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本来是没事的,但是意外弄清自己的感情并且和五条悟互相坦白明确双方所思所想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他想要并且认为必须要去做的事。五条悟连同生共死的承诺都给出来了,虽然不辩真假,但御门九向来不喜失信于人,既然应诺,定然言出必行。
其实,一直以来,御门九都有一种模糊的直觉,不断的提醒他,这个世界在排斥他。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撇开那些琐碎庞杂的因果关联,他从根本上,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他应有的容身之处。是以,他与这个世界中的人或物建立的羁绊,无论深厚与否,总会被世界用各种合理的方式清除,就像电脑删除浏览痕迹那般,最终只会是一片空白,无处而寻。
御门九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灵觉。
因此,以残魂苏醒、再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与感怀,而是讽刺和无趣。
他看着城市中那些熙熙攘攘的繁华,没有任何眷恋与流连,只觉得略微有些怀念,然而那些怀念也甚为清淡,像是早晨的薄雾,不过短短一瞬,便尽数消失。
于是,初生的咒灵带着咒术师不能理解、感到好奇的轻慢懒散,随心所欲的邀战,将自毁进行得好似玩闹。
然后——他在五条悟的领域中从无下限的感知洪流中看到了本该被抹消湮灭、但事实上却仍然在世间留下只言片语的牵绊。
“‘存在’的痕迹可以清除覆盖,但是产生的羁绊却因为情感上的执念而不能完全抹消么?”当时,御门九在心中分析着,理智得近乎冷酷,与之相反的,灿金的眼眸却淌下眼泪。
人的灵魂会因为执念难消而不得安宁、无□□回,久而久之,不是堕为怨煞咒害他人就是烟消云散。虽然御门九魂魄破碎,找不到丝毫关于此世父母的任何印象,也无法证明那些执念牵绊是因他而起,但他仍旧本能的想要避免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即使时光已经流淌过千年,他们可能早已放下执念又或者在执念困缚中魂飞魄散。
所以,与五条悟合作也好,后来要保御门繁荣接手家族甚至着手调和里外世界失衡革新世界也罢,既是他打发无聊的随心所欲,也是他为了确保能全方位消弭父母亲执念的努力,致力于稳妥和高效,力求完美达到预想效果,相应的,其中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因为毫无期待与留恋,所以未来虚无缥缈,自然也无关紧要。
然后,五条悟成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中有且唯一的锚点,让御门九终于开始思考“以后”,确定与五条悟建立联系且稳定经营这份联系的以后。
他一向不缺乏执行力,即使现在改变计划会给自己增加堪称恐怖的巨大工作量,也没有什么犹豫拖延的意思,而是当天下午就飞到了横滨,开始着手重新优化原本计划中定好的种种安排,舍弃其中相当部分的孤狼路线,转而迂回圆滑起来。
晚上十点,粉碎电脑中虎杖悠仁相关的详细基因测序报告,御门九乌黑的眼眸盯着桌面上已经压缩好的文件包,端起旁边冷掉的茶水,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
“虎杖悠仁的身体果然是故意……”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御门九发散的思维,他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放下杯子,按了接听——
“九九!你接电话啦~”
然后被某白毛咒术师兴高采烈的声音糊了一耳朵,且对方还在继续:“工作怎么样?现在回酒店了吗?晚上……”
“五条悟,”御门九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我记得我回过你信息。另外,你下午不是接了任务吗?”
“早就完成了,”五条悟撇撇嘴,回答得理直气壮,“而且我想你了!”继而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另外,九九,才开始谈恋爱就要异地恋,可是很危险的,我回家灯都是黑的,屋子还特别冷!”
听见他煞有其事的卖惨,御门九简直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但他明白这个男人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咳了一声勉强压下笑音,好整以暇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咳,…委屈你了?”
五条悟看着空荡荡的公寓,顿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笑眯眯的哄他:“但是,如果我能看到九九的脸就不委屈了——九九,我们视频通话吧!”
