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静谧拂过，愈发显得马蹄声的湍急。
众人拼命催动□□的马匹，这才堪堪不至于落后御门九太多。尽管如此，这群自诩良才、平日里多少有些倨傲的阴阳生们却都丝毫没有怨言，反而一个个的目光带着无法克制的狂热，紧紧追随着最前方一马当先的背影，不肯轻易错开视线。
毕竟，在亲眼目睹对方游刃有余的处理掉任务中最棘手的妖怪，发现他确实拥有与传言所述一般的实力与不负盛名的气度之后，很难有人不生出追随的心思，特别是他们这些长久徘徊在贵族阶级边缘的人，忍受着来自上层的绝对压制，一般在心底唾弃贵族的种种行径、咒骂世道不公，一边却又垂涎着那个阶层所拥有的利益与权势，削尖脑袋也想往里面挤。
御门九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机会——若是在其尚未长成之时便选择跟随，那么，等到他彻底成为庇荫一方的势力时，自己也必然会随之得到足够的权势。
对于身后众人的心思，御门九明白，却不在意，他始终清楚自己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他和父亲都没有放弃对于母亲遇害一事的调查，一个从玄术角度出发、一个在常世中探索，多少查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同时也窥见了上层某些家族与所谓“神明”掩盖在供奉关系之下腐烂交易的一角。
所以，无论是为了母亲的事，还是为了避免“神明”如同腐臭脓疮一般侵蚀常世，彻底的清算都必不可少，而封建社会的主流认知与阶级制度又使剔除腐烂不能是简单粗暴的武力，况且御门九也尚未达到实力的上限，不过，好在他和父亲都有许多时间去一步一步走到终点。
思及此，御门九愈发归心似箭，紧握缰绳的苍白手背上迸出青筋，粗粝的绳索重重一抖，竟是再次加速。深棕的马匹在旷野的朝阳中宛若一道疾驰的黑色闪电，马蹄翻飞似幻影，他整个人像是归巢的倦鸟，奔赴向逐渐靠近的眷恋。
橘色的初日缓缓褪去晨色，变为浅淡的白金，明明是堪称灿烂的日光，却与沁凉的风搅合着，变成了没有一丝温暖的寒凉。
颠簸的马背上，不知何时，御门九的嘴角已经完全抿平了，与微皱的眉一起形成了堪称凛冽的冷肃表情。
他感受着失衡的心跳以及从身体每个角落渗出的焦虑与虚无感，第一次生出近乎恐慌的情绪——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是什么？
将近中午时，御门九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平安京。
按照律法规定，远征回来的阴阳师需要第一时间去阴阳寮内专门的地方“除晦”休整，打理好仪容之后面见上级进行“述情”。
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从踏进平安京开始，御门九就被人们目光包围起来了。那些目光中掺杂着浓烈的惋惜与怜悯，以及让人难以形容的窥探感，让御门九的神色愈发冷冽。
他让不空院次夏带着人先回去，自己则头也不回的骑马奔向御门宅的方向。
“九……”预备说什么的不空院次夏张嘴，望着友人一骑绝尘的背影，又默默闭上了嘴。他扫了一眼周围人们的反应，心底慢慢被阴霾覆盖，本就虚弱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从心底涌出一股近乎本能的直觉——自家竹马身上，或许正在经历某种无法挽回的变故。
“！”
“吁——！！”拇指粗的马绳猛然勒紧，伴随一声断喝，棕马遒劲的前蹄扬起，滞顿片刻后又轰然落地，“哒”一声砸在地上，正好踏碎半截散落出来的茶碟，留下一串碎裂的瓷片。
御门九却已经无心关注马的情况了，他无法遏制的睁大了眼睛，瞳孔却缩小到极致，乌黑的眼瞳中填满焦黑的残垣断壁，以及尚未完全逸散的浓烟。
被烧得半半截截的墙柱乱七八糟的斜支着，和被火烟熏染成黑褐色的庭院山石一起，像是从灰烬中伸出来的未能逃脱烈火焚烧的怪物残骸——御门家的残骸。
