还有……在他身边走过半生的少年。
他挥手退去侍女,“有何不可?”
元宝目光颤动,他见萧无慎真有心要回去,忍不住说出大不敬的话:“王爷再留下,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了。”
“元宝,”萧无慎轻声的制止,面前很是年轻的总管白了脸色,他轻笑的问:“陛下还有没有另外说什么?”
“如果王爷并未回头,陛下还有一道圣旨,”元宝垂下头,到底是从袖中拿出一卷暗色布轴,他哑声道:“这便是陛下的圣旨,帝若亲政理应有一皇后,陛下邀王爷一同共商,如若王爷不去,那么这道立后的圣旨,将传令天下。”
萧无慎的脸色霎时间冷如寒霜,他冷声道:“他要娶皇后?”
元宝道:“陛下是这么说的,王爷,奴婢听闻兵部尚书就要回朝,陛下这是故意留”
“是啊,他不是傻子,”萧无慎勾起笑来,“他这是引本王回去啊。”
于他昏迷时,日夜在他耳边说着让人心颤的话语。
尘埃落定,两全其美。
多么好的八个字,可是与他与唐景夕都离得太远。
于他而言,扪心自问,喜欢唐景夕吗?
在大漠黄沙的明月下,在倾天箭羽之中,萧无慎问了一遍他的心。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是生死关头也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命去代替另一个人的性命。
那么萧无慎想,或许这便是喜欢。
初见时永远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斯的喜欢一个人。
所以在今时今刻,对于唐景夕明知是不怀好意的相邀,萧无慎又问了一遍自己。
喜欢吗?
喜欢,想得到手,也是真的,可是这种心悦他一生都不会说出口。
说了便是输。
他这一生得到了很多,可是也失去了很多,但是这个人与他纠缠半生,是萧无慎用命护下的,现在他要迎娶皇后?
萧无慎心中嗤笑,不可能。
他给过唐景夕立后的机会,可是小皇帝当时是怎么说的?宁可娶他都不愿立后。
他们或许有尘埃落定的结局,但却不会有两全其美,唐景夕既然有勇气招惹他,就别妄想一个人独善其身。
纵然前方路途荆棘遍布,萧无慎也想同唐景夕有一个结果,生或死,都是他们两个人的角逐。
容不下第三个人。
萧无慎步入寝宫,明明他刚从这屋子出去,可是没过多时又回来了。
引他回来的唐景夕就坐在寝宫中的座椅,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在听到声音之后,笑眯眯的抬起头,对着萧无慎笑着说:“五哥。”
萧无慎信步走来,修长的手指搭在画册之上,漆黑的瞳仁落在唐景夕的眼底,“陛下是看中哪位女子了?”
“这倒是没有。”唐景夕回答的异常痛快,“但若是五哥不回来,许是百官就知道我的皇后会是谁。”
“你究竟要做什么呢陛下?”萧无慎敛下眼中无数神采,只得叹息的轻吻。
“你问我?”唐景夕合上画册,眸光颤动,“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那日你要救我?”
萧无慎沉默片刻,又扬起笑来:“在臣醒来的时候陛下不是问过吗?为人臣子,理应为陛下死而后已。”
“只是这个理由?”唐景夕拽紧萧无慎的衣领,他坐在椅上,指尖用力,看着这张让他痴迷多年的脸庞近在鼻尖,小皇帝露出一个笑来,天真轻快,“我不信。”
他并不想让萧无慎离开,或许是萧无慎昏睡在寝宫中的日子太过美妙,属于他心底,又淹死在他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唐景夕留不下萧无慎,他若是又走了,回到王府就又是那个信手折花冷眼旁观的萧无慎,他们的距离又会变得那般长。
对萧无慎的幻想吞噬了唐景夕,他站在寝宫中,没有了萧无慎的身影,又像是回到了最后一年的东宫,萧无慎走出他的寝宫,便成为了摄政王。
相似的记忆轮回般的重来,唐景夕想了很久,干脆的让元宝将人传回来。
不择手段也好,他也想求个明白,求一个从前一世开始的回答。
在看到人的时候,唐景夕竟是从心底泛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竟然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是不是就证明,他心中的问题,萧无慎已经回答了一半?
唐景夕眸光颤动的对着他问,“你为什么回来?”