闻言,御门九挑眉,心说你可真是身体力行的演绎何为“打蛇随棍上”啊~
由于中午那个略带强制意味的亲吻,下午他已经被拒绝好几次对方的视频通话请求了。不过,必须要承认的是,虽然下午他和五条悟一直用手机断断续续的联系着,但是没有见到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此刻,也有些想那个男人了。
想到这,故作矜持的御门少主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中午他撂狠话已经过去了至少十小时,此刻同意,倒也不会显得迫不及待。
当然不会,要说迫不及待,五条悟才是当仁不让——他的视频通话已经打过来了。
御门九按了接通。
光滑的高清手机屏顷刻间被五条悟的俊脸占据。
他取了眼罩,此刻应该是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盈满笑意的凛蓝眼眸在室内灯光下像被加了柔化一样,蔚蓝温和,眼角眉梢都是得偿所愿的惬意和悠然,让人只是看着他,就从心底里觉得熨贴与放松。
于是,御门九带上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语调闲适的和他调侃:“这不是很舒服嘛,嗯?五条老师~”
“才没有,我晚饭吃的都不香了,”五条悟玩笑的回了一句,忽然凑近了屏幕,微微皱眉,“九九你还在办公室啊。”
“已经到尾声了,我再确认一遍没问题就下班。”
“晚上就要好好休息啊,明天再继续吧~”五条悟说完,补充,“而且不是很重要的事可以交给别人来做,这个项目你当初不是让七海也参与了嘛,剩下的可以给他!”(七海建人:“阿嚏!这种恶寒的感觉,和上次与五条先生通电话的感觉好像……手机关机吧。”)
“还不是我答应了某位家主大人,周六要回去,”御门九失笑,“五条悟,你的良心不痛吗?”
五条悟振振有词:“和九九比起来,我的良心算什么!对了,九九,今天我发现松下路那家点心铺子的牛轧奶芙很好吃,虽然不是草莓的季节,但是草莓味的特别清新自然,还有其他味道的我都买了,放在冰箱,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御门九晚餐是助理定的工作餐,他当时没胃口压根没吃几口,此刻听五条悟一说,立马就觉出饿来了,语气便带出来一点渴望:“你都这么说了,那味道应该很不错。”
“嘿嘿,我就知道咱俩的口味肯定很契合。”
御门九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打算一会出去吃点宵夜,闻言随口回道:“我晚餐一共就吃了两口,就算是压缩饼干我也觉得不错,更别说香香甜甜的点心。”
五条悟立即坐直了身体,眉头皱紧:“九九你晚饭没吃?”
看着他透出关切的肢体语言,御门九一顿,继而脸上的笑容更大几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人一一关切的感觉确实很好。
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明快,点点头:“我等会儿下班去随便吃点夜宵。”
听他说着,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以前一起约着去吃东西的经历,于是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五条悟揶揄:“九九这次要点没吃到的芝士奶锅吗?”
御门九不甘示弱:“寿喜锅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哈,”两个人都被逗笑了,五条悟语气轻快,“不逗了,九九等下要吃什么?”
“想吃的东西有点多,暂时还没想好,”御门九想了想,不确定道,“章鱼小丸子,豚骨拉面,生鲜滚海粥,红豆糯米糍和烤奶芙?唔,有点多,我大概会点其中的一两样。”
“听着都挺好吃的,”五条悟站起身,像是准备出门的模样,“可以点小份的外卖,量不多,能都尝尝。”
“嗯,”御门九注意到背景的变化,有些惊诧:“你现在要出门?”www.bïmïġë.nët
“临时有点事,先别挂,”五条悟说着,戴上蓝牙,“九九,我把你放口袋里,咱们继续聊。”
“……是手机。”御门九纠正,顿了一下,和他说了虎杖悠仁体质的事,“还记得之前一年级来御门医院体检的事情吗?我让人分析得详细了点,发现悠仁的遗传物质和正常人类的有些出入,基因表达也存在外力介入的痕迹,更详细的不同需要时间比较,目前还没有大的发现。”
“和正常人类有出入?”五条悟一边付钱,一边皱眉思索,“怎么说,悠仁不是人?”
“倒也不是,”御门九回想着之前的报告,长话短说,“遗传物质是由亲代传向子代,我打算开始着手调查悠仁的亲代了。”
“高专入学的时候会做简单的背调,”五条悟,“当初是我保下他的,所以背调也是我吩咐伊地知去做的,调查结果我看了,没什么疑点。”
“悠仁的身体素质明显远超常人,”御门九挑眉,“没什么疑点?”
五条悟:“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禅院家以前还有人能徒手生撕特级,所以你看,悠仁的体质是不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凸出的了?”
