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美的辞藻,可那颗坚定的忠心,却是无人能敌。
文初心头像是被钝器击打,他清楚少年的忠心与能力,不会让他失望,但他却不想让这件事发生,去完成。
他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好似重如千金的说出这一话来:“倘若……倘若玉儿没了,你一定马上赶去龙蜀国,想办法让龙蜀国的蜀帝知晓。”
文初没想到谢怀枭这么快就清楚了他与陆无晋的契约。
让谢怀枭已经有了准备。
玉儿若是没有救活,那么他定然要封锁消息,不会让玉儿死了的消息传出去,让陆无晋得知。
反而他会让陆无晋知晓玉儿活的很好。
阻止文初联合陆无晋绞杀他们。
两三年左右,大周国的军力就会逐渐强大起来,到时他便无需顾虑什么了。
可玉儿若是死了,文初唯一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让害他孩子的人,一天都不要多活。
听了文初的话,宴商舟愣了愣,他不清楚文初为何要让他将消息传给敌国皇上,但文初的指令,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毫无犹豫的去完成。
不过……
“玉儿不会有事的。”宴商舟与玉儿相处的时间不短,喜爱着小娃娃,更是想宽慰着帝王。
委实,玉儿能不能挨过今晚,没人心中会有底。
文初倦怠悲伤的揉了揉额头,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还有一件事,也要需要你去做。”
文初身旁真的没有其他可靠的人了。
宴周舟:“皇上,您说吧。”
文初缓了一口气:“文家有一脉分支,在清源山住,你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尽快离开,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文初停顿了一下:“若是他们都死了,将尸体收了吧,替朕向他们跪拜……赎罪。”
说着,文初无力的闭上了凤眸,清楚生命无价,是无法向死者赎罪。
宴商舟见文初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忙搀扶住他。
文初疲惫的睁开了眸子,对宴商舟道:“带着朕去避暑山庄。”
显然是要去看玉儿。
宴商舟目光落在文初月数不小的孕腹上,今日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是他骑马载着帝王。
可是帝王孕身太大,已经早早不适合骑马颠簸。
“皇上,”宴商舟说道:“坐马车吧,这样对腹中的孩子无害。”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道:“皇上,您腹中的孩子是谢怀枭的吧。”
文初没回答他,但已经算是默认了。
尤其这个孩子也留不得,伤害不伤害到已经没有意义了。
文初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孕腹,心中酸楚不已,泪水也在不经意间掉落下来一滴。
他呼出一口长气:“走吧。”
谢怀枭从文初的寝宫出来,便径直去了王氏那里,将这一系列的利害关系一一讲给了她听。
听了谢怀枭的这一番话后,王氏脸都被气的扭曲了:“文家的小贱胚子,就贯会用狐媚之术,迷惑着人,这下龙蜀国的蜀帝都被他迷惑住,鬼迷心窍的帮助敌国。”
谢怀枭静默不言。
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早早让你杀了那个文家小儿,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留下了个如此严重的隐患,他非但不能去动了,连他的孩子死活,都是牵扯到我们的性命。”
有些可笑的又道:“现下居然要求着上天保佑那个小崽子,不要有事了。”
王氏的话,带着埋怨之意,但的确如她所说,五年前文初登基那日他便杀了他,也就不会发生此事了。
谢怀枭有些自责的宽慰王氏道:“母亲放心,儿臣会将这件事处理好,您无需担忧。”
王氏叹道:“为母当然相信我儿的能力,只是经过这次,你一定要吸取教训,待有实力可以处置他父子时,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
谢怀枭没有辩解,他的心都在玉儿的安危的身上,没有心思说什么了。
王氏又道:“白容这次也蛮惨了,身上被那文家的小贱胚子刺了两剑,伤的不清,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又道:“他如此做,也都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又是听凭我吩咐的。”
杀了勒而兰后,她再没了后患。
尤其文初与陆无晋联合又被她知晓了,所以便感觉她无需在谢怀枭面前顾虑她与白容虐待玉儿的事了。
谢怀枭心中一想起文初联合陆无晋的事情,便气郁无比。
王氏说什么他都没心情计较了,最重要的王氏还是他的母亲。
但谢怀枭终归是不想听王氏提及这件事了,他道:“母亲,儿臣还有政务要去处理,便先走了。
王氏颔首。
谢怀枭口中所为的政务,便是去看玉儿。
他的心一直揪着,无时无刻不再疼着,好似心头肉正在被利器撕扯着。
到了避暑山庄,他便看到了守在玉儿床边的文初。
文初的脸色极差,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凤眸也暗淡无光,人说不出来的憔悴悲伤。
只是短短两个时辰不见,人就瘦下许多。
感觉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变得虚幻起来,不再真实,仿若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了。
谢怀枭一直被利器撕扯的心头,又萦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忽然好害怕失去。
谢怀枭来到穿边,坐在文初的身旁,人没有做声,只是望着玉儿。
柳明伊进来,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片刻,看去玉儿,为玉儿把了把脉,确定玉儿没有恶化的趋势,便行了出去。
柳明伊整晚都守在门外。
回想刚刚室内的情景,让他有一种错觉,若是没有仇恨的加持,他们便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思及与此,柳明伊垂眸看向自己的孕腹。
已经五个月,却还是不怎么显怀,小家伙一定很瘦小,希望他的父亲也可以向摄政王对太子那般的重视,不然小家伙一定很可怜。
耳边响起脚步声,柳明伊抬头望去,是邢宵。
“你还好吧?”邢宵问道。毣洣阁
柳明伊点了下头:“很好。”
两个人寂寞片刻后,邢宵开口问道:“那日在居枫楼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迟疑一刻又道:“是否柳御医被奸人陷害……”
“没有。”柳明伊道,旋即他垂下乌睫:“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事情传出去,南宫飞不会善罢甘休。
柳明伊向后退了两步,想与邢宵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孰料这时身后传来南宫飞的声音:“原来夫人在这里呢!”