一刻钟，又或者是一秒钟，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法捕捉，御门九轻轻扇动了一下眼睫，驱散满目飞舞的黑白噪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残墟的边缘，再要一步，就会直接踏足被大火灼焦的土地。
他的视线挪向伸手拦着自己的官员身上，开口问他，声音又轻又慢：“御门宅，呢？”
来人伸出的手一抖，本能的顿住，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让他沉默着在心底犹豫了两个来回，最终放弃了伸手将人拉回封锁距离外的念头，只虚虚的拦在前面。
那位官员垂眸，看着御门家这位声名鹊起的嫡子，视线触及对方惨白阴郁的神色，越发不忍，喉结滚了两下，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干涩的道歉：“抱歉。”
“啪！”虚拦在面前的手□□脆拍开，御门九抬脚，一步踏进了烈火燃尽后留下的残骸之地。
“小心！”那人神色骤变，本能的惊喊出声。作为被留下来收拾现场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看似已经被焚烧成一片废墟的御门宅中，到底还残留着多么巨大且惊人的灵力。
那些灵力被某种无形的牢笼死死禁锢，只能在里面横冲直撞的流窜，威势惊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事故发生约四个时辰后，还是没能收拾好现场，只勉强将御门宅外围尸体清理出来，火场中心还没有搜寻。
“哗——”伴随着那人惊惧的提醒，火场中高速流窜的混杂灵力像是发现缺口的洪水一般，冲着进入的御门九排山倒海般压来，带动空气发出类似爆炸的轰鸣。
尽管针对的不是自己，但是直面这样可怕的冲击，官员还是忍不住后退两步，下意识侧身撇头，好避过波及的余势，同时，他也在考虑等下怎么样才能接住被灵力轰飞的御门家嫡子，避免他受到二次伤害。
然而，他所预想的画面却一个都没发生。
那股磅礴的灵力气势汹汹的轰来，却如同落入水中的烙铁，自投罗网的“呲”一声后，直接被更加磅礴厚重的灵力泯灭，只留下飘摇的风，扑面吹动少年人的外袍，显示之前那股灵力并非官员的幻觉，而是威力被那位尚未成年的阴阳师悉数消弭。
御门九偏头，睨了一眼站在边缘、一脸惊惧的官员，再次将视线定格在支棱着几根焦黑木柱的火场中心，那里，是御门宅中堂，也是唯一残留御门高人气息的地方。
事实上，踏进平安京被众人目光包围的那一刻，御门九就全力放开了感知，试图感受父亲的气息，直到他看见被焚毁的御门宅，以及其中唯一残留着父亲气息的中心，他仍旧心存侥幸，但到底无法自欺欺人，所以极力避讳，只问“御门宅呢？”毣洣阁
然后，那位官员的道歉给了他答案，一个甚至让他茫然了一瞬间的答案。
幸而，御门九并不是真正不经世事的孩子，茫然过后，他立即做出了应对，第一时间踏进火场，选择自己追溯事故的真相。
少年人的身形单薄清癯，如同极致纤薄的剑刃，眨眼之间掠至火场中心的中堂，破开所有覆盖在现场干扰感知与术法残留灵异，轻轻抬手，从焦褐的土地中唤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卦虚影——这一刻，官员终于直面了人们口口相传的赞颂，明白了那并非只是带着讨好意味的夸张称赞，而是实事求是叙述。
对于官员的感叹，御门九并不清楚，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护着父亲留下的那缕浅淡到几近于无的气息，借其招灵。
只要招灵成功，那么一切都并非无可挽回。
因为母亲的遇害，以及上辈子师门某位长辈对他的批命，御门九很早之前就趁着父亲升职拥有扩建住宅的机会时将一个两仪八卦阵筑砌在宅子的地基内，没有房屋主人的允许，只要有人想要强闯，就会触发起防御的功能，同时，将宅子遭受入侵的事实反馈给御门九。
可是，从远征到回归，御门九并没有接收到任何两仪八卦阵反馈来的消息。这些滞留在火场内的残暴灵力，就是被阵法强行桎梏留下的，这意味着，两仪八卦阵的防御功能，是被触发了的，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反馈被阻隔了。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御门家作为阵法依托的载体，处于其中的人就算是遇害，也会被阵法有意识的保住魂魄，避免魂飞魄散；御门高人是御门九的父亲，被他设置为阵法承认的第二主，更是优先被保护的存在，只要阵法没有彻底毁坏，御门九就有办法，扭转一切。