“陛下的口谕。”
“我不信。”
萧无慎的手指轻轻放在唐景夕的手背上,他说道:“陛下,如若陛下没有其他事情,臣还得回去王府。”
“你若是真的离开,我立刻将立后事宜昭告天下。”
唐景夕终于撕开一直伪装的柔弱纯良,露出属于他的狡猾狠厉。
萧无慎轻笑着,眉眼越发温和,声音略低,像是亲密的呢喃,“陛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立后之事是陛下决定,你想娶谁当皇后都行,不必事前询问臣。”
“你就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娶皇后?你若是真像是你自己说的那么冷静,你为什么就回来了?如果你只是听了第一道口谕就回首而来,你又为什么会知道我要日后?”唐景夕步步紧逼的问:“你豁出性命,不惜身中九支箭矢,连琵琶骨都穿透了,你这般救我,萧无慎你就告诉我这是你的死而后已?忠君之臣?”
“你就……没有一点是喜欢”
“陛下!”萧无慎突然打断唐景夕的话语,他目光清澈如溪水,好似能让人一眼看透,“臣只是忠心为君罢了。”
“萧无慎!”唐景夕重声道:“你的这些话能骗得过谁?”
“你的话究竟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萧无慎冷然回望。
唐景夕目光幽幽似乎是带着期盼,他张了张唇,白皙的脸颊都带上了一丝红晕,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他小声的问:“你若不说,就我来问你,那夜你救我可是因为心悦于我?”
小皇帝问的极为羞赧,连眼角都泛起好看的红晕,他像是求个分明问个明白,不顾一切的将这件事挑明了问,只求有一个结果。
萧无慎的喉结动了动。
眼前的少年如同他长久昏睡时看到的那般,梦中他不是少年帝王,他也不是摄政权臣。
他在梦中与小皇帝相爱了几场,有着最温暖的笑容,和博弈时的狡黠,梦的起始于结束他都已经忘却,因为这个梦太过软弱,令人磨灭心中所有的算计,会在梦中控制不住的想要将这个虚假而软弱的梦更延长一段时间。
苏醒之后梦中的一切都已遗忘,只记得在梦中,唐景夕好似也如现在这般,眉目如画,低低呢喃。
像是融尽了所有的美好,泼墨成画,成了萧无慎似咒般的美梦。
他记得在梦中,他回答了小皇帝。
心悦于你。
萧无慎轻笑,瞳仁清明,“不是。”
他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若要为王,就应该比所有人都明白他行走的道路,要无比鲜明的活着,情爱不过是蚀骨之毒,他不该有,也不能有。
他的父亲,他的兄长,萧家整整百余条性命,都在森冷阴寒的地下看着他。
萧无慎如何能承认,如何能说得出口,他喜欢上眼前这人。
可是光“不是”这两个字就已化为泛着冷光的刀刃,钝刀磨肉,刀刀都落在最软弱的心口,便是说出口已经让萧无慎耗尽心血。
唐景夕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气馁,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眼眶微红。
却已经不是方才泛着羞意的薄红,更像是不甘掺杂着怒气,唐景夕低声执拗的说:“我不信。”
为人年少都会有初生牛犊般的勇气,执拗痴狂,不撞南墙绝不回首。
话音一落,他稍昂脖颈,柔软的唇整个贴在萧无慎大病初愈后,还泛白的唇上,如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唇瓣也是冰冷的。
萧无慎瞳孔紧缩。
小皇帝笨拙的用自己的唇摩挲着他的唇瓣,含糊的问:“如果你救我是因为忠君,那么你那夜亲吻我又是因为什么?”
唐景夕眸中的亮光更加清澈,他稍稍的松开些,两个人只见温热的呼吸泛着暧昧的潮气,让人连眼眶都在泛红。
“你说,我在等你的借口或者是解释。”
少年得意而狡猾的笑着,他筹谋多时,甚至将这个问题沉浸到现在才问,等的便是现在。
他越是一厢情愿,可是眼前的人却越走越远,那倒不如挑明白了。
萧无慎是唐景夕心头的病,可是反过来也一样,唐景夕未必不是萧无慎的心病。
唐景夕步步紧逼,要的便是萧无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躲避他。
“想好借口了吗?”
“陛下,”萧无慎华美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可是眼中却是唐景夕激的露出狠厉之色,有些动怒的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是在问你,我心悦你这么多年,你呢?”唐景夕咬了咬唇,“你今天不说,我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在小皇帝的口中,好似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句心悦一般。
萧无慎猛然闭眼又睁开,他握住唐景夕的手,将这双温暖手掌就此一点点的拉开,两人目光相对,唐景夕的唇越抿越紧。
“臣对陛下,只有君臣之情。”
唐景夕喊道:“我不信!”