他说着,已经走了过来:“真教我好找。”
南宫飞眼梢挑起,对柳明伊露出一个让他胆寒的笑容。
柳明伊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但面色没有表现出异常,他向南宫飞解释道:“太子的病情不太乐观,我过来为他诊治。”
南宫飞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道:“我们都是臣子,必须要将皇家的事情放到第一位。”
他说着,俊逸年少的脸庞上拢上委屈之色,声音更是带着几分可怜:“但夫人下次一定与我知会一声,可让我好找,都担忧死了呢,生怕你与腹中的宝宝发生什么事情。”
无论是从南宫飞表现出的神色,还是话语,都无法让人怀疑他会对柳明伊家暴。
两个夫夫秀恩爱,他一个外人站在这里着实尴尬,邢宵转身离开了。
邢宵一走,南宫飞便不再伪装。
他望着柳明伊的眼神跳动起愤怒的火苗,却朝柳明伊勾唇一笑。
然而,那笑意令柳明伊头皮都发麻。
柳明伊身形一颤,本能的后退,却被南宫飞一把揽住腰身,搂在怀中:“柳哥哥,胆子越发大了呢,还好淘气,不只从后院的狗洞偷偷爬出去,还借着为太子治病的机会,与邢宵在这里幽会。”
想了想又道:“不对,柳哥哥应给是个惯犯,经常从狗洞爬出来与邢宵秘密幽会,只是这次出了意外,被我发现了。”
说着,南宫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吟吟的指了指的头:“瞧见我头上这顶绿帽子没!”
柳明伊无力的解释:“你误会了……”
“柳、哥、哥!”南宫飞狠狠咬着每一个字:“我承认这些时日有些冷落你了,待你忙完,与我回家后,我好疼疼你。”
他故意将最后那五个字加深了语调。
柳明伊放弃了任何解释,知晓了那根本没用。
南宫飞放开柳明伊,到一旁的凉亭中坐着去了,清楚现下必须让柳明伊救治玉儿,不能将人马上带走。
柳明伊手脚冰凉的感觉此刻是凛冬寒月,而不是夏天。
僵站了一刻,他轻轻叹下一口气,转身进了室内,去诊查玉儿了。
一名合格的医师,无论自己身处何种境地,病人是不是无药可救,他都会专心致志,不可有一丝一毫放弃病人的念头。
南宫飞望着柳明伊消瘦疲倦的身影进入室内:“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在意了,我现下已经有了楚锦,他身体比你还软,又比你年轻,最重要的他的心中眼中都是我一个人,讨人喜爱。”
今夜格外漫长,大周国的天空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文初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不清楚这一刻,他到底是期盼着曙光的到来,还是让漆黑的夜晚永远都不要迎来黎明。
谢怀枭眼底拉着熬出来的红血丝,视线一直在玉儿的小脸上。
两人都是倦怠不堪。
得知玉儿出事后,两个人从边城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每天只歇息那么一两个时辰。
柳明伊进来诊查玉儿时,发现来个人依偎在一起,蜷缩在床尾都睡了过去。
不过显然两个人都是睡的很不踏实,眉宇都拢着。
竟是有着几分夫妻相了。
柳明伊为玉儿诊查完,目光落在文初的鼓起的小腹上。
他伸手,轻轻搭在文初的脉搏上,微蹙眉宇,细细为文初诊起了孕脉。
然后眉心却越蹙越紧。
似是不敢确定。
柳明伊收回手,去桌边倒了一杯凉茶喝下,让自己头脑更清明一些,旋即来到文初身旁,继续为他诊脉。
这次柳明伊确定了下来。
他眼眸噙着忧色,望着文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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