好在，两仪八卦阵虽然因为御门宅的焚毁而毁坏了大半，但是核心的两仪式还在，仍具备防护魂魄的功能，父亲的气息虽然接近消失，但恰好正堂内留存有一丝火星，一切的一切，都证明尚存一丝生机。
御门九鸦黑的眼瞳中神光熠熠，拢着名为“希望”的光，在一片不堪入目的废土中，漂亮得像是布满星光的极夜之空。
与之相对的，五条悟原本苍蓝悠远的瑰丽眼瞳，此刻却暗沉得如同幽冥湖水下的经年玄冰。细密的裂缝在他周身断断续续的闪现着，伴随着轻微但不容忽视的碎玻璃的响声，记忆之境像是经受着十二级台风撞击的窗玻璃，四处飘摇，似乎下一秒就要完全破碎，但却因为最强咒术师的克制，又勉强苟活着。
惯来随心所欲的最强咒术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在濒临火山爆发一般的愤怒中克制力量，但他看着随着记忆之境飘摇而变得身影不清的御门九，最终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压住了暴力的念头，反而嘴角上翘，咧开了一个让人颤栗的笑容：“很好，那就接着让我看下去，如果九九的死让我不满意，你就要让我满意啊~”
“……”记忆之境砰然一抖，像是某种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片刻之后才恢复平静。
见状，五条悟因为上帝视角看到的画面所带来的暴怒略微平息一丝，溢出懒散的嗤笑：“哼~”
他继续看向对方才一众异象视而不见、仍旧孜孜不倦试图招灵的御门九。
接连三次的招灵失败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无法克制的带上了难看的严峻，退而求其次的问灵再次失败之后，御门九静默了几秒，蓦然抬手一掌劈向自己的胸膛，动作快狠准的逼出一口心头血，继而再次施展招灵的法术。
火星般的气息经过前几次的消耗已经如同游丝一般脆弱，这次，在同源血脉气息的催化下，竟猛然壮大了一瞬，似乎从某个虚空勾住了目标的一角，眼看着就要有结果了，却忽然飘摇了一瞬，突兀的消散。
“？！”御门九微微眯起了眼瞳，苍白如纸的脸上出现危险的神色，透出一股奇异的诡谲。
他抬手，重新构建术式。
灵力流淌，构建出来相似又不同的阵法轨迹，眼见他先后又逼出数股心头血，五条悟微微眯起了眼睛：“溯洄阵。”
是驱使灵力构建的溯洄阵，没有天时地利可以凭借，御门九只能索取人和，通过消耗自身的元气，透支心头血去搭建阵法。
视线在御门九被鲜血染红的唇瓣上停留片刻，五条悟想到之前自己看到的画面，以及对于接下来事情走向的猜测，心情再一次变得恶劣起来。
这是一个圈套，是阴阳寮上三家两家参与其中，一家袖手旁观的陷阱，也是一个针对御门九的，光明正大的阴谋。
“九九未必不知道这是一个阴谋，只不过他必须这么做，”五条悟语气恶劣，“只不过他肯定没想到那群傻逼的目的，是他，而且只是字面意思的得到他。”
他想到了自己上帝视角看到的，昨晚发生的一切。
起因是傍晚时有妖怪潜入了平安京，以阴阳寮上三家之二不空院家和琉生寺家牵头的大搜寻开始了，安倍家那位坐上寮头一职的次子比不上他父亲近乎被神化形象，权力多少有些流失，自知无法阻止这类兴师动众的行为，便放之任之。
一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折腾到夜里，终于敲响了御门宅的大门，想要进去看看。
御门高人警惕性不差，且依稀记得御门九说过绝对不会有鬼怪能够不声不响的潜入宅子里。他对于自家儿子自然是一万个信任的，便解释说九早就在家中做了预防措施，不会被妖怪潜入，不劳烦各位大人。
不空院和琉生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笑呵呵的表示理解，末了又说了几个已经被拜访过的王公大臣，意思是比你位高权重的都为了平安京的安危委屈自己了，身为平安京巡卫督军的御门大人肯定不会这么不识大局吧？