这是第三次不信,唐景夕眼中的水雾朦胧,他拽紧萧无慎领口柔软的朝服,就像是要将这个人都能握在手中一般。
他们两个人指尖竟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疏离,比之多年来勉强维持的相亲相敬,此刻的他们相望时流露出来的却是毫不退缩一步的针锋相对。
唐景夕眼中求而不得的光芒太过灼人,竟让萧无慎有一种错觉。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真的念他成疾。
萧无慎却在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是欣喜的,可是也不过是一瞬罢了,他心境清明的看着唐景夕,反而将掩盖小皇帝真正心意的布彻底撕开。
他的言语如刀似刃,是用最恶劣的话语揣测着少年的心意,他说:“那么陛下,你一直在纠缠这件事,是真的要问臣一个答案,还是您根本不想在今日让臣走出宫门?”
少年青涩而执拗的话语太过诱人了,宛如一泉的蜜糖,即便心有浮冰,也忍不住的欢喜。
萧无慎隐忍着这一份久违的喜悦,他曾经下定决心窃取皇城,就不能再坠入滚滚红尘。
特别是这一份红尘是唐景夕。
萧无慎温柔轻语:“如果陛下只是不让臣离开,心头一刀不是更方便。”
他真是疯了。
萧无慎心想,他竟然有一天会需要说这种话,才能让心不再动摇。
小皇帝瞳孔骤然紧缩,他的唇都在发白颤抖。
“你!”
“萧无慎你真狠。”唐景夕红着眼眶,他喉间嘶哑,眼中水雾一瞬间凝为实物,可是却咬着牙死活将这委屈的泪给憋回去,他低语着,因为不想暴露哽咽的语气而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反而变得急促起来,“扪心自问这一辈子,只有你萧无慎,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我便是再怎么样,我也没有要过你的命!”
萧无慎向来知道如何一击必中,言语如能为刀,那么想必他的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亡魂。
“陛下,”萧无慎轻轻的将手指放在他的眼旁,指尖冰冷,激的那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终是落下,濡湿了他的指尖。
他当然知道唐景夕不会要他的命,那么多年前的时候,全天下可能都想要他萧无慎的命,只有一个唐景夕,只有他不会。
但是很可惜,他想要的回答,注定萧无慎这一辈子都不会说。
“臣的回答只有这个,您听清了吗?”
上天若是厚待一个人,不但会给予他显赫的家世,一切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还有一张能哄骗所有人的面孔。
萧无慎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孔,竟也有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应该不会了,他说完这么过分的话语,心气高傲的小皇帝恐怕也不会再对他露出一点好脸色。
到底还是闹的这般难看。
萧无慎松开手,用袖摆擦拭着他脸上的湿意,温和道:“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寝宫的大门依旧紧闭,可是天色却已经暗下来了,黄昏的光芒照映在薄薄的窗纸上,洒下一片金黄。
那么一瞬,萧无慎竟然想起元日时候,小皇帝与他说的金钱树。
想必也是这般恢弘吧。
可是萧无慎的步伐却还是没有迈出去。
唐景夕抓住了他的袖摆,另一只手抽开了腰间的腰带,他眼中带泪,看着萧无慎。
无边的委屈。
无边的艳色。
外衫落地,发出一声悄然的闷响,少年颤抖着唇,低低的道:“好,那你走。”
他喜欢了这个狡猾的男人整整一生啊,用一生的时光去喜欢这个男人,不顾一切的也想要有一个明白。
萧无慎的话说的那般清晰,可是他却依旧撞着这南墙。
即便头破血流也不甘放弃。
尾生抱柱,死而无悔,未至死地,怎言绝境。
萧无慎未曾想到唐景夕竟执念成魔,他目光幽深,看着少年褪去衣衫,只留中衣。
身材纤瘦,又一直在颤动。
少年的手指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角,指尖颤动,掌心泛着湿润的汗水。
他就像是羞耻的快要昏厥过去,可是却还是强作镇定,强迫自己盯着萧无慎,“你若不喜欢我,那你现在就出去。”
萧无慎俊美的面孔冷冽异常,狭长凤眼望向少年脆弱白皙的脖颈。
“陛下,您这是在诱惑臣吗?”
唐景夕抿唇道:“你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做什么都和你无关,你出去后,我就随便找个宫娥侍从。”
一股怒火从心口窜到脑中,绵延着燃尽了萧无慎的理智,小皇帝的话语就是作怪的风。
“唐景夕!”萧无慎长久以来第一次喊着他的名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我当然知道!”
少年的眼中的光越发明亮,“如果爱你就是疯了的话,我早就疯了十几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单元快要结束啦
v满足一下恶趣味:з」
咳,我去试试开个自行车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之渣攻们的报应更新,第 112 章 第 11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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