御门九无语:“你说的是那个术师杀手?这个比较标准离谱了。总之……哗——”
他的话被手机内传来的巨大风声给打断了,五条悟不知道在干什么,黑黢黢的屏幕中不断传来凛冽的风声,甚至都形成尖锐的啸鸣,像是正在高速移动。
“五条悟,五条悟?”御门九皱眉盯紧屏幕,又叫了几声,最后他不确定的自然自语,“这是……在战斗?”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恰在此时,风声稍歇,伴随着视屏通话中画面的晃动,五条悟的脸重新出现,他在外面,身后是一片虚空的黑,附近光源不多,零星可以看到一些闪光,银发凌乱,正随着四面八方的风不断飘摇,“刚刚在赶路。”
“赶路?”
“嗯,”五条悟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九九还等着吃夜宵呢~”
“?!”御门九的黑眸蓦然睁大,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刚才的风声,“你过来了!”
“叮铃铃——”办公室内的内线电话突兀响起,御门九眉心一跳,怀着某种微妙的预感,撇开继续询问五条悟的想法,先接了电话:“喂?”
近卫队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语气焦急,语速极快:“少主,您没事吧?我们的人发现有不明物体接近了您的办公室,夜晚空中视野不好,初步怀疑是某种新型无人机,目的不明,申请击落。”
御门九:“……”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起身站了起来:“不必,是我安排的,你们归位吧,暂时放置对大厦顶层领空的监控,以及,今晚事件保密。”
说罢,御门九挂了电话,拿起手机,看向里面表情无辜的某人。
五条悟贴近落地窗,看着办公桌后的御门九,举起手里提着的保温箱,抢先一步开口:“九九,小惊喜——我想和你一起吃夜宵~”他眨眨眼,笑容狡黠,“小丸子、豚骨拉面、海鲜粥、红豆糯米糍和烤奶芙都有哦,拉面要赶紧吃,不然一会要坨了。”
御门九瞥了一眼窗户外的人,嘴角咧开恶劣的弧度:“我办公室的窗户全部都是最高强度的防弹玻璃,里侧还有防坠落装置,根本不可能打开。”
五条悟呆滞:“……诶?!”
“噗!”被他逗笑,御门九装不下去,气哼哼的磨牙,“哼~活该,让你浪。”
但他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满脸笑意的大步朝外面跑去,半点没有生气的模样。
五条悟见状,秒懂,提气轻身,翻上了大厦天台的边沿,刚好和气喘吁吁跑上来的御门九打了个照面。
黑发少主喘息着,苍白的两颊上晕开剧烈运动的绯红,衣角发梢被夜风牵拽着摇曳。
五条悟心中止不住的生出欢喜,他张开双臂,迎上去将人报了一个满怀,埋进他颈间深吸一口气,满足的喟叹:“呼~终于又可以补充能量了。”
“幼不幼稚!”御门九嘴上嫌弃着,身体倒是很诚实,伸手紧紧圈住了五条悟的身体,接受他靠无保留透渗过来的热力。
此刻已经是十月份,夜晚的高空还是相当寒冷的,是以,五条悟抱着御门九在怀里捂了几秒,等他的手脸没那么冰凉之后,才松开人,然后替他挡着风一块儿下楼。
两人回了办公室,御门九没继续问他为什么要过来,五条悟也不过多解释,两人分着吃完了他带来的夜宵,又一起讨论了一会虎杖悠仁的事,最后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五条悟乘坐最早一趟的新干线回了东京。
御门九继续去跟研发组的进度。于是,今天大家都发现少主的嘴唇特别红,还有些破皮渗血,衬着霜雪般的白肤,整个人愈发摄人心魄的好看,以至于有不少人工作着工作着就突然走神,开始直勾勾的看起少主来,数据验证的模拟实验出错了也不知道。
到最后,组长送走顶头上司,脸上的表情即如释重负又恋恋不舍,毕竟,谁不喜欢天天看到美少年,但是因此出太多偏差也确实让人吃不消。
另外一边,五条悟一回去,就被夜蛾校长告知叛徒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其中一个是京都校的学生,为了避嫌,会下令让东京校的人去处理;由虎杖三人带回来的情报,确定被偷走的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1-3号已经受肉,且似乎还完成了生长,他们解决了两个,剩下一个据说是大哥,目前踪迹未知;另外,就是惯例上三家之一牵头就能发起的参术会被加茂发起,时间地点暂时未知。
五条悟亲自去了八十八桥一趟,根据残秽反向推演了一番,最后得出他们的血液术式和加茂家有关联的结论,具体联系还得进一步求证。
周六,御门九确实没有食言,结束了出差,然而食言的人是五条悟——他们本来约好了周六一起出去约会吃饭,结果一个吻擦枪走火,再加上五条悟压根不知道收敛,选择强攻,激起御门九的胜负欲导致双方失控,直接上本垒完成负距离交流。
第一次之后五条悟食髓知味,被骂禽兽也不还嘴,反而笑眯眯的俯身去亲御门九濡湿的眼睫,以至于最后御门九连床都没下就过完了周末。
甚至,周一还要迫不得已请假。
一年级几人没见到御门九,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应,还说要去看看他,结果正商量着就看到了一脸春风得意、步履生风走进来的五条悟,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话:“这次大家都很棒,我很满意~”
一年级们:“???”