双方推拉的几个来回，最终因为对方的理由太过光明正大，御门高人只好将人放进来，不过他深知这群人所拥有的诡秘力量，所以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在宅子内逛了一圈，预防他们做什么小动作。
事实上，这群人意外的规矩，真的只是简单的搜寻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御门高人心神微松，在不空院提出去中堂喝杯茶歇一歇的时候思考片刻就答应了。
三方人马坐定，茶和点心摆好之后便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的被带到了朝堂，琉生寺也再次开始说服御门高人站队藤原。
这几年皇权旁落，藤原一族颇为嚣张，私底下勾结了不少大臣，结成党羽，御门高人作为实打实靠实力拼到现在位置的人，自然也收到了他们抛来的橄榄枝，只不过，他感念先皇的提拔，再加上几次皇位更迭都没站队，只做孤臣，所以这次也理所当然的婉拒了，之后对方便没再提，似乎歇了心思。
现下旧事重提，御门高人的心重重一跳，猛然觉得不好。
他不动声色的打着哈哈，企图糊弄过去，却听见不空院忽然说到了九：“说起来，御门大人真是好福气，九当真是少年英才，虽仍在稚龄，但本事可不小，武能破妖守京，文能传道授业，真是让我等好生羡慕。”
“不敢，稚子尚且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哪有各位大人……”御门高人一时间不明白这群人打得什么主意，便套路的谦虚着，却被不空院接下来的话打断思路。
“御门，我真的好想得到你儿子啊。”
“！！！”御门高人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只见满脸苍老沟壑的老人也直勾勾的盯着他，嘴角牵出诡异的微笑，干哑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你说，当初我要是把他抢过来了该多好。”
“……”被他这幅偏执若魔的样子惊着，御门高人愣了一下，皱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琉生寺，“琉生寺大人，不空院大人喝醉了。”
琉生寺微微一笑：“不空院确实喝醉了。”
“毕竟，已经被养家的野兽怎么可能会乖乖换个主人，”老者轻和的嗓音继续，吐露最真实的野心，“但好在也不会太野性难驯，拿链子锁起来，重新驯几年也就好了。”
御门高人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脸色不可遏制的冷冽下来，气息严峻：“失礼了，夜深露重，几位大人请回吧。”
“御门高人，你在说什么傻话。”不空院笑眯眯的，唤出了数十只人形的怪物。
接下来，便是双方短兵相接。
御门高人剑术高强，又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即使面对的是非人的存在，也并没有一面倒的处于下风，反而有来有往的和那些东西逗了个旗鼓相当。
五条悟看了几个来回，敏锐的发现不空院的留手，几乎不用多想，他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而作为正在对阵的御门高人，对于这种漫不经心的放水感知更加清晰，也愈发明白对方的计策。
这么些年了，这些人都不对九下手，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做不到。九的强大让他们无从下手，只能寻找弱点，而他，就是九的弱点。
方才琉生寺说的是“重新训几年”，但按照九的性格，这无疑是天方夜谭，能让这计划可行的唯一可能性，便是抓住他，威胁九。
而他，不能成为拖累九的存在。
御门高人看着被结界封锁、插翅难逃的御门宅，做好了决定。
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琉生寺有些慌张的劝他：“御门，御门高人，何必呢，我们还可以合作，由你作为桥梁，让御门九也同我们一起，届时我保证，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空院激他：“就算你死了也没用，我照样可以收了你的魂，做成我的式神，以此来威胁御门九。”