钉崎野蔷薇狐疑:“真假?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她的感觉没错,下一秒,五条悟就突然荡漾的笑了起来:“所以都给我笑!”
虎杖悠仁已经习惯了五条老师的抽风,闻言举手提问:“五条老师,小九请假了,我们发消息他也没回,你知道怎么了吗?”
五条悟继续笑眯眯:“九九没什么事儿,就是累着了,前两天他去忙家族的生意,所以这两天多歇歇。”
伏黑惠皱眉,心说御门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不过五条悟说的有理有据,三人也就信了。
不过下午五条悟就被打脸了,御门九发烧了。
御门家的家庭医生上门看了,量了体温,说是骤然剧烈运动导致身体过于劳累,抵抗力下降没扛住流感病毒的原因,给吊了两瓶水,又开了一些药,嘱咐少主好好休息之后便走了。
五条悟对于御门九的体弱有预计,但没想到他居然会体弱到这种程度,咒术师常年被咒力量围绕,身体比普通人强是一定的,更别说大部分咒术师都有训练,所以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御门九会生病,也心疼极了。
从来没怎么伺候过人的最强这会儿顾不上后悔,他不想借他人手,自己便一边查网上的教程,一边学着照顾病人,忙活了一整晚,好歹第二天烧退了,御门九也醒了。
就是他还没好,颜色浅淡的嘴唇带着烧得干巴巴的红,黑眸中含着潮热的水汽,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更显枯败,嗓音低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怎么看都是一副脆弱又难受的模样。
御门九听五条悟说了发烧就医的事,陷入了沉思,他和五条悟的脑回路一致,不认为咒术师会生病,而且,就算会生病,也不可能是他,毕竟,这具身体……
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五条悟撤下无下限,凑过来亲他。
御门九推他:“五条悟,别亲我,会传染。”
“九九,对不起,”五条悟顺着力道退开一点,低声道歉,神情诚恳语气低落,“都怪我乱来,是不是特别难受。”
他又慢慢的凑上来碰御门九干到起皮的嘴唇,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试探的伸出舌尖轻舔:“我看人们都说感冒只要传染给别人,自己就会好了。九九你传染给我吧,这样你就会好,我把防御全撤了,病毒可以都跑过来!”