听见他们这么说，御门高人却放松了下来，他回忆着父子俩的点滴温馨岁月，眉眼柔和：“不，你做不到。”
说罢，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并着血液飞溅的声音一起响起。
“我要魂飞魄散，让这群人一败涂地，让九……无坚不摧！”
直到意识消散，这也是占据御门高人心神唯一的念头。
第二主强烈的意愿传达，两仪八卦阵从被动状态切为主动，发起自我毁灭式的攻击，琉生寺和不空院付出预料之外的代价硬抗了这一击，手中“神傀”全部被破坏，但好在，他们的目的勉强达到，拿到了御门高人的魂魄，虽然只是残魂，可是一切，仍旧在那位大人的预料之中。
……
“咳！咳咳咳！”被御门九呛咳的声音惊醒，五条悟看到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个箭步上前，下意识伸出手去扶，却扶了个空，而御门九，也无法支撑的跌跪在地上，衣摆被烟灰染黑。
五条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御门九，即使是初见之时，他因为残魂和力量缺失，也不曾显露过这样的姿态。
“啧，那些老家伙，还有那种被称为‘神傀’的玩意儿……”五条悟极其不爽的念叨了两句，伏下身，慢慢的从背后将御门九虚虚的拦在了怀里。
他的身形高大，整个覆盖在御门九少年的身形上，背脊就如同一座山，御门九则是窝在山腹内属于那座山的财宝。
两人不在同一个时空，五条悟触碰不到御门九的身体，但他仍旧将下巴搁在御门九的肩窝，就像曾经他数次做过的那样，偏头，开玩笑般的说出提议：“九九，我去帮你杀掉他们，好不好？然后我们回高专，悠仁和惠他们肯定已经回来的，你还说惠肯定会突破……”
随着御门九的脸被纳入视线，银发咒术师兴冲冲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他完全看清楚了御门九的神情，彻底停住了自己的提议。
跪跌在地上的少年垂着头，纤弱的身形给人脆弱的感觉，然而他被头发遮住的脸上，却丝毫找不见脆弱，有的只是狠戾与果决。
尽管那双黑眸中泛出逆鳞被连根剜出的血红，咧出笑容的唇角也痛极的颤动，但是他的神情，却是疯狂的狠绝。
五条悟的眼睛缓缓睁大，瞳孔中恍惚燃起兴奋的火苗，继而越烧越旺，最终成为两汪火焰——是他想当然了，这可是御门九，是即使直面【无量空处】，被他捏碎心脏，也不曾脆弱的御门九！
回想着亲眼所见父亲与那些灵力狂暴的人形怪物战斗的画面，零零散散的父亲魂飞魄散激发阵法护主，以至于怪物被阵法不计后果全灭、以及最后被烈火吞噬的御门宅等等画面，御门九维持着垂首的姿势，整理思路。
别的不说，单是进入御门宅却没被两仪八卦阵反馈信息，就说明这事绝对不是溯洄阵表现出来那样像个意外；更别说，画面中显示父亲似乎是魂飞魄散而死，但是燃尽的火场却留下了他的气息，而且，那些一群一群涌出的怪物，看起来似乎十分凶残，但惊鸿一瞥间，御门九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它们的木然和死板，非要说的话，就好似一个个储存着狂暴灵力的傀儡，只会基础的战斗，更深层次属于生物的本能却一点都没有……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哈~”御门九轻颤着从喉间溢出低笑，慢条斯理的擦掉嘴角的血液，“利用我勉强支撑起来的溯洄阵引导我相信这是意外？那你，可要藏好啊~”
他抬头，看向以为他遭遇什么不测，顶着残留灵力坚持不懈靠近的官员，以及不远处一脸冷汗策马狂奔过来的不空院次夏，吐出一口气，终于克制不住损耗大量心头血的亏空，一头栽倒在地上，彻底昏厥过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咒术回战]朝九晚五更新，第 81 章 崩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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