“……”御门九要被他的歪理给气笑了,后仰避开,“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你确实乱来,但我也放纵,别忘了真要打起来可是我赢!起开,你感冒了谁伺候我,我可不伺候你。”
五条悟闻言,慢慢起身,确实,他的身体好,就算病毒真的转移,也会被免疫系统打败,根本不会感冒,还不如好好照顾御门九。
接下来的时间,知岸和井上也得知自家少主感冒了,井上还好,作为御门老爷子身边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小少主体弱多病,不如说,这一年多的时间除了受伤并没有生病,已经很让他惊喜了;知岸就比较激动了,没法来校内亲自照顾便连着一个多星期每天命人一日四餐的送到学校,俱是自己搭配的适合病人吃的营养餐,菜色清淡但却有滋有味,御门九就算再没有胃口也会动几筷子。
终于,一周过去,御门九的感冒痊愈了,他也决定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了。
实验室内,在机器运作的密集声音中,银白的极细针头扎进冷白肌肤下纤细的黛色血管中,伴随着黑色活塞缓慢稳定的抽动,透明的针筒中血液液面逐渐上升,不一会儿,就抽出来满满一管深红的血液。
针头抽出,白色的湿软棉签压上,将白软的皮肤压出一个小窝,针孔状的创口处徐徐漫出些血色,被棉签吸收,晕开,进而成为类似污迹的血痕,染成一团。
等到针孔闭合,棉签拿开,那里已经微微泛着青紫,印在新雪一般的手臂上,透出些旖旎古怪的氛围。
年轻的少主整个浸在实验室冷调的明光中,恍惚间竟然比灯还要白几分,像是一尊亘古的神像雕塑,让来往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将动作放轻放慢,唯恐有半点惊扰与忤逆。
注意到众人的避让,御门九垂下眼,盯着那团染着血污的青紫,细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扇状的阴影,叫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他本来以为对于这具躯体来说,维持细胞的生理活动,制造以假乱真的活着的状态就是它所能达到的极限,然而事实却远不止如此——说是淬炼也好、进化也罢,总之这具身体,在能够自主维护基础生理活动的前提下,还进一步的开始了新生。
这已经完全可以说是真正存活着的、拥有生命的人体了。
虽然春季遇袭后,御门九就已经发现躯体可以自愈,但是那种自愈仰赖更多的是细胞在充足的能量供应下不断复制填补缺口伤害,它不会被外界过分干扰,只机械的复制原有细胞的一切,类似机械的流水线作业,高效也死板。
可事实上,真实的人体愈合却并没有这么死板。它是细胞的复制分裂,但是细胞中的基因是活着的,且它们从不吝啬表达自己,会因为所处环境的变化而选择更利于自身改变,这些改变或细微或巨大,都属于再创造,也是新生。
经常风吹日晒的人的皮肤会比被精心呵护娇养的人的皮肤要坚韧,这就是细胞中的基因为环境不同而做出的应对,是每个生命体根植在骨血中、传承下来的本能。
而所谓本能,只属于活物,已经死去的躯体,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御门九的身体自然也不该有这种东西,毕竟,他只是以残缺的魂魄驱使咒力量驾驶这具身体,除了灵魂被强制桎梏在躯体内不能完全抽身,和操控木偶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多就是木偶非常优秀,操控起来几乎不需要耗费多余心力。
然而现在,“木偶”活了。
这具躯体不再是被死亡禁锢在过去的一具尸体了,它会遵循生物的成长规律,生长、发育、成熟,然后迎来成年。
而成年,恰巧是完全掌控天眼所有力量的开端,也是它展现自身固有属性的开始,即凡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麁,若细,诸色无不能照。
关于天眼,亦有许多说法,有说它是天神的眼睛,威能无穷;也有说它是脱胎于万古之中修炼之人的灵悟,所以才能透彻万物;更有传说,天眼是天道的一线生德,非为苍生卒者不可驭……总归,无论哪种说法,它都不是能够合理出现在人间的东西。
所以,一千年前,御门九死于隆冬白雪中,生命止步于成年前夕。
但一千年后的现在,他被唤醒,强制附身于一具死亡的躯体,然后,这具躯体迎来违反常理与规则的复生,似乎要让曾经的遗憾得到弥补,偿还他被剥夺的人生。
可是,谁也说不清,它是不是某种不祥的端倪,昭示着囹圉宿命轮回的开端。
“成年啊……”
御门九低声在唇齿间将这个于他而言似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禁忌般的词语碾磨,嘴角却绽开带着血腥意味的锋利笑容。
他找到负责管理这个实验室的管理人,微笑着温和交代,如同恶魔抖落世界的阴翳:“教授,还记得之前送到这来的虎杖悠仁的个体样本吗?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将我的数据和他的排列在一起,或者再进行一些你擅长的引导实验,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大秘密~”
教授突然懂了什么,他想到这位财阀少主之前送来的种种异常令人惊艳的样本,毫不犹疑的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御门九笑容完美:“拭目以待。”
教授神采奕奕:“希望能看到好的结果。”他不惧怕诡异的未知,只害怕无法探索未知,现在实验样本就摆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什么需要退让呢?要知道,真理往往就潜藏在不可置信和无法想象的诡异之中。
至此,双方都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这次会面。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咒术回战]朝九晚五更新,第 86 章 生